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声》乌追

5、一朵焉掉的黄花

　　摊上林夜之后，合作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顺利。这样的顺利让老周对我跟许小筱青眼有加，终日满脸笑意如沐春风。很多时候我都想，如果不是公司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这个年过半百还戴着人工毛发的老头会不会扑过来，抱着我跟许小筱猛亲两口。
　　不过老周的有加青眼终于让我能再公司里扬眉吐气起来。我跟许小筱不一样，许小筱天生就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业务性又强，来公司不久就混得如鱼得水。老周估计也是担心小庙留不住大佛，所以就连许小筱那时常拍错地方的马屁也大都一笑置之。我却显然不同，虽然我无数次地尝试着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职场精英，御姐女强人的形象，却还是不得不在那点少得可怜的业绩上败下阵来。
　　所以但凡在公司，我基本上就是许小筱的小跟班，不过好在生活中的许小筱几乎完全屈从于我，这样的安排才在我狂躁的内心寻得了平衡。
　　我在公司从来没有这么风生水起，这么扬眉吐气过。我在公司拼死拼活这么多年，竟然抵不过林氏的一纸合约，还是一张尚未到手的合约。这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而我总是被概括在弱肉的行列。
　　对于那个让我扬眉吐气的林总，我自然是乖顺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不过林夜并不是一个好搞的主儿，也许但凡有钱人，都是有些心理变态的。当他们喝着价值我等平民百姓大半年工资的红酒，却像在菜市场一样跟你讨价还价的时候，我相信任谁都无比地抓狂。
　　所以我跟许小筱，两个典型心口不一的女人。纵是装得再如何恭敬顺从，却会在金主不在的时候破口大骂。不过许小筱的悟性比我高多了，她在骂骂咧咧的同时，总结出了一条真理，凡是有钱人，通通在剥削阶级的第一线摇旗呐喊。兴许受了有钱人的刺激，许小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努力朝自己的人生标的奋斗。然而在她奋斗的路途上，我永远都在她的剥削下艰难求生。
　　不过这都是后话，至少现在许小筱还活在我的掌控中。就像此刻，她气喘吁吁地从楼下买回公司所有人的咖啡，却总是将第一杯给我，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块黑森林。这么多年，这样的招数都已经用滥了，她却仍旧乐此不疲。
　　这样的优厚甚至让老周都提起过抗议。不过我跟许小筱情比金坚，即使在她讪讪地点头应承下次绝不厚此薄彼之后，我的那块黑森林都永远少不了。
　　可是一群人当中，总有个例外的。
　　公司里还有个叫姜岑的小女孩，大学刚毕业，说文静也文静，说铦燥也铦燥，换句话来说，也是个纠结的混合体。小女孩嘛，工作经验不够，就像当时的我一样，闹出不少笑话，加上是新人，常被人呼来喝去地使唤。不过许小筱却对她青眼有加，但凡我有的，也绝对少不了她。害得我曾经一度以为，我长久以来的独霸天下会被她生生地剥夺。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时常跟在许小筱身后，一口一个许姐的叫，时间一久，跟我也混得滚瓜烂熟。可是我跟许小筱那种天生爱充大姐的人不同，我痛恨每一个把我尊称我姐的人。我也知道我的青春已经快要留不住了，但是却勿需别人提醒我妄度了这二十七年的韶华。
　　大概这就是女人共同的特质，明明已经是一朵焉掉的黄花，内心却在不停地提醒自己，你还很嫩，你还可以装嫩，你还可以让自己变得比现在更嫩。却殊不知，那一张皮肤日渐下垂的脸，是多少瓶玻尿酸都挽救不回来的了。
　　吃饱喝足后，再次投身各色各样的图纸中。我已然在堆积成山的图纸中熬白了头，晚上却还要跟许小筱一起向金主朝贡。
　　跟林氏的案子拖得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可林氏那边却还迟迟没定下来。老周在强装淡定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强烈要求一起去赴金主的约。
　　我发誓我从未见过这个半大老头把自己弄得那么人模狗样的样子。他把压箱底的西装穿在身上，还特意在那头乌黑的人工毛发上抹上了发胶。
　　老周那过于镇重其事的样子让我跟许小筱面面相觑，许小筱趴在我耳边，吧唧吧唧地瘪着嘴，“我丝毫不怀疑他结婚的时候都没把自己弄得这么称头过。”
　　我点头表示认同，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老周正盯着我们瞧，于是已经到浮到嘴边的笑意，又只能咽下去。
　　跟林夜约在市郊一家私房菜餐馆。餐馆里没什么客人，员工却站了两排。
　　到的时候林夜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老周一听说林夜已经到了，顿时有些变了脸色。我一看时间，跟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一段，这才稍微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