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婴》小满浣花

1、chapter 1

　　已经第八天，安小然手腕上那个月牙印痕的伤口渗出黑色的血珠。晚自修下课时，小乔从第一排扔了瓶矿泉水过来，他举起手却没有力气将它握住。
　　“砰”地一声，砸在地板上，教室里的人都回头看他。
　　视线开始模糊，他不敢久留，俯身拾起矿泉水，一声不吭地走出去，途中撞倒两条长凳。小乔从身后追上来，盯着他苍白得透不出一丝血色的脸，说：“安小然，还没找到那个猫女么？”
　　安小然摇了摇头，转身跑开了。小乔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回家，妈妈跟人在打麻将。安小然躲进厨房捣腾了半天，只找到半包速食面。水刚烧开，妈妈就在客厅里喊，小然，过来给妈倒杯茶。
　　他只好出去，在浓妆艳抹的她们周围打转。七姑嫌茶太热，要喝冷饮，八婆在一旁附和着，妈妈说小然你下楼去买几个冰激淋，随手递了一张五元的票子给他。
　　他接过来，回头看见毛头跳上灶台，正一下一下舔着那包速食面。
　　把外套抓在手里，腾腾腾地跑下楼，楼道口的灯坏了好些天了，物业不来修，也没人管，反正这栋楼的居民已经搬得差不多，剩下的几户大概也不会搬了，比如安小然他们家。
　　因为光线太暗，他一个不留神，并着六七级的台阶摔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灰尘味，拐角处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传来几声微弱的猫叫。
　　扶着墙壁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吞吞地朝对面那个小得完全不起眼的杂货铺走去。过道上空无一人，其实时候也不算太晚，还不到十一点，但这一带地处偏僻，白天路人都廖廖无几。与此相隔数十米的另一条过道通往市区，相对要热闹些。
　　安小然走到马路中央，忽然一阵紧急刹车的声音响彻天际，伴随着一声尖锐得刺耳的惊呼。他的头有点疼，侧身望向不远处的那个路口，一个穿着蓝白高中校服的女孩跪在一辆红色的私家小车前，地上趴着一只猫，似乎还没断气，血泊了一地。
　　瞬间，安小然只觉眼前晃了一下。是……拂婴？
　　女孩把奄奄一息的小猫抱进怀里，然后起身离去。经过小车的驾驶座旁，她忽然偏头瞪了开车的贵妇一眼，余光不经意中瞥见傻站在路中央的人，脸色不由一变。
　　安小然终于看清了女孩的脸——是拂婴！真的是她！
　　于是朝她奔去。她却不肯乖乖在原地等他，像只小鹿迅速跳进苍茫的夜色里。追逐了一阵，安小然渐感体力不支，视线又糊成一片，但他怎么也不愿停下脚步，拂婴就在跟前了，他必须抓住她，因为快没时间了。
　　女孩跑进一条胡同里，转眼隐藏不见。安小然焦急地四下寻找，他的头越来越痛，颅内仿佛有一把小锤子在不住敲打，终是忍受不住，无力地倚着墙微微喘息。此时，手腕上的伤口毫无预兆地迸裂开来，湿冷的液体顺着手指滴落下来。
　　浓烈的血腥在夜色中蔓延，他悄悄握紧了拳头，让血流得更加凶猛。
　　“喂——”女孩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来，带着娇嗔：“干嘛不包扎一下伤口，你有毛病么？”
　　安小然激动地转向声源，力气用得猛了，一个眩晕，居然栽倒在地上。
　　女孩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抚了抚他滚烫的额角，“对不起啦，我那天不是故意要咬你的，我只是太饿了。”
　　安小然的眼睛乏得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抓住女孩的手，然后昏昏睡去。
　　月光下，男孩修长的五指白得几近透明，如一抹正在消融的冰雪。
　　朦胧中，好像有水滴落在脸上。他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
　　女孩儿趴在他身上，将一杯红色浓稠的东西喂进他嘴里。
　　“是什么？”他微弱地问。
　　她冲他一笑：“番茄汁。”
　　安小然的味蕾失去了知觉，信以为真。
　　女孩儿笑嘻嘻地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上，“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你的家在哪里？”
　　拂婴抬起头看他，“你答应的话我再告诉你。”
　　“可是……”安小然略一迟疑，“那地方远么？后天学校有英文测试。”
　　拂婴垂下眉眼，过了片刻，粲然一笑，“不远，明天中午你就能回来。”
　　“好吧，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