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血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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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崩
上一次怀孕是在宫外待产，所以玄烨一直心有愧疚，这次仿佛补偿一般，见天变着法子地逗我开心。我再穷好歹也是21世纪过来的，所以他送的那些个西洋玩意总是让我不得不伪装成很惊诧的样子，双眼圆睁，双唇微张，发出惊叹音，通常是”哇”，偶尔为了变换一下惊叹方式也会发出”天哪”之类的音节，以示惊喜和意外。
次数多了，他终于忍无可忍，绷着脸审视我：”你这表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朕怎么觉得这么怪异呢？”
“皇上多心了，臣妾宝贝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我把望远镜揽进怀里笑着说，”臣妾以后光靠它就能知道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此言一出玄烨登时傻眼，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我：”朕是想着同你一起看星赏月，你倒好… …”气急反笑，他没脾气地捏捏我的耳朵，”胤禩可如何是好，有你这样的额娘… …”
怀孕的症状不似先前那般明显，除了闻辣恶心干呕，再没其它。玄烨摸着我的肚子猜测：”应该是个格格，这么安静省心。”
“这才几个月啊。”我拍开他的手。
“叫什么好呢？”他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德馨是不是太俗了点？”
“嗯，相当的俗。”我严重附和。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十分不满地看着我：”通常这种时候你应该展示一下自己的温柔和善解人意，轻声对我说怎么会呢，皇上赐的名字永远是最雅致最有寓意的。”
我顿时干呕起来。
他的双眼几乎要喷火。我委屈地抚着胸口：”是真的，真的干呕！”
他忙站起来拍打后背帮我顺气，一边拍一边张望：”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辣的食物啊，怎么好端端的… …”
话没说完，我呕得更加严重，不再是干呕，开始反酸水了已经。我推开他的手：”皇上… …”
“锦容我在！”他紧张地弯身看我，”已经传太医了！”
我急忙摆摆手：”是皇上。”
“是我。”他欲握我的手却被我再次推开。
“臣妾干呕是因为皇上… …皇上身上的龙涎香… …”
“是皇上的龙涎香。”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哐当一声脆响，接着便见嫣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主子----”
看到她右手明显烫伤的红肿，我又气又急：”先去上些治烫伤的药再来回话！”
“不好啦主子，裕亲王派人来请您，说是蓝格格不行了，想在临去前见您一面… …”
明蓝！我腾地站起来，心脏骤然紧缩。
待我们赶到时，府上已经乱作一团。
福全早已失去了以往的温儒，发辫凌乱地垂着，疾步奔至我和玄烨面前，仿佛玄烨在他眼中只是个普通男子一般，连行礼都忘记了，甚至公然握紧我的手，汗涔涔的掌心传递着他的焦急和恐慌：”锦容… …”
“二哥不要慌，我先去看看！”我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又看了一眼玄烨，玄烨冲我点点头：”快进去吧，二哥有我陪着！”
“嗯。”我转身刚要走，他突然又唤住我。
“怎么了？”
“如果情况不好，就说些美好的事情… …”玄烨舔舔下唇，“也算，也算是让她开心地离开吧！”
正是初夏的美好时光，外面阳光灿烂，门帘内却是厚重的阴郁。我在门槛处稍稍愣了愣，适应屋内的光线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刚要迈步，就听床上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锦容，是你吗？”
“是我。”我紧忙走上前。
往日里那娇艳的面孔此刻惨白如纸，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我掏出手帕轻轻为她擦去。她艰难一笑，声音颤抖：“锦容… …上一次见你还在下雪，这一次那一池菡萏都要开花了，日子过得真快… …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可是还好，”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还好有他，不然我不知道我离开后王爷要怎么办… …”
我握住她的手：“好了，咱不说了，先让嬷嬷接生好吗？”
一旁准备就绪的接生婆再次撩起衣服查看□□，见宫口已经张开，深深吸一口气：“格格，您忍着点！”
