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声》乌追

36、我是黑暗里熬毒的巫婆

　　就在我水雾萦绕的当下，包厢的门被人从外至内推开。一男一女走进来，纷乱的灯光下，他们的脸孔不甚清晰，可身形却似曾相识。
　　两个人一进来，我身边的女孩便迎上去。她领着两个人走到正中间，扯着嗓门跟在场的人介绍，“我表妹跟她男朋友，今天正好也在这附近，就叫他们一块来玩了。”
　　与此同时，我看清了两个人的脸。他们没有看到我，所以脸上依旧挂着盈盈笑意。而我碍于一群人的在场跟自己的克制，才得以没有立刻冲上去，撕烂这两只笑意盈盈的嘴脸。
　　都说冤家路窄，这句话半点都不假。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个曾长着一张鲢鱼嘴的男人，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巧，在林夜朋友聚会上我都能碰到他，而且此时他正以另一个女人男友的身份招摇过市。
　　最终是张涵雅先看见我，她先是诧异，紧接着是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她戳戳身边的王梓，似乎是在告诉他我这个许小筱的老友也在这里。
　　果然，王梓顺着张涵雅的目光朝我看过来。如果我没看错，他的神情中闪过片刻的不安。这让我更为许小筱不值，她全身心的投入换来的也只是他的背叛跟此时这片刻的不安。
　　我攥紧拳头，歌还没唱完，便将麦克风一下子扔到沙发上。林夜注意到我的异常，他停止同别人的聊天，走到我跟前，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什么，挥手让他坐回去。可是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张涵雅挽着王梓的手，整张脸上都是得意洋洋的笑。
　　这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许小筱，她一定还像一个傻瓜一样沉浸在王梓编织的谎言里。
　　我实在憋得厉害，像是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喘不出来。我站起身对林夜说想去趟洗手间，经过王梓身边的时候，我低声骂他，Son of a bitch.
　　我知道他一定听见了，大概就连他内心都知道，我不可能没有任何行动就轻易放过他。
　　在洗手间里我又遇到张涵雅，她一只手撑着洗手台人斜斜地倚在上面，看到我出来脸上顿时咧出一抹轻鄙的笑。
　　我没打算搭理她，其一，她是林夜朋友的表妹，我不能让林夜也跟着难堪；其二，我是真心觉得跟她我犯不上。在这场笑话中，王梓才是罪魁祸首，她不过也只是个帮凶。
　　我沉着声抽出纸巾擦干手，当我把用过的纸扔进垃圾桶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嗤笑声，“没想到你这么有手段，连大名鼎鼎的林总你都能钓到。”
　　我愣了一下，仍是不打算与她纠缠，提步就往洗手间门外走。刚迈出一两步，张涵雅的声音再次像鬼魅一样在身后响起，她说：“可惜许小筱不像你。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手段，也不会三番五次被我抢了男人。”
　　听她提起许小筱，我的战斗小星矢瞬间爆发，到了此时，别说是一个张涵雅，就是孙悟空来，我估计自己都能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我转过身，咧起嘴角瞅着她，我是女子，我是小人，所以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制约性。我一抬手，一巴掌已经落下去。许小筱曾经对我说不要脏了自己的手，可我即便是掉进淤泥里也要高高托起她，不要她沾染尘埃。
　　也许在张涵雅眼中我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所以她显然预料到我那会落在她脸上的一巴掌。她愣了一下，在这期间我已经走出了洗手间。
　　我看到林夜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他半边身子靠着墙，漫不经心地翻转着手机。
　　我正欲走过去，却被人从身后一下子揪住头发。我一下子吃痛，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人攥着转了大半个圈，然后一巴掌啪一声落在我脸上。
　　张涵雅力气大得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去日本练过相扑，我战斗星矢的小宇宙都已经爆发了，可跟她这一巴掌比起来，我先前的那一巴掌就只能算作无足轻重的挠痒痒了。
