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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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充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断面，那一瞬间只觉往事像浪潮汹涌着攀上心头，他还记得杨香听讲时总盯着他腰间的玉佩看，她是个内向不善言辞的人，然而每每上课她的心思都没放对地方。赵充终究是忍不住问她在看什么。
[回忆中]
杨香双颊绯红，低垂的眉眼在刘海的遮掩下半隐半现，只有那秀巧的鼻尖和樱红的嘴唇还露在外头，她没再动作，但就这羞赧的神情已经引得赵充顿时觉得好像自己对她做了不好事情的一般。
“你在看什么？”他握紧书又尴尬的问了一遍。
杨香的脑袋垂得越发低，恨不得要埋进衣袖里。许久，赵充耳边才传来杨香压抑着的仿佛雨露嘀嗒的声音：“经师……你腰间的玉佩……”
赵充看向腰间，那玉佩是近期才开始戴的，父亲难得来看他一次，前几天他回来便将这玉佩给了他，只道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就交予人家。可戴了这玉佩之后杨香的注意力就好像有些集中不起来了。以至于讲课时赵充问她问题她也有些答不上，今次他实在忍不住便要问问。
他摘下玉佩递给杨香，她从衣袖里伸出一双柔白小手颇为小心的接过来。见她看得这般仔细，赵充笑道：“家父前阵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龙凤佩，喊我快找个女子成家。”
赵充话音刚落，杨香便像是受了惊吓般双手一抖，玉佩着地发出一声脆响，两人都愣在那里。杨香登时跪了下来哭着道歉，赵充虽有些心疼但也并不在意，他放下书简俯身要扶她起来，然而平时一贯柔弱的杨香此时竟像是犯了大罪一般死都不起。
她将碎成了两半的玉佩捡起来握在手里，使劲压着泣音道：“对不起……”
赵充无奈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一块玉而已。”
“真的不怨我吗？”杨香如获大赦般仰起脑袋看向赵充，她两眼通红，衬着洁白的皮肤看起来竟像只小白兔。赵充心下一软，手里握着的手臂如此纤细，他都不敢再使劲了。
“你快起来，地上凉。”
“赵经师，我再赔你一块玉，这块就送给我吧。”杨香忽然抽出脖子上挂的玉饰，不由分说的塞进赵充手里。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已经揣了一块带着体温的白玉。他急忙还给杨香：“你将碎玉给我，我叫人再打磨一下便可。”
杨香咬着桃花一般的嘴唇，眼里刚刚停了的泪水仿佛又要决堤了。赵充无奈地笑道：“真的没事，把玉给我，打磨一下又是两块好玉。”
他往前走两步，杨香就朝后退两步，两步之后便是墙角，杨香退无可退只得攥着碎玉不松手。赵充登时觉得自己好像一头大灰狼，待他停下脚步转身要走，却突然被墙角那只白兔从身后环抱上来。
赵充惊讶地侧过脸，只觉一阵花香萦绕在鼻尖，而那绵软的白兔就贴着自己动也不动。“香，香儿？”
杨香听他唤自己手下越发使劲，勒得赵充快喘不过气来了。清俊的面庞上也睦的浮起一层红晕，赵充心中惊如擂鼓，生怕门口的乔兴和杨香的侍女碧水看见墙角这一幕。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乔兴端着茶汤跨进门来，扫视一圈没见着他倆，可一扭头竟看到自家公子被杨香抱着，他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碧水见他站在门口不动便凑过来看，见状她当即夺过乔兴手里的盘子：“这茶汤凉了，我们去厨房再换一份，走走走。”
乔兴懵懵懂懂的被碧水拉离现场，赵充只觉脸上轰然一热，手下使力把杨香拉开。
“香儿！不得无礼。”
杨香被他呵斥，头埋得更低。赵充放下手中白玉，背对她道：“我今日有些不适，下学了罢。”说完便匆匆离开。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杨香一时无所适从，一颗心脏还在怦怦直跳。门外的赵充则追上乔兴携他一并离开，面上也不知是怒是忧。碧水见状急忙返回书屋，正看见自家小姐六神无主的捧着碎玉立在那里。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小姐，你这太莽撞了。”碧水一早知道杨香爱慕赵充，却没想到一贯斯文内向的主人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来。
杨香捂着脸孔瘫坐下来，哭道：“怎么办呀…”
待碧水问清楚了，才晓得杨香因看到赵充最近带了龙凤玉佩，以为他在外有了心仪的女子，一下子心思恍惚。直到今天，赵充亲口道是他父亲要他寻一门亲才吓得摔碎了玉佩。杨香自见着赵充第一面便芳心暗许，两年过去这份心思未减反曾，听闻赵充要寻亲她已然六神无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去抱他了。
“这下好了。”碧水跺了跺脚，“赵经师怕是被你吓坏啦。”
三日过去，赵充果然称病不来，杨香这几日茶饭不思，看着手里的碎玉只觉自己的心也跟它一样裂成了两半。
只三天，碧水就觉得自家小姐消瘦了不少，整日也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叫人担忧。她实在看不下才托人给乔兴捎去口信，总算把赵乔二人招了来。