明蓝点点头，用力拉着我的手：“陪我说说话吧锦容。”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坐在床边，扭头向嬷嬷示意开始。
“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向王爷道过别了，也对嬷嬷交待过，万一出现意外，保孩子。”明蓝的眼睛似蒙着一层雾气，如何都看不进去，只是让人无端地忧伤，“锦容啊，我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同你一起分享孩子的成长… …我最近总是幻想，若我生的是个格格，定要叫她时常去缠着八阿哥… …呵，甚至有两次从梦中笑着醒来呢… …”
“明蓝，你一定会没事的！”
“格格… …不要紧张… …放松些… …”嬷嬷抬起头，满脸大汗地看着明蓝，“格格，再加把劲！”
“嗯----”明蓝用力一挺，五官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用力！格格，用力！”
“嗯----”明蓝的头僵硬地抬起，嘴唇被咬得渗出血来，在嬷嬷一遍遍的催促声中，终于尖叫一声，将仅存的力量全部发泄。
“啊----”接着嬷嬷也尖叫起来。
明蓝软弱无力地昏倒在床上，睫毛上的泪珠微微地颤着。
“血崩… …”嬷嬷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什么？！”
“格格… …血崩了！”
“蓝儿----”福全不顾众人劝阻闯进产房，看到昏倒的明蓝，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就势跪在地上抬着胳膊痛楚地摸着明蓝的脸。
“王爷… …”嬷嬷跪倒地上不断地磕头，“老奴不才，救不了格格和孩子… …”
福全无力地摆摆手：“你们下去吧，不怪你们，不怪你们。”眼角泛着晶亮的光。
“王… …爷… …臣妾 … …想 … … 单独和锦… …锦容说说话… …”明蓝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想抬手为福全拭泪，却全无力气。
福全不住地点着头，一边走一边嘱咐：“蓝儿，我就在外面！”
明蓝费力地牵扯嘴角挂出一个笑：“好。”
福全离开后，她立刻又恢复痛苦不堪的表情，哀怨地看着我的眼睛，气若游丝地说：“我好怕。”
好怕就这样离开人世，就这样离开所牵挂的人。
我哭着抱紧她：“明蓝，不要怕。明蓝，你知道吗，我本不是卫锦容，我来自很久很久以后的时代。那个世界比现在要好玩很多。你只是暂时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你的灵魂还在，你也许穿到我那个世界去游玩了，也有可能穿越到别的国家或者朝代去体验不同的生活不同的风土人情了。我们的身体有限，但是我们不能束缚灵魂，所以它们要不断地离开，不断地经历，不断地丰富它们自己。所以明蓝，不要怕，也许下一次的生活会比现在更美好！你还会遇见很多很多你爱的和爱你的人，明蓝… …”在我泣不成声的哭泣中，她终于无声无息地离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我仿佛可以听见她对我说，锦容，你还是这样有趣，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
明蓝。
我探手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捋顺。
明蓝，我的好朋友。为什么要走的如此匆忙？在我身怀六甲时，你不顾我对你的怨恨，执着地照顾我，甚至可以说是伺候我，带着一种赎罪的姿态。好多次我从梦中醒来都能见到月光下你孤独的背影。
开朗如你，其实真正快乐的时刻并不多。
满腔的热情好容易唤起深爱多年男子的回应，你却在这样的时间选择离去。
幸福太过短暂。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眨眼间，我们两个小宫女都嫁作人妇。你成为裕亲王的格格，我成为康熙爷的答应。我们就这样成了妯娌。
眨眼间，我们都孕育了心爱男人的子女。于是我成了母亲，你却带走了一切。
给你带来一切希望的胎儿，他也随你一起去了。可是明蓝啊，你们这样有缘，也许下辈子还会做母子！
我始终记得我们两个人住在一间小屋时的日子。
多么无忧。连烦恼都是那样朝气蓬勃。
我们像两个天真的少女，总是为情所困，总是烦恼忧郁。却不知那过程本身独具魅力。
我也幻想过那样的场面，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在春天嫩软的草地上围绕着我们嬉戏追逐，我靠着玄烨，你偎着福全，就那样静静地，饱含笑意地看着他们玩耍。微风拂过，送来丁香花的幽幽气味。
可是明蓝啊，你到底还是走了。
福全这样一个重礼节知进退的人，他被你吓得六神无主了，全然没有了昔日的模样。他那样在乎你，你让他如何走出这沉痛的阴影？
常宁曾说过，福全很难爱上一个人，但他一旦爱上了，便是地久天长。
你让他一个人，如何地久天长？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血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