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路见不平 ...

  •   “就是,就是这样咯。”湘竹硬着头皮讲完,缩在床头装鸵鸟。

      莫子宁叹了口气,摸摸她还带着潮气的头发,“你简直要吓死我。”

      “谁叫你紧张过度……”湘竹小声嘟囔,“再说我要干坏事也不会在家……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嗯?”

      湘竹吐了吐舌头,“我乱说的。”

      “乱说?想都不能想。”莫子宁捏捏她鼻尖,复又拉起她手腕,“没吃晚饭吧?”

      “哪有时间……”湘竹刚想喊饿,却见他两指按在她腕间,精准地压上了她的脉搏。

      “子宁叔还会这个?……”湘竹崇拜地看着他。

      他没搭茬,松手捡起地上的衬衣,“你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这一休息便睡到了天黑,莫子宁叫醒湘竹便回团里了,湘竹循着饭香走出房间,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电饭煲里温着红糖姜水,再一看,那件惹祸的衬衣已经洗好晾到了窗台外面。

      一起生活了三年,他可从没替她洗过一件衣服,湘竹简直有点受宠若惊,回想起来,之前他的误会和过激反应,也不过因为关心则乱。

      “子宁叔,你是个好狐狸。”湘竹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在心里默念,“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莫子宁果然懂中医,晚上回来还给湘竹按摩了几个穴位,第二天她就一点都不疼了,等莫子宁出门上班,她把晾干的衬衣收进来,还用熨斗熨了一遍——自她到他身边,熨衬衣就莫名其妙成了她的活计——熨完叠好装袋,出门跳上公交车,见义勇为光荣挂彩的乔湘竹,去找她的救助对象了。

      依着昨天的约定,湘竹准时来到社会福利院后墙外,不一会儿小美人儿像只小山猫嗖地冒了出来,“阿姐!”

      “昨天谢谢你啊小弟弟。”湘竹交还了衣服,又递过去一包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卫生巾,“放回你姐姐柜子里,别给人发现了。”

      小男生愣了一下才接过来,脸上不见尴尬,只有开心,“阿姐好细心!”

      湘竹为数不多的忸怩被这纯真少年,不,纯真儿童给冲得一干二净,不抢她东西,不和她打架的时候,弟弟乔致松也会忽闪着小鹿斑比式的大眼睛,很天使地看着她,她忍不住伸手呼撸了一下小美人儿那惹事生非的脑袋,发丝软软的,滑滑的,比阿松的脑袋摸起来还要舒服——好吧其实阿松根本就不让她摸。

      “这个给你,收好了,慢慢吃,不要一下全吃完,牙会坏的。”她又塞给他一只纸盒,里面是五颜六色,各种口味的大大泡泡糖。

      “谢谢阿姐……”小男孩抱着满满一盒泡泡糖,笑眼中清波盈盈,泛着欣喜的水光。

      “哎,怎么又哭了,还说你不是女生,哪有男仔动不动哭鼻子的?”湘竹把他揪过来替他擦眼泪,“小弟弟,男儿有泪不轻弹,记住没有?”

      “记住了。”小家伙乖觉地点头,“阿姐也要记住,我不叫小弟弟,我叫阿寻。”

      和湘竹跟车送去的弃婴一样,阿寻也是在医院被人发现的,粗布棉袄上绣了个钟字,再没其他线索,福利院就起了个名字叫钟寻。钟寻生得娇小,眉眼又精致得像女娃娃,别说其他小孩,就连老师都免不了逗弄他,人小气性大的钟寻忍无可忍,准备钻栏杆逃走,没想到卡在半空,最最狼狈的时候,偏被湘竹发现。

      湘竹很想把钟寻介绍给豆蔻,让她看看福利院不尽是又脏又丑的小孩,可没想到第一次带豆蔻同行,两人就被放了鸽子,左等右等没等到小美人儿,等来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

      “阿寻被赵院长叫走了。”女孩小声通报,“你们回去吧他今天不会来了。”

      “被发现了?”湘竹和豆蔻对视一眼,“你们院长没事找他干什么?”

