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二][瞳沈]病》唇亡齿寒0

2、第二章

　　十余日过去，瞳的病情没有半分好转，反而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醒来，也只是交待些工作上的事，再跟沈夜闲扯几句，然后便又昏睡过去。
　　瞎子都能看出来，瞳的情况相当不妙。
　　沈夜一直陪在他身边，亦是十余日没有离开半步。谢衣来劝过几次，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华月心细，把平日里侍奉瞳的两个傀儡带来，跟沈夜说：“你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伺候人，这两个傀儡侍奉瞳多年，知晓他情性习惯，还是让他们来吧。再者，这些日子积攒下来许多公务，高阶祭司里已有了些许怨言……”
　　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沈夜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将两个傀儡留下，命他们好生照看，自己同华月处理公务去了。几日下来，真攒了不少杂务。沈夜捧着帛书，心烦意乱，竟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草草批复了，又到了例会的时候。会上诸多事由，也都简单料理打发了。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会上气氛古怪，众祭司神情有些许异样，却又说不清古怪异样在何处。
　　散会之后，沈夜喊住谢衣。
　　“这几日为师事务繁忙，有些杂务，不必为师亲自决断的，你就替为师处理了。”
　　谢衣大惊：“这……这是大祭司权职，弟子怎敢僭越！”
　　“叫你做你就做。将来你也是要当大祭司的，早日熟悉流程总没有坏处。”
　　“可是……”
　　“不必多言。”
　　谢衣垂首一礼：“是。”
　　沈夜看了看他，见他神色犹豫，欲言又止，便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弟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恕你无罪，尽管道来。”
　　谢衣迟疑片刻，说道：“近日神殿里传出些流言……”
　　沈夜一挑眉毛：“什么流言？”
　　“说是七杀祭司大人回天乏术，命不久矣，大祭司有意另择人选继承‘七杀’封号。有些人已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难怪先前他觉得会上气氛有异，原来这些人是心怀鬼胎。平日不见他们做出什么贡献，到了这等时候倒各自耍起了心思。沈夜一拂长袖，怒不可遏：“荒谬！”
　　谢衣道：“是。弟子以为，只是些闲言碎语，师尊不必放在心上……”
　　“荒天下之大谬！七杀祭司还没死呢，他们心急什么！”沈夜咬牙切齿，“一个个就知道争权夺利，秃鹫一般，成日围着腐肉打转……哼，真是一派胡言，本座的七杀祭司，岂是说死就死的！”
　　说罢，盛怒之下一掌拍向神殿中的雕像，只听“轰”的一声，雕像立时化作齑粉。
　　谢衣师从沈夜多年，从未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火，登时不敢再提那些流言蜚语，只是问道：“不知七杀大人现在境况如何？”
　　“他……好得很！”沈夜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声音久久回荡在神殿里，“本座没准许他死，他怎么敢死！”

　　回到寝殿，两个傀儡老老实实立在床边，不声不响，时不时为瞳更换搭在额头上的手巾。烈山部人大多天生容貌俊美，这两个傀儡经过瞳的改造，更是其中翘楚，即使脸上覆着面具，也能看出他们容貌俊俏姣好。想来反正是制造傀儡，与其造个歪瓜裂枣的放在身边碍眼，不如造个美丽可人的，光是看着就舒心。
　　沈夜见了两人，心中却越发烦躁，挥手道：“你们两个出去，这里本座照看着。”
　　两个傀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发一言。沈夜皱眉：“难道要本座请你们出去吗？”
　　他俩对瞳唯命是从，但也并不愚笨，看得出现在瞳昏迷不醒，管事的是大祭司沈夜，而大祭司总不至于加害瞳大人。于是两人欠身行礼，乖乖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沈夜原地等了一会儿，发觉两人气息并未远去，而是驻留在门外，随时待命。沈夜不由在心中苦笑：“瞳啊瞳，你这两个傀儡倒是忠心耿耿，比那些人可强多了。”
　　他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下，凝视昏睡的瞳。瞳染病已久，皮肤向来苍白，如同死尸，此时却因为高烧，面颊上泛起了些病态的潮红，倒显得更有活气。沈夜心想，当真讽刺。
　　他贴近瞳耳边，唤道：“七杀祭司大人？”
　　床上的人没有半分反应。沈夜不甘心，又唤道：“瞳？”还是没有反应。
　　沈夜颓丧地叹了口气，执起瞳那只完好的右手，用力握了握。他见过许多染病的族人，因为四肢溃烂，疼痛难忍，常常哀嚎哭泣，□□不断，然而瞳醒来时，却从未喊过半句疼，只有在睡梦中才偶尔眉头紧皱，似是在忍受什么剧痛。光是这点，足见他毅力有多么惊人。沈夜相信，有这等毅力的人，决计不会向病魔屈服。然而毅力是一回事，病情又是另一回事……
　　沈夜轻声道：“不知你听不听得见，我就直说了。你这病，不能再拖。我先前还想过，要不要也把你送进矩木，让神血烧烧，指不定就好了……但是你身子这样虚弱，怕是捱不过神血灼烧之苦。况且我再明白不过，神血灼身有多么痛苦，我怎么忍心让你也受那样的苦楚。”
　　他停了一会儿，帮瞳换下额头上的手巾，继续说道：“我虽然贵为流月城大祭司，可身边能全然托付信任之人，又有几个？你若是……若是……那我可怎么办？”
　　他伸手轻触瞳左眼的眼罩。瞳说自己有时会半夜醒来，怕误伤了旁人，于是就连入睡时也戴着眼罩，此刻也不曾摘下。“你我知交多年，我们不是早就说好，定要破开那伏羲结界，带领族人迁往下界，寻找一方乐土吗？你还没看到……你还没能去到下界，亲眼看看那大好河山……你怎么能……”
　　沈夜再也说不下去，只能抓着瞳的手，低头不语。过了许久，他方才恢复平时那冷傲神情，厉声道：“七杀祭司瞳，本座不准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