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逝梦罢》云慕璃纱

99、穷碧落

　　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决斗尚未开始……可笑，目前状态，是连门都未进。

　　立于更高处，一手捻过火决，一手紧握战意勃发的羲和。慢慢抬手，羲和自然浮于空中，挥袖之间那一柄羲和剑变作九把，齐齐排列，在他身前变作如山巨大的屏风。

　　“羲和玄炎。”沉沉的声音下令，九把羲和不分彼此，同时奔向南天门。

　　所谓门，不过如神社一般做出样子的两根玉柱，雕龙画凤，中央有结界灵力波动。正上方横版隔开，仓颉手书三字“南天门”，遒劲有力。

　　没有遮挡作用的门，清晰看到石像一般的众神屹立成两列。

　　看似不堪一击的汉白玉石，就在羲和接触的一霎，变得无比柔软，柔软得像炼炉中烧化了的铁水，无比柔软无害，却是比实体的铁器还要可怕千倍万倍。

　　不好。玄霄待要收回羲和，已经来不及了。

　　九把羲和整整齐齐被门吞噬，火焰被灭的声音，兹兹响在耳畔，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凄惨。

　　羲和在挣扎，在求救。

　　但是他无能为力……拳头越攥越紧，额心火焰纹络红得要滴血。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把剑体隐没在门中，如同饕餮进食。而后门中央结界颤动一下，像打了一个嗝，吐出一把赤红羲和，随即平稳如初。

　　那把羲和是九把中的实体，已经毫无光彩可言……

　　众神石像一样的无动于衷就是对他——玄霄，最大最大的讽刺！

　　不想在那些神面前弯腰屈膝，玄霄施法让羲和回到自己手中。

　　何来“杀上天庭”，何来“夷为平地”？浅儿，原来你是对的……

　　但是……神界如此，指不定是他们胆小如鼠，不敢出来而已？！

　　“玉帝，玄女给我滚出来！！！”玄霄眼中再次燃起战意和睥睨天下的光芒。

　　“吵吵嚷嚷，真是十分厌烦。我就知道那群女人不会做什么好事。平时浇浇花，种种树也就够了~~”一个神俊舒朗的男子倚着手中长戟，靠在玉白石的柱子上，神色疏懒，眉目轻佻。

　　“你是？”玄霄眉头皱起，不知为何，会想到那个整日饶舌的人……

　　“轩辕十四。呵呵~~这星辰的一部分归我管。接招吧”他这样说来，就好像同门师兄弟相邀一起吃饭一般。

　　玄霄随意应付他的战势，说道“你让玉帝和玄女出来！”

　　“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进去？额……这话说来”轩辕十四似乎觉得这话有贬低自己的成分，思量一下又改口：“我也是很强的！”
　　话毕有模有样地来一个“横扫千军”。

　　“我没工夫和你玩，快去回禀玉帝！！”

　　这回轩辕十四不再应答他，一板一眼地展开攻势，摆明了要和他耗下去。

　　“大哥，我们来了！”
　　听到这声音，轩辕十四跳出战圈，不忘格挡。“哟，你就是那个得了后羿射日弓的家伙。”

　　天河，紫英正战个晕头转向，突然就听到一阵悠远古老的曲调。浅溪和奚仲来了。他们也得以脱困上的天庭。

　　玄霄朝下方看去，幽茫的天空被一种静谧的紫色包围住。她说过，就算不助他，也不会弃他……

　　“来来来，让我见识你后羿射日弓威力，我绝对不会乱动，你直接将箭矢射来便可~~”那轩辕十四像是如获至宝的孩子，完全忘记玄霄，就盯着天河手中红色大弓看。

　　众人神色微顿，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轩辕十四立刻浑身紧绷，一动不动，行动来证明他一定会遵守游戏规则，罢了，还朝天河眨眨眼。

　　天河倒是马上反应过来，摆好了架势。

　　“此人修为深不见底。”紫英要劝阻他。

　　“不会，这个人没杀气，感觉蛮好的。”天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对手，也是带着几分好奇兴奋。

