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庄周梦 ...
-
自巫山一行以来,每至困极熟睡时,我总会被光怪陆离的梦境魇住。
黑暗中,一名身着天青色衣袍的男子斜倚在侧旁萋萋的桃树下,低着头专心地在嫩草上注入灵力进而编成繁复的环状物,乌发如墨。
因着一片黑漆,站在远处的我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只觉从他拨弄草环的十指之间,不时透出一种浓烈的哀伤。
花送人老尽,人悲花自闲。
脑中突有这样一句浮现,我喟叹不言,看着远方神情若有所失的男子有些无措。
既知此为梦境,男子也非我过往所识,自己心底却为什么会压抑至极?
而又隐隐觉得熟悉。
第二日起来时才发现昨夜下了雨,小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呵,任昨晚大梦一场,今日仍旧是一如昨昔。
敞开门,心情有些舒畅,我仰头深吸了口气,轻赞雨后的阳光总是令人感到如此温暖。
居于隔屋的神女早已苏醒,此时的她正与初见那日她身边那只乖巧的文狸嬉闹得欢快。
红棕色的小狸嘴里叼着刚采集来野果,上窜下跳,灵活不已,神女撅着嘴在后面奋力追着,却差点一不留神撞到院子里亭亭而立的桃树上。
这样不谙世事的神女,当真令人……
意想不到。
“慢点。”见她再这样下去额头估计立马会青紫一块,我疾步走过去扶住她,神女抬起头,盈若秋水的眼瞳里溢满了委屈。
“都说阮歌一曲三声绝,以后你便叫阿阮,可好?”
从那以后,除去每日继续研究偃甲,寻找昭明留下的线索以外,剩下的时间,我便开始教阿阮读书认字和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
“阿——阮——”房中的纸墨砚台被取来整齐地摆放在小院内的石桌上,我俯下身,掌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你是阿阮。”
“阿阿阿……懒……”
“不,是阿——‘阮’——”看着她的眼睛,我再次耐心念了一遍,内心充满疑惑。
明明能感觉到阿阮本身体内所蕴含极高的灵力,却不知为何,一连多日,她也没能独立说出一个词。每当我一遍遍教过,方才发觉她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到了别处。
原来教人,竟是如此大的一门学问。
“你是阿阮,我是谢——衣——。”在她名字右侧,我又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莲芳‘谢’,乌‘衣’巷。”
阿阮看着我笔下勾勒出的线条,似懂非懂,跟着我闷声道:“蟹……异……连膀……蟹……无……异香……”
“……”第一次听见名字被这样说出声,我自觉胸腔有口气顺不过,心中郁结,“是‘谢衣’——XIE——YI——你贴身穿的,也叫XIE ——YI——”
“XIE——YI——”
“恩,很好,阿阮听话,再说一遍。”没想到这么随口一激,阿阮居然准确的说出了我的名字。总算孺子可教,我大喜过望,指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再次期待地看向她。
“XUE……YI……”
“XIE……XIE……XIE……XI”
“……”
“……”
“哔哔——哔哔——”天色暗淡,月出山尖,房内的报时偃甲不停地低鸣,应是又到了饭点。
我叹口气,明白今天已是不行。
明天再试试吧。我放下笔,给了阿阮一个安抚的眼神,准备去厨房弄些食物。
忽而一阵风起,身后传来阿阮从石凳上仓促起身的声音,我担忧地回过头,见昏黄的天色下,漫天纷飞的桃花洋洋洒洒,阿阮站在桃树旁,身体向前倾着,双手背对,笑靥如嫣。
“……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