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宇内清歌伴琼浆 八方剑客泱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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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集市大多为官办或者受到政府布控，宴客来也具有明显的官办性质。这家酒楼足有六层高，是整个西市最高的一家。其中往来客人多是城中官员，连里头的掌柜、小二都有个把后台。据说宴客来的老板来头不小，有人猜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长史东方朔，也有人猜是大司农桑弘羊，总之哪个都得罪不起。
王仲清与沈幽来得早，尚未到人最多的午时，大堂里只有几个年轻小哥聚在一道吃餐点唠嗑，还有几个极可能是退职不干的闲散大爷端着鸟笼子玩。
店小二非常热络地迎上来问道：“公子、小姐，里头请。”
“开间冰室，送些时令水果上来。”王仲清显然对进馆子习以为常。
反观他身侧的沈幽则满脸好奇的四下打量，她一开始还以为进了千与千寻里的汤屋。这栋酒楼的一楼大堂两侧沿街，设的都是散客席，四面大开的窗户把底楼照得格外亮堂。窗前则有竹帘遮阳，条纹形的光斑落了一地。走到里间时沈幽顿觉一股凉爽迎面而来，小二解释道，二楼、四楼、六楼都是冰室，因此一三五楼都夹在凉气里，自然要比外头凉快许多。
沈幽攀着宴客来底楼中间的楼梯拾级而上，这个开在中央的大楼梯上方正是这座酒楼的天井。抬头看去，整座楼的纵深一览无遗，雕梁画壁悬于头顶，叫人啧啧惊叹此处的设计华美。
王仲清呵呵笑道：“到底是长安，街市繁荣让我大开眼界。”
“我也大开眼界！”沈幽摸着滑不溜手的栏杆敲敲弄弄，“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此时的长安城与西方罗马共称世界两大都会，集市中的外国人不少，宴客来里头也坐了好几个。沈幽跟王仲清经过二楼的半开放式包间时正瞧见几个外形不同于汉地居民的彪形大汉。
见他们身边摆着长弓弯刀，王仲清便多看了几眼。
里头坐着的几个大胡子登时抬眼看向他俩，沈幽被那几人看得浑身冒冷汗，不禁拽住王仲清衣角道：“别看了，咱们走吧。”
他愣了一下便又换上那副叫人神清气爽的笑容道：“别怕，我只是好奇此时此地竟然有匈奴人。”
匈奴人？沈幽也忍不住看过去，她目光过于直白，惹得其中一个大胡子非常不爽，见他抬手摸向腰间佩刀，沈幽急忙拽着王仲清逃也似的往前跑。王仲清调笑道：“被瞪了一眼就吓成这样？”
“匈奴人为什么会在这？”在沈幽的印象里，汉代人跟匈奴应该是不合的。她清晰记得他爸单位组织旅游去了陕西，汉武帝陵墓周围还有卫青、霍去病、霍光、金日等等二十余座陪葬墓，霍去病墓前石刻中就有一尊保存良好的马踏匈奴蜚声海内。所以这时候匈奴人跑来汉代腹地确定不是来送死的吗？
王仲清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匈奴人这几年不断骚扰边疆，听说今年的来使气焰嚣张惹得武帝不快，所要求的奉金也是一年比一年高。我只怕咱们早晚会与匈奴人开战，现在朝中大臣中对此也有颇有争议。”
“但是我听说李二公子的父亲，就是那个献王殿下，他不是早就把拓迭单于给杀了吗？”沈幽不解道。在她印象里，把匈奴首领砍了就算是一场大战的结束了吧？
王仲清摇头：“匈奴人的继承与体制我汉地大为不同，他们的单于死了就要即位给单于的亲弟弟，等亲兄弟全都死光才轮到长兄的儿子，有时也有单于死了他儿子直接即位的情况。其中继承者功绩、威望也相当重要，总之是比我汉地要复杂些。多年前拓迭单于被杀，使得匈奴内部大乱，拓迭单于的五个弟弟各自拉拢了一批人、占了土地，五年前拓迭二弟得以继位，也就是现在的世图单于，可惜这几个兄弟并不和睦，世图掌控不了匈奴。”
“这几年除了内部争斗不断，临近我汉地的匈奴人胆子也越来越大，经常抢掠边境居民。朝内的几位大臣早已有了开战的想法，但阻力也不小。目前暂时不能跟这些劫掠者撕破脸皮，但两国关系已有些微妙，所以今天这几个匈奴人胆敢堂而皇之在长安城里出入也叫我十分惊讶。”
王仲清从思绪里翻转回来，眼神一凛，笑道：“我说多了，你只当我是随意讲讲。陛下英明，自然有办法搞定这帮宵小。”