      “赵院长经常找他啊有什么奇怪的。”女孩笑了笑,笑容神秘莫测,湘竹一时竟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表情——猜忌?怜悯?幸灾乐祸?物伤其类?她见女孩转身要走,急忙伸手去拉,“等等,赵院长就叫了他一个吗?”

      “当然。”女孩挣开她的手向后退去,“我们又没阿寻长得好看,赵院长找我们干什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女孩似被湘竹的喝问吓到了,猛地挣开她一溜烟跑远,剩下两个大女孩面面相觑。

      刚发育的少女,对某些事是极其敏感的。豆蔻直勾勾瞪着湘竹,黝黑脸庞透出难得一见的潮红,像是难堪,又像是愤怒,“那个赵院长肯定不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

      “我们从福利院出来,下楼的时候,他,他扶了我一下叫我小心……”豆蔻吞吞吐吐地说,“他摸我胸了……”

      湘竹大惊,“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哪好意思讲……反正都要走了,以后又不会再来……”平时大咧咧的豆蔻此刻羞得抬不起头,“我想说不定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你真好欺负!”湘竹急得跺脚,“阿寻天天在福利院待着,老东西肯定不放过他……”

      “他是男孩子,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你见过他就不会这么想!”湘竹紧咬下唇恨声说道,“不行,我要找他问清楚!”

      毕竟在香港长大,家庭和学校有意识的教育之下,湘竹的自我保护意识要比大陆同龄人强得多,豆蔻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在她看来却是伸张正义必须的行动。传话的小女孩没和她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就跑了,湘竹只好每天傍晚都去福利院后墙守着,守了三天才终又见到钟寻。

      小美人儿见到她时依旧蹦蹦跳跳欢欢喜喜,湘竹却等不及劈头就问,“赵院长找你干什么?”

      钟寻的笑容似被一把剪刀无情剪去,留下一个突兀的断面,生机尽失,只剩狰狞。

      “阿寻,你告诉阿姐,赵老头是不是欺负你了?”

      黑水晶似的眼睛涌上无边恐惧,面对她的质问,钟寻竟像那天的小女孩一样甩开了她的手,拔脚往院子深处跑去,转眼便不见人影。

      “阿寻!阿寻!钟寻!”湘竹扒着栅栏大声喊他,没有人回答,满世界只剩下墙外汽车扰攘,墙里夏蝉低鸣。

      那之后整整一个星期,钟寻再也没到后墙来。

      莫子宁再忙也注意到了湘竹的反常,平时上完舞蹈课到晚饭前这段时间,她不是在家就是在云池,最近的两个星期却时时找不到她,那天出现的陌生衬衣还让他心有余悸,终于在暑假快要过去的某个傍晚,湘竹又一次在他之后姗姗进门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几天你到底在忙什么?”

      湘竹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瞒不过他,索性挨到他身边娇声问,“子宁叔,我说了,你不许骂我啊。”

      “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什么叫又干什么坏事,我经常干坏事么……湘竹抹掉一脑门黑线,陪着笑回答,“是好事,助人为乐,打抱不平的好事……”

      然后把自己得知的,推测的都和盘托出,连豆蔻的小秘密都没保留。

      “阿寻现在根本不理我了,子宁叔,我怎么办呢?”

      “本来就和你没关系,有什么怎么办?”

      “你是说,让我别管?”

      莫子宁漫不经心地低下头整理材料,“你管得了么?”

      湘竹惊讶地看着他,“可我不管就没人管了啊,难道就让钟寻一直被老东西欺负下去?”

      “那怎么了。”莫子宁开始在一份节目单上做批注,刷刷移动的笔尖丝毫不因湘竹乍然提高的音量而凝滞。

      湘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亲近最依赖的人会这样轻描淡写就拒绝了她所有的期待,浇灭了她对行侠仗义的热血想象。

      “子宁叔,你太冷漠了。”她依旧不肯相信这是他的本意,“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那个姓赵的不就是个孤儿院副院长,又不是罗主任……”

      “小竹!”莫子宁突然抬头,一直不疾不徐的语气刹那严厉,湘竹吓了一跳,知道自己不该往事重提,心里却还是不服气,“本来就是嘛,就算不能把他绳之以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我们把阿寻接出来,算我们收养的……”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当心惹祸上身。”莫子宁整个人转过来对着她,“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不相干的人,少接触。”

      “子宁叔!”湘竹怒目而视,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与伤心,“你真的不肯帮忙?!”

