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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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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皮打赌,魔法大陆只有西皮•法伊丝在使用黑魔法后安然无恙。
西皮看着“黑袍”和“白袍”,心知肚明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东西对他心存不善。
目光转向比奇。
“我对默里艾比家族的黑鸦没兴趣。”他说。
“昨天你昏倒在小花园。托克比锐家族的人照顾,现在你平安无事。”比奇意有所指。
“那个虚情假意的女人?睡着以前我没见到她一滴伤心的眼泪。”
“睡着?”
西皮皱眉头。“比奇,我承认是魔力消耗造成的疲惫。”
他不高兴地抬手制止又一轮质问。“干嘛怀疑老朋友西皮呢?”反问道。
神奇山庄的默里艾比庄主闻言下意识瞥眼白袍长老,心想要掌控西皮的话语权。
西皮少爷开始嘟囔:“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他拨弄头发,顺便取下一片树叶,咬上,咀嚼。含含糊糊地抱怨:“我们可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比奇。西皮•法伊丝哪次不是正面对敌?”
默里艾比老爷听闻西皮•法伊丝的大名时眉头一跳。
两位长老不懂西皮口齿不清的抱怨。比奇凝重地看着口无遮拦的西皮,后者无知无觉。一时间气恼非常——西皮•法伊丝这个狂妄的笨蛋!
“你的黑猫呢?”比奇冷声问道。
“比奇吗?”西皮侧脸,下巴高昂。他的表情看来洋洋自得。“它去吃鱼了。我不能强迫一只比奇的小黑猫丢下鱼肉。不是做不到,这是比奇自己的选择。”
话里含沙射影。
白袍长老心中冷哼,没教养的年轻人。
黑袍长老心里嘲笑默里艾比族长的“怀柔”。
比奇对幼年时期就同甘共苦的西皮了解甚深,不理会对方的口头之争。
话题切入正点:
“管家查过,庄园没有这只猫。从一开始就没有这只猫。”
“是不请自来。我睡醒后就瞧见它从窗口进来,接着躲进了床底。”
“西皮。”年轻的庄主语带警告。
谈话缓缓偏离轨道,火药味轻轻飘来。
西皮看着比奇。
两人的相处加上不识情趣的老东西们。西皮的肩膀跨下。
然后妥协。“好吧,我承认,”西皮告诉比奇,“睁开眼睛没多久就看见一条黑影跑进我房里,窗口进来的,轻手轻脚,在窗口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就爬进了我的床底。我就躺在床上——心里实在好奇他(她)是男是女。忍不住起床。身子趴在床眼前,把脑袋伸进去。我肯定自己可以辨别出黑影的身份。因为身材苗条,长头发,心里想着多半是女人。结果一看——黑糊糊的一团,完全出乎意料。感觉有点落败。之后管家先生就进屋跟我说……我也多想就——”
西皮发觉比奇的视线已经离开。对方脸色难看。
轻声说道,“——把黑影变成了黑猫‘比奇’。”
“你做了?”快和书房融为一体的白袍长老压着声音低问。
“很简单的咒文。比奇也会。”
“禁止魔法对人类使用变形咒!”
