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婴》小满浣花

7、chapter 7

　　“我爱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是蔚蓝的天，
　　你的眼睛是闪烁的星，
　　你的眼睛是明净的月，
　　你的眼睛里有我希望的光，
　　有我希望的光……”
　　每晚这个时候，位于闹区的这间酒吧里，一个女孩就会开始唱这首歌。她是在这里驻站的新歌手，很沉默的人，准点来，准点走，除了上台唱歌，没见她跟别人有多余的交流。但是她歌唱得是真的好，尤其是这首《你的眼睛》，像浸染着无穷的感情。
　　女孩唱完场子，回休息室看见经理在等她。
　　经理笑着递给她一叠钞票：“小婴，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下个月开始，你干脆多唱一个钟头，我跟老板说，给你涨30%的钱，怎么样？”
　　女孩想也不想就摇头，说：“对不起，经理，我真的没时间，我……我有事。”
　　“这样啊……”经理爽朗地笑了笑，表示理解，“那好吧，我也不强人所难。”
　　女孩把钱放进夹子里，穿上外套走出酒吧，见还有一点时间，顺路去一家小超市买了点生活日用品。在收银台等找钱的时候，募地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来不及拿回零钱，抓了东西就跑出去。
　　外面是学生街，现在已经快要十点，晚自修结束，一时寂寥的街热闹起来，骑单车回家的学生络绎不绝。女孩自觉让道退到墙角边上，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迎面走来即将擦肩而过的男孩，与平日不同，他没有发现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微微蹙着眉头。正犹豫要不要叫他，一个穿着大红色毛衣的女生从后面追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起来：“安小然，走这么急干吗？生活委员让我问你周日你到底去不去郊游？”
　　安小然经她这一提醒，陡然想起是有这么一码事，忙说：“真对不住，忘了跟他说了，周日我不去了，要帮我妈搬家呢。”
　　“咦？你们要搬家了？”
　　安小然的目光一黯，简洁地回应：“是啊。”
　　“那行，我跟他说一声，你忙你的。”女生笑意盈盈的，伸手替他把松开的围巾拉上。安小然也没在意，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说说笑笑地，到了三岔路口才分道扬镳。
　　一阵寒风刮过来，安小然把手插进口袋里，不经意回头看了看，然后愣住。
　　又是那个女孩。
　　他朝她招招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唔……我、我等你。”
　　安小然对她的回答并不觉得意外，他跟这个女孩，说认识吧谈不上，说不认识又有些说不过去，大概从两月前的一个晚上开始，她就经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叫什么名字？”安小然温和地问她。
　　女孩迟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说：“……拂婴。”
　　安小然的内心像一片平静的湖面，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泛起丝丝涟漪，但是他没有表现出异样，借着路口的灯光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为什么跟着我？我们……认识么？”
　　等了良久，只见拂婴低垂的睫毛不住扑簌，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正欲再开口，她却转身就跑，仓促中与一行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见她头也不回地跑远，安小然过去把东西捡起来，都是些零碎的物品，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只好把东西带回家去，心里琢磨着她还会来找他吧？
　　真是奇怪的女孩。

　　拂婴茫茫然地打开家门，径自走到床边，闷头扑倒在被子上。
　　他果然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正欲哭无泪，一双粗糙的手抚在脑门上，苍老的声音充满慈爱：“又去看他了？你这个傻孩子……”
　　拂婴揉了揉眼睛，慌忙坐起来。
　　夕颜婆婆在她身边坐下，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别灰心，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
　　拂婴不语，呵，总有一天，是，总有一天，可是那也太漫长了。算一算，安小然离开她已经一年有余，这段时间里改变了许多事，拂婴在他昏迷之后，跑去求婆婆救他，婆婆却道出一个令她震惊的秘密，原来她竟是婆婆的亲孙女，当初博士控制了夕颜婆婆的女儿，以此来要挟婆婆给他做事，后来又瞒天过海抱走拂婴作为实验对象。逃跑当天，正是婆婆得知真相的时候，她恨博士欺骗自己，更恨他把自己的孙女变成了猫女，于是同拂婴联合起来，一方面暗中送安小然回家，另一方面帮拂婴戒掉药瘾。等到时机成熟，夕颜婆婆和拂婴出面指证，博士的恶行被深入揭发出来，警察捣毁了老宅，将蔷薇罂粟和药人们统统送进了科研医院。拂婴得到了自由，兴冲冲跑去找安小然，却发现他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所有记忆。
　　“为什么会这样？”拂婴深受打击，向夕颜婆婆追问原由。
　　婆婆告诉她：“那是药物的副作用，当初博士研究出来，专门用在不听话的药人身上，失去记忆算是好的了，有些药人挨不过去的下场就是血管爆裂。”
　　“没有解药么？”
　　“我不知道，就算有，博士也不会说出来。”
　　所以，拂婴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周日早上，拂婴又去安小然的家楼下徘徊。安小然搬了一把沙发椅下来，很快发现了她，跑过来说：“你的东西在我那，你等一下，我拿给你。”
　　拂婴拖住他的手，问：“你要搬到哪去？可以告诉我么？”
　　安小然笑了笑，二话不说报上一个地址。这个女孩对他没有恶意，这点他可以感受到。
　　“我妈妈再婚了，我要搬过去跟我继父一块儿住。”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你妈妈现在对你好么？”拂婴记得安小然说过他跟他妈妈关系很一般。
　　“好啊，”安小然对她的发问感到奇怪，顿了一顿又说，“比以前好多了，自从一年前发生了一点意外之后。”
　　“一年前？”拂婴紧张地看着他。
　　安小然心中疑惑，点头说：“据说我失踪了一阵子，可是我完全记不得了，好像做了一个梦，醒来就看见我妈红着眼眶守着我，说起来真是诡异。”
　　“噢，是这样……”拂婴低下头，默默地踢地上的小石块。
　　安小然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去把沙发搬过来，“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还要去搬东西，如果你有空的话，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好，好的。”拂婴心动不已，接近他的感觉实在太美妙！
　　安小然冲她一笑，那目光不自觉带了点宠溺，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拂婴坐下来等他，瞅着他一趟躺跑上跑下，实在按捺不住，跑过去帮忙。
　　两人合力把客厅一个玩具柜搬下来，搁地上的时候，安小然忽然皱着眉把手缩回来，手指被一根倒刺戳中，豆大的血珠渗出来。
　　拂婴不容分说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嘴里轻嘬，久违的血腥味让她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咬着他的手指不放，她吃了一惊，急忙松口，抬头看见安小然惊疑不定地瞪着她，她窘迫得想哭，辞不达意地解释：“我、我不是……我已经戒掉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安小然的神色在太阳底下变幻，目光渐渐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
　　拂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本来涨红的面孔越来越白。怎么办怎么办？好不容易才能接近他，他还邀请她一起吃饭，现在这一切都被她搞砸了吧？
　　想到刚才情不自禁的举动，拂婴恨死自己了。
　　“拂婴，”安小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能自抑的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汹涌而来的记忆，捧起女孩沮丧的脸仔细端详，然后笑起来，“拂婴，你比以前更漂亮了，虽然还那么喜欢咬人。”
　　“你……你想起来了？！”拂婴喜极而泣，扑上去与他相拥。
　　阳光下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