      “不帮。还有,你也给我老实待着,别胡闹。”

      “莫子宁你这个懦夫,胆小鬼,自私自利的家伙,我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跟你在一起!”湘竹气得口不择言,乱喊一通,跑回房间砰地踢上了门。

      “出来,今天轮到你做饭。”

      “不做!”

      “有本事你也别吃。”

      “不吃就不吃!”

      两个人又杠上了。

      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莫子宁不会哄小孩,湘竹又是个直脾气,两人好的时候和父女俩没什么区别,吵起来则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每到此时湘竹都会绝食抗议,当然每次绝食也都不会超过两顿饭。

      果不其然,次日起床,一份加量的早餐已经摆在饭桌上了,莫子宁不在,早已饿得扶墙的某人扑上去就往嘴里塞。

      “狐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也想对别人好,你不帮我,我自有办法,咱们走着瞧。”

      湘竹早早溜到福利院后墙,远处有几个小孩在踢毽子,其中并没有钟寻。她也不着急,就这么一直在铁栅栏外等着,直到有一个小孩无意向这边瞥了一眼。

      “小朋友,过来!给你好吃的!”湘竹举着糖果用力一挥,成功把小孩引了过来,“你把阿寻带到这儿来,整包糖都给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商人的女儿从小便明白这个道理。

      “阿姐。”钟寻怯怯地站在栅栏里,低头唤她的模样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其实我在楼上看你很多次了,怕你怪我,不敢过来……”

      但是为了让小伙伴拿到那盒糖,他还是过来了。

      “阿寻,你信不信阿姐?”湘竹拽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一如当初准备往他脑袋上砸砖头时那样。

      而小钟寻也同样咬咬牙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湘竹紧紧握着他的手,“阿姐能把你从铁栏杆上救下来,就能把你从铁栏杆里救出来!”

      赵院长染指过的孩子远不止一个,钟寻不愿详说,可青白的脸色,紧咬的唇瓣,长睫毛上抖落的泪珠,无不昭示着福利院大铁门里发生的一切有多么荒诞邪恶。湘竹安慰了半天,好容易让他重新绽开笑颜,可回家路上,十三岁的女孩儿自己却落泪了。

      不知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喜欢上了这个玻璃娃娃一样的小弟弟,也许是钟寻勾起了她对阿松的回忆,也许是钟寻和她一样失去了爸爸妈妈,也许什么原因也没有,只为他那双清透见底的墨色眼眸,和揪痛她心尖的倔强笑容。

      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湘竹进门便摸出一直拴在身上的钥匙,打开小锁,从抽屉最深处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揭开,顿时一片金光灿烂,大大小小的手镯,项链,戒指,锁片,全是三条九的千足金,离家前潘若然小心放进她书包,又重金酬谢了两个保镖,入闸时保镖略施小计便将这重达一百二十多克的黄金首饰顺利带进了罗湖海关。

      支票存折她不会用,现钞又可能逐年贬值,潘若然想来想去,最妥帖又保值的方式还是金饰,临别时她千叮咛万嘱咐,这是妈咪给你的救命钱,藏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什么叫万不得已?三年的杏围镇生活,莫子宁对她谈不上视若掌珠,至少也是仁至义尽,云池几次财务困难,那十万块嫁妆钱,他也一分都没动过。湘竹有理由相信,只要莫子宁还有一口饭吃,她就绝不会挨饿,若连救小钟寻都不算万不得已,那这笔金饰就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检举赵老头得靠证据,一个体积小,效果好的可录音随身听是必需的,钟寻很聪明,赵老头对他又没有戒心,录下证据不是问题,可仅凭录音能否定罪,还需要律师的帮助,姜离纯就是个执业律师,虽然她不清楚离纯叔打的是什么官司,迂回试探一番总能打听到合适的事务所,律师按钟收费,乔家一年支给律师团百万港币,她就这么点钱,也不知能用多久。

      湘竹叹了口气,揣上几枚金戒指就去了金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路见不平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