　　话说着，天河已经左手拉弓，第二次将菱纱剑射出……

　　“叮！”这声音是菱纱剑与轩辕十四铠甲相碰撞的声音。

　　“呀~中了呢~~”轩辕十四做出一副愿赌服输的表情，依旧笑嘻嘻。

　　但是红色的菱纱剑带着光芒，直直反向天河他们。

　　垂直射将去，垂直返回来，那个人简直就是一面镜子！却不是反射光，而是剑。

　　“啊！”
　　“小葵，快回剑匣！”
　　“紫英哥哥！”
　　“唔……”
　　“怎么会……”
　　“……大哥！”

　　一时间，众人忙做一团，不管是谁，一定都受了伤，就是谁伤的轻点谁重点的区别。

　　那把剑最后收鞘，是插在勇气身上……

　　“小勇气！！”

　　“唔……”勇气眼看着菱纱剑插在自己身上，像插在包子上一样，汁液四溅。

　　他不能就这样变回去，不可以……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他还没有炼出完整的五毒珠，他还没看到小葵变成人的样子。不可以变回兽形！不可以！

　　似乎身体听到了他的心声，停止了缩减，但是血仍然止不住流出来。

　　小葵在他身边淌眼泪，比以往好很多，他能够感受到眼泪的温度，冰凉凉的。他有点高兴又有点伤心。

　　“谢谢你为我哭，小葵。”

　　“我法力不够，力气不大，不会耍帅，也没有钱，就是死……也不好看……不能像老大他们那样为了喜欢的人争取什么，保护什么……我什么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小葵，不要太伤心，时间很长……”

　　“小勇气……不是的，不是的。你很重要，你是我们最好最好的伙伴。”

　　“勇气……”

　　勇气没有管小葵，看了一眼天河，一眼紫英，摇摇头继续说着“时间很长……就会忘记了……要
　　……
　　要……
　　药……
　　包、袱、子、鸡……”

　　他就在那一瞬变得很小很小，剑就在他化为原型的时刻掉落在地。

　　小葵手里紧握着钩镰，钩镰的红色好像会蔓延一样，她的衣服，头发，像着了火一样一直蔓延着红色，甚至于……一直紧闭的双眼。

　　血红血红的双瞳，晶亮得像钩镰的颜色，没有一丝杂质。

　　一身通红的她，固然艳丽不可方物，却像正午的太阳没有温暖只觉刺目。

　　红葵“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

　　“啊哈哈~~不好意思，好像他没有给你们介绍我，我轩辕十四，掌管一部分星辰。”轩辕十四指一下玄霄，就连抱歉也说得那样随意。

　　星辰之力同为陨石之力，人间凡铁怎能伤及他。

　　“你……不是没有杀气吗？”

　　“什么？杀气……呵呵，怎么会有那个东西。”

　　天河愣住了，多年的判断一下子全变作了错。却蓦然觉得，一个神怎么会对凡人有杀意，譬如人对于自己的玩具。也才突然觉得，轩辕十四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出于孩童面对自己玩具那样。连愧疚也不过是遗憾他自己弄坏了一个玩具。

　　心绞难受，气息纷乱，那两道冲突的气又开始打起架来。天河一口血吐出来，来不及再看勇气，自己先软倒在地。

　　“该怎样补偿你们呢？我想想~~”

　　“住嘴，你立刻回禀玉帝！！”玄霄基本没受伤，却也知道他们不能这样耗下去。

　　“啧啧~~这点小事还要回禀他老人家……哦，对了，你们不是想要那谁谁醒过来吗？”

　　“不关你的事！”红葵就要发怒，提起钩镰，紫英却突然念动法诀，将她收回魔剑。

　　魔剑不甘于这样，红光依旧，震动不已。

　　“小鬼还是安分点好~~”轩辕十四抱着手，视线由魔剑移向紫英。

　　“不想再如此以卵击石下去……”紫英在卷云台所受旧伤一直没有复原，今日又添新伤，收回魔剑已是勉强。现在只能将剑匣打开，动作缓慢地抬出菱纱灵体，不知道的以为他小心，实质上挣扎再无半点气力。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轩辕十四挥手之间，菱纱本体渐渐显露，如坠甜梦，看不到丝毫痛苦，只是眼角的泪珠儿异常明晰，好似离世那日未带走的牵挂。

　　“多谢。”

　　“没什么，没什么。就当扯平了，这点举手之劳……”他瞟了眼玄霄“任何神魔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