“我的魔法启蒙老师高兴时把我变成吸花粉的蝴蝶。不高兴了就是嗅着粪便的小野狼。”西皮不介意地挥下手。“没事,野狼的鼻子很灵敏,四肢的协调性也蛮灵活,牙齿又锋利。况且我享受采蜜的工作。变形咒没有大家说的恐惧。”
西皮的话使默里艾比老爷想起了严格的启蒙老师,心情微妙地愉悦。
西皮还是乖巧听话的孩子时偶尔也会调皮捣蛋。在十贵族例行五年一次的聚会上西皮小少爷给了自己的魔法老师当众出丑的机会:蛋糕粉撒了男人的披肩,酒水泼了男人的长裤,等到拉长脸的男人结束和未婚妻的交谈,淑女和贵妇人的议论声早已将他淹没。西皮小少爷则天真地邀请小伙伴比奇观看这出闹剧。男人涨红了脸,在未婚妻的帮助下退下长袍,裤子在魔咒的作用下恢复一新。但他到底失了面子。飞速离开会场时目光机敏地瞧见了自己学生——
西皮小少爷开心地和小伙伴对男人评头品足。
结果回到法伊丝庄园的小少爷被恼怒的魔法老师变成了嗷嗷叫唤的小狼,历经小狼的成长史才脱下狼身。
比奇回神,听到一通指责。
“他应该终身收押釜底黑水牢!魔法大典第二十八章第五节有明文规定,详细说明了——当他胆大妄为地对人类使用变形咒,就该被投入釜底黑水牢!而你,”白袍长老伸出带了魔法的莹白食指,泄愤地指着不成体统的西皮少爷,“享有这项待遇!”节操神圣,话语铿锵有力。
西皮吐出草叶,惊愕。
白袍长老攥紧杖炳,面纱之后拧紧眉关。
比奇打量一语不发的黑袍长老,后者气定神闲。
四人身后,魔法阵不断释放魔力,黄、蓝、红三色光彩更替。
也就一会儿,书房内气氛沉闷难言。
显而易见,西皮少爷得罪了两大长老,对白袍长老口出狂言,对黑袍长老目无遵纪。唯一庆幸的是他的老朋友比奇没有到横眉竖目的一步。(事实上默里艾比老爷回过神就在心里大骂西皮的笨蛋。对方在他语带警告或者沉下脸时每每跨出糟糕的一步。做法上南辕北辙!)
西皮双手抓上脑袋,一阵撩拨鬈发。且看男人不苟言笑就明白比奇不是在开玩笑!
换一种说法,老东西们对此话题严肃。
西皮率先打破沉默:
“难道我们的话题不能愉快点,比奇?”
“为什么帮助一个擅自闯入你房间的人?”比奇指出关键的一点。
白袍长老附和:这不正常。
“就像是,”西皮快速回答,语速流利,“为了躲避管家的礼仪课所以慌不择路地跑进森林,结果迷路了。或者是女家庭教师的一项课业——居然是要求五音不全的学生在所有仆人面前放声高歌!所以跑了。又或者为了走出房间去尽情作弄一只猫、仆人、伴读,所以偷偷溜出门。在神奇山庄,他们做了这些就会被管家先生逮回去。于是我就想‘不如帮他一把’,所以出手相救啦。”
“别把它当作玩笑。”比奇沉声说,“窃贼和贪玩的孩子是两回事!”
西皮•法伊丝五指攥紧发根,神色如常。
比奇•默里艾比以老爷的威压追问:
“魔力消耗。你的魔力用在了哪方面?”目光紧迫。
“这是两码事。”西皮避开对方的质疑。“和黑鸦被窃没有关系。”
“是一回事。钥匙是昨天不见的。而你和植物——粉刺花——有难解的缘分。”
沉寂。
沉闷。
西皮揪紧卷发。“他们可以用猫狗牲畜。选用粉刺花是因为这株植物方便携带,是方便携带!记住,夺舍——夺走的是奉献的生命,舍去的是一把光看不中用的钥匙——既然没规定奉献人类,他们为什么不把粉刺花奉献给夺舍?这和植物没关系。是因为方便携带!”
西皮极力忍下焦躁感。
西皮•法伊丝做事凭真本事!
即便以“西皮”之名做尽鸡鸣狗盗之事,必然没有失手的道理。
指缝见有几根被拔下的鬈发。
“他根本没往床上瞧一眼。”西皮嘶嘶出声。
比奇张嘴,一旁的黑袍长老抓在他的手臂。
“难道一个穷凶恶极的人闯进别人的卧房第一件事不是检查屋主在这里吗?”