“看来匈奴人始终是汉人心中的一根刺呀……”看王仲清谈及匈奴时眼中透露的隐隐愤恨，沈幽觉得即使匈奴人不大举进犯，只是在边地像土匪一样东敲诈西勒索也让汉朝人十分头痛。中原与草原民族的战争将从汉代开始一直持续到清朝平定准葛尔才算是结束了，如此一比较，当代国际公约及国家主权不灭等等公认的法律及原则对平民来说实在是消除战争压力的重要保障。当然，先进者对落后者的侵犯掠夺就是在当代也仍然存在，只是跟沈幽所处的汉代相比，现代的战争要打起来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王仲清认同沈幽的评价，匈奴人何止是一根刺，简直是一把利剑。他们三不五时的滋扰边境，每每骑兵纷至沓来，边防军队却奈何不了这帮打惯了闪电战的家伙。他们虽然不攻城略地，但抢劫掠夺的行为从未停歇！直到皇帝给出更高的奉金，他们才会暂时止歇那些卑鄙下作的行径，这群人简直跟林里的豺狼虎豹没什么两样，吃饱了就不下山，而山下的居民却永远要担心他们何时会发饿，何时又会出来“吃人”。
王仲清捏紧拳头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马榆的哥哥马树，正是死于这帮野蛮人刀下。马树比王仲清大上九岁，王仲清即是在马树的陪伴下度过了少年时代，然而多年前皇帝广征兵，马树就在凉州与匈奴人的对战中不幸牺牲，消息传来，远在江夏的王仲清愤而立誓要上战场斩杀匈奴替他报仇。
这种愿望在心中发酵多年，只可惜此后不久拓迭单于就被献王李茂砍了脑袋。从此这些草原蛮夷消停了一段时间，没几年匈奴人又立世图单于，恢复了跟汉地的平稳关系。皇帝每年分拨一批奉金交予匈奴来使，以平两国仇杀沟壑，匈奴人内部紊乱也正需要时间养精蓄锐。如此王仲清并无机会征战沙场，而复仇的心思也日复一日积淀心中。马树之死过去多年，王仲清已没了少年时期的狂妄和焦躁，现在的他只等一个机会。
今年正月匈奴使者与武帝产生了争执，据内宫传来消息，武帝不止一次在嫔妃枕边痛斥匈奴人，直言要火烧草原灭了这帮孙子。不止皇帝，连同朝内一些大臣也开始无法忍受得寸进尺的匈奴人。
另一方面，多年和平时期导致武将无用武之地，而文官集团日益壮大，前几年武帝器重朝中文臣，对李茂等一干屠杀匈奴立下赫赫军功的武将势力多有削弱。今年伊始，状况急转直下，得到内宫消息的朝中主战派屡次上奏请示血洗匈奴，一些主和文臣则对此表示激烈反对。皇帝没有答话，但朝中争议甚嚣尘上。
这种时候赶来长安，不光是亲事的问题，王仲清得父亲王庭芳交待正要前去献王李茂处探一究竟。方才看那婢女直言李二公子想见杨香，看起来交情不错。而杨香正是被李二公子救起的，面上来看杨香总得正式拜访一下表示感谢。他很早就晓得那李二公子小时候曾因摔下马而伤了脑袋，举止行为与十一二岁的孩子无异，想来也不会对他和杨香的婚事产生威胁。而他作为杨香未婚夫，陪同杨香前往献王府拜见也并无不可。趁此机会还可谒见献王，如此王仲清便有了打算。
为跟沈幽套近乎，王仲清叫来小二直给她点了不少小菜，沈幽吃完水果又有得精致菜肴下肚，她靠在窗台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嘴里叼着瓜片，身边还有碧水给她扇风，带着凉意的风吹得她浑身泛软，吃饱就困。
“啧啧啧，真是太美好了。”她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呀，如果能有商场逛、跑车开、别墅住，再有电脑能上网就完美了！
见她酒足饭饱，像只波斯大猫一般慵懒地趴在窗边，王仲清趁机开口道：“听方才与你打招呼的献王府婢女说，李二公子很想让你去找他？”
沈幽瞄他一眼，心想难道古代未嫁女不能乱跑？她轻咳一声，解释：“李二公子的一个仆从救了我，他们还养了我一阵子。李二公子最近因身体不好先回了长安，我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一下……”
王仲清弯起嘴角，缓缓道：“应该的。不过伯父近日公务繁忙，你一个未婚女子去见李二公子不大合适，若你没意见，我陪你同去罢。”
果真是介意自己未婚妻私下见别的男人嘛？沈幽啧啧嘴，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宇内清歌伴琼浆 八方剑客泱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