杨香听闻赵经师已经等在书屋里便立即叫来碧水给她梳洗打扮，苍白的小脸蛋上似乎也有了点儿往日神采。待碧水把杨香送进书屋里，乔兴便递了个眼神给她，碧水会意同他一起撤到较远的地方立着。
屋内只留赵、杨二人，杨香拎着裙摆欢欢喜喜地跑到赵充跟前，不料却对上了一双隐隐带着怒意的眼睛。
赵充这几天快被杨香给弄死了，每天晚上一闭眼就是她满眼通红的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夜里睡到一半就梦见她嘟着那桃花瓣似的小嘴，再往后，她每日上课的样子、说的话、做的表情便像是洪水前赴后继的冲击着他的思绪，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记忆竟有那么多。听到杨香轻缓的脚步声在跟前停住，赵充抬起头，却看到一张苍白的小脸。
他握紧双拳，平坦的眉间不知不觉折起一个“川”字形。
[回忆结束]
记忆中那张苍白的脸与今日眼前的人相重合了，赵充颤抖着伸出手抚上沈幽毫无血色的脸颊，忍不住轻声唤道：“香儿。”
沈幽无暇顾及眼前的赵老师趁她身体不适吃她豆腐，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肚子才稍稍好了一些，她急忙求赵充：“叫-春杏来。”
赵充将手中的断玉放回原处便出门去找春杏，后者刚在李仕学房里收拾，正好乔兴过来替她，她这才得空出来找沈幽。眼下自家公子还晕着，杨家的小姐也身体不适，春杏直叹这比夫人临产那日还乱呐！
见春杏急急忙忙往东小院赶来，赵充急忙唤她：“她不停的喊你，你快去看看。”
春杏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沈幽床榻边，沈幽看向赵充，无力地朝他做了个驱赶的姿势。赵充颇为担忧，但也顺了她的意思走到门外。
沈幽如释重负，张口道：“我来大姨……葵水了！肚子痛。”
春杏本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听闻是葵水便放心了：“大概是那次落水受寒，所以疼得这么厉害。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红糖、热水还有布带。”
赵充分外焦急地等在门外，见春杏出来便问她。春杏直道放心，是女人的事。赵充初时不解，待反应过来立刻羞得不敢再踏进沈幽的房门，只在外面低低唤道：“香儿，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二公子。”
沈幽没有大碍，李仕学这边却有些麻烦。刘医工在他头顶扎了数针也不醒，见刘医工不再动作，乔兴还以为李二公子不行了。
“刘医工，你为啥不继续扎？二公子他……他……”
刘珏扫他一眼：“急什么，二公子脉象、气息都还算稳，等他醒了再说。”
听他这么讲，乔兴便不再言语。偏偏李铮又追问道：“二公子为何晕厥？”
刘珏下垂的眉眼微微一挑，随即侧过身子直面李铮，语气颇有些轻松：“醒来不就知道了？”说罢刘珏睨他一眼转回身子给李仕学拔针，李铮紧咬牙关神情古怪地站起身负气而去。
他走到院井里，一手打开挡路的树叶子。想起这几日刘医工为他施针日益频繁，李铮心里燃起一肚子的火，李仕学今天晕倒实在不正常，他隐约察觉到了，可他不能说。
李铮抬头看到春杏从东小院里端着一盆淡红的血水往外走，他登时一个机灵追过去拦住她：“她怎么样了？”
春杏嘴角一抽颇有些好笑的回道：“你们这些男人倒真奇怪，女人的事情能不问吗？”
见李铮不太明白，春杏朝他努努嘴：“她没事啦，你快让开。对了，沈幽姑娘说想要后院里那三个圆木块，你去给她拿吧。”
李铮闻言拿了那几个木块赶到沈幽房中，此时沈幽刚穿上那个烦人的月事布带，摸着胯-下鼓鼓一包草木灰，感觉太闹心了。她捧起红糖水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咽，熬过刚才那一轮肚子算是消停了一会儿，可还是保持着隐隐抽疼的频率。沈幽捂着肚子暗叹：原来的身体多健康！
听得有人敲房门，她有气无力地应道：“进来。”
她没想到竟然是李铮，于是包在口里的红糖水吞咽不及呛得她直咳嗽。李铮急忙走到她身边，沈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等她恢复过来李铮才把手里的几个圆木块递给她。
“谢谢。”她答完又问，“你等我想明白再装竹帘吧，我有办法让竹帘自己卷上去。”
沈幽在李家的这几日李铮已经不惊奇于她的奇思妙想了，她似乎总有一些点子冒出来，看到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恬然的样子，李铮竟忘了方才心中的烦闷，只觉得看着她便很舒心。听到她被陈三儿调戏的消息，他脑中立刻蹦出了陈三儿与佟寡妇在竹林里的那一幕，气得他放下活就走。可当他赶到陈三儿家门口扒开人群一看，这小女子竟然举着石块作势要修理那个不要命的小子，这样霸气勇敢的女子自他十五岁来中原之后便再没见过了。她是特殊的，李铮忽然意识到。
她不像来自中原的母亲那样一味谦卑温柔，也不像草原上的女人那样放-浪彪悍。他发现他一直忘了一件事，一件青春懵懂时就该有的事。
“喂，干嘛那样看我？”面前的人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直愣愣的瞪自己。
李铮面上似有不忍。他对自己说：不可以。
“你休息，我走了。”
刀疤男走了，沈幽心中却有些空。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