白袍长老了然西皮积压的情绪亟待释放,心道年轻人快露出马脚。
“他凭什么在偷了黑鸦后随便往别人床底下一躺!”负面情绪累积。
黑袍长老目光森然地和默里艾比老爷对视。
“我说过——黑鸦——我没兴趣。”一字一顿。
“我说你给我……”比奇开口。
“西皮•法伊丝有实力抢走他喜欢的任意东西。”叫嚣的话打断比奇。脱口而出。
这声高亢的叫喊犹如一枚重磅炸弹。黑袍长老因为“夺舍”对眼前情绪激愤(?)的年轻人抱以探究心理——心机深重的老家伙喜欢隔岸观火斗,有时候会煽上一阵阴风。白袍长老一心想着年轻人露出破绽就说服现任族长把不识大体的小子投入釜底黑水牢——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不屈不饶地较真好斗。
此时此刻,两人大脑一片空白。
具是心跳加速,两耳失聪,十指颤抖。
炸弹轰炸完两老的,默里艾比老爷绷紧了腮帮子甩开黑袍长老的钳制。
上前一步就抡起手——
“啪!”甩下一巴掌。
一瞬,西皮被打偏了脸颊。
默里艾比老爷沉着脸拎起滚花边的领子。质问:“和黑圣主什么关系?”声调低缓、阴冷,“识相的交代清楚。”
事态严峻。
默里艾比老爷的举动使炸弹引爆后的灰色暴风消弭。两位长老凛然地昂起下巴,打结的十指齐齐按上杖炳。揭开面纱一看,他们的眼底有着如临大敌的一丝恐惧。
黑袍长老发话:“八长老会议。”是个沧桑的女人声音。
白袍长老附和:“必须召开八长老会议!”
默里艾比老爷听后气氛地将第二个巴掌重重打在西皮脸上,重复:“和六年前战败的黑圣主什么关系?”
西皮嗫嚅。
对于西皮少爷来说,情节发展迅速,完全跟不上比奇的节奏。
上一刻,西皮少爷的嫌疑即将洗清。下一秒,西皮少爷被按上同伙的罪名。
眼下被比奇打了巴掌,两下,同一个地方。西皮感到胸口的沉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现在就感觉嘴角疼,脸颊发热。
西皮愣愣地看着动怒的比奇。扪心自问,是他的表达不够比奇明白——西皮•法伊丝不知道黑鸦和黑影有关。……黑圣主是什么东西?比奇一口咬定他和黑圣主有关,怎么了?八长老会议。十贵族族内举足轻重的决策才会让闲着无事的八个老头、老女人相聚一起大吐唾沫星子的聚会,现在是为了他要举行吗?
“他最好交待清楚偷出黑鸦的真正目的。”白袍老头威胁说。
“他知道夺舍。”黑袍老女人音色沙哑地陈述一个大家已知的事实。
“黑圣主已经死了,他是余党。”老男人肯定地说。
“把他交给大魔王处置。把潜逃在外的余党全部捉拿归案。”老女人说。
“但他刚才提到一个死了六年的男人!”终于白袍老头受不了的将手杖重击地面,声音瞬间提高了三倍。
“所以我才说召开八长老会议。”
西皮擦拭唇角的鲜血。
“比奇,在这件事上,全世界不会怀疑的人,只有一个。”他说。
噪音不断。
“该死的,神奇山庄的庄主和黑圣主扯上关系,这被其他人知道了怎么看待神奇山庄?怎么看待默里艾比家族?现在山庄内世代供奉的黑鸦也消失了,作为庄主,该为此事负责,默里艾比族长!”白袍怪喋喋不休,“现在就看怎么处置这个性格叛逆的小子!把他关进釜底黑水牢。所有的同党余孽全部关进釜底黑水牢!”老家伙对釜底黑水牢执念颇深。
“先要审问。”黑袍女不赞同,“先把知道的拷问出来,之后送去大魔王那儿。”
“审问是黄袍的事。”白袍咕哝。
“黑袍”转而询问默里艾比老爷:“您愿意把他交给我们处置吗?”
比奇•默里艾比没有给出回应。
他长久地凝视沉默的西皮,一潭碧水的绿眼睛倒映出对方的无措和气恼。
摇头。
“不用,”他拒绝,“我会妥善处理。”
“但是……”
“找回黑鸦。”比奇打断老东西的反驳之言,“三天为限。”
白袍老女人这时看眼不出声的西皮,面纱之后的干瘪老脸爬上市侩的算计。“在这之后,”她问年轻的族长,“您会把他交给长老会处置吗?”沙沙的声音听来滑腻腻的,犹如软体动物爬过皮肤后留下的一道黏糊糊的水印。
默里艾比老爷再次摇头。“他会为我效劳。”
“您这做法有欠考虑。”
“默里艾比一族想要成为被巴结的对象。”族长说出八大长老的心结,“要超越九大贵族,这个人就不能交给大魔王。”
“您的意思是——?”
“默里艾比一族成为十贵族之首,享有尊崇的地位,这是重点。这个人不重要。”
“他要被终身监.禁釜底黑水牢,”白袍老头大声说道,“是终身。”
“闭嘴!”黑袍长老喝止同伴。
“别对族长无礼。”她严厉地提醒对方,“否则就关你进釜底黑水牢。”
白袍长老屈服于黑袍长老的威慑。
“这件事全权交给族长,任您处理。”她说。
“一切为了默里艾比一族。”默里艾比老爷以一族之长的沈重口吻发话,态度强硬。稍顿,“您二位不会对外公布这件事。没有异议?”
黑袍女人同意,在白袍老头提出一点忸怩的反对意见时她的手杖直袭同伴的面门。带了魔力的手杖释放威压,警告对方务必点头同意。白袍长老委屈地表示同意。
八长老成对执行事务。
如今看黑袍和白袍的相处,显然白袍受到黑袍的欺压由来已久。
默里艾比老爷允许两位长老带走魔法阵护着的两具尸体和一朵残花。
庄严肃穆的默里艾比老爷的书房有数之不尽的魔法阵隐匿偏暗的明暗光线交界。两位长老借由魔法阵的传输离开。
一段不长的沉默过后比奇松开被他一直抓在手里的老朋友。
“黑圣主是西皮•法伊丝。”他说。
“魔法大陆的历史是这么说的。”又说。
西皮迟钝地整理杂乱的棕发,暗藏的气恼逐渐明朗化。揉乱半长不短的鬈发,他大喝:“你打了我两耳光!”
“黑鸦确实被偷走了。这事惊动了长老会的人。”
“你打了我两耳光!”
“理智。西皮,谁先提及死了六年的黑圣主大名?大言不惭地告诉老家伙们黑魔法的人也是你。最多把你关起来,然后释放‘无辜’的西皮少爷。但你把这搞砸了。”比奇•默里艾比头疼地解释,“他们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克比锐小姐把你救回房的英勇事迹庄内传遍了,我最后一个知道。你房里根本没有黑猫,管家言之凿凿你抱了一只黑猫离开房间。而在两天前管家见过你有多讨厌长毛动物。所有的事——你的事——和黑鸦的失窃混淆一起,两个老家伙指名道姓要见你。”
西皮不领情。“你还是打了我两耳光!”
“闭嘴西皮!回去换上衣裳。还有鞋子。”
“比奇•默里艾比……!”
只听一声嘶吼。
接着西皮少爷骁勇地扑向默里艾比老爷,轮拳头。
“我被你打了两耳光!!”他发疯地吼着,身子缠住老朋友就一顿拳脚相加。
稳重的庄主在被打了两记铁拳后撕下温和的面具,拳头反击。
“该死的西皮,收敛你的臭脾气,不然滚出山庄!”
“你竟然对我下咒,让我滚出山庄,打我两耳光,对我大吼……我像个娘们被伤透了心!”
“自大的西皮•法伊丝……”
“你还给我摆脸色!”
不防西皮一脚踹中比奇的下巴,就地一滚。
趁着男人哀嚎补上一脚——踢中比奇的肚子。
西皮四肢攀着地面踉跄地推开书房门。他心里没了惶惑,只剩下比奇解释后得来的一口恶气——比奇为了顾全大局打了西皮。这无可厚非。说来西皮要感谢比奇的出手相助。但他办不到。现下出了这口恶气,很好。
果断离开。
就在西皮少爷以一身光荣的负伤离开默里艾比老爷的书房,这一刻,所谓的光荣负伤一事已经成为仆人们私下闲聊的又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