　　我被她一巴掌打得发懵，脑子乱哄哄的一片，像是飞进了一窝蚊子一样嗡嗡作响。我看见张涵雅的手再一次高举在空中，她手里还攥着我的头发叫我不敢动弹。我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等到她的凶狠一巴掌。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却始终没有落下来，睁开眼的时候，我瞅见林夜站在我身旁，他拽着张涵雅的手腕，狠狠地瞪着她。他双眼通红，好似胸口的怒气已经烧到极致，只消星星之火，就能遍烧燎原。
　　林夜的出现让张涵雅也慌了，她一下松开手，惶恐地看着林夜。我的头发终于此刻得到救赎，林夜松开张涵雅，转而将我一把揽进自己怀里。
　　这一次我意外地没有抗拒，他的怀抱这样温暖，暖到让我以为他真的可以为我抵挡一切风雨。
　　一直到进了包厢，林夜的脸色都依旧难看。他从沙发上捞起外套，将我整个人都裹进外套里。
　　他低头跟许蔚交代了几句，便领着我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张涵雅正要进来。看到林夜，她顿时泄了气，身子一侧，便退到门边站着。
　　上了车，林夜默不作声地开着。他沉默极了，连嘴角都微微下沉。
　　最后在一个亮着红灯的路口，他突然猛打方向盘，将车一下子停在路边。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瞅着他。他脸色愈渐难看，像是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
　　过了好一阵，他才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了，却听他的声音传来，“她都打你哪了？”
　　我闷着声没有回答，他的指尖却已经覆在我脸上。我想我的脸一定在张涵雅的辣手摧花下变得红肿不堪，否则就不会因为林夜这轻微的触碰而疼痛。
　　“打你这了？”
　　我点点头。
　　他的指尖又落在我的头顶，“这呢？”
　　我又点点头。
　　他的脸色随着我的每一次颔首越来越迷雾斑驳，这让我的心没由来地一动。我咧着嘴笑，“放心吧，我也没让她捞着便宜。”
　　林夜半天没作声，直到绿灯亮起的时候，他突然扳过我的脸。他的唇角冰凉，落在红肿的左脸上，像是镇痛剂一般的功效。
　　他吻过我的脸颊，吻过我的眼窝，却独独错过我的唇。
　　我愣愣地坐着，不回应却也不回避。他的吻落在我额前，温暖的气息拍打着我。我紧张无状，指尖都快要嵌进座垫里。
　　林夜看到我的一副囧样，忽然笑笑，旋即又敛起笑容，凝视着我。他捧着我的脸，大拇指摁在我的嘴边，“可以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他的唇旋即覆上来，清冷中携着比玉石更甚的温润。
　　他的吻很轻很轻，与先前的那些是截然不同的风景。我不敢睁眼，不敢看他，我承认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煞风景，可是却不能否认我在他的吻中看到了别人的身影。
　　我想起多年前的夜晚，漫天飞舞的花絮，和月光下那个穿着白衫的少年。
　　过去的记忆让我憎恶，它不美，它们总在我的每一次风花雪月中让我看到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可是我分明没有错，当初一再相负的人是他，可偏偏承受结果的却是我。
　　我挣扎着推开林夜，我说，对不起。我又说，给我时间。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检查我的安全带。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满是笑意，他说，“好。”
　　林夜的反应让我难过，我简直就是□□里熬着毒汤的巫婆。
　　车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尴尬，林夜大概是想试图打破这样的尴尬局面，车驶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他问我，“你跟人结下什么仇了？”
　　我一下子没弄明白他说的是谁，心下琢磨一阵后才知道是张涵雅。我想了想，说：“刚跟她一起的是许小筱的男朋友。”
　　林夜立马就明白过来，“两肋插刀？”
　　“刚才是两肋插刀。”我咬牙道：“但是现在我想插她两刀。”
　　“为什么？”
　　“她这么没眼光，不教训教训她怎么长记性？”
　　林夜大笑，“那你确实有资格训她，全世界最好的男人都在你面前了。”
　　我装作没听懂他的话，“我除了挡风玻璃什么都看不到。”
　　“那也是块不会碎的玻璃，刮风时能挡风，下雨时能遮雨。”
　　我想林夜不愧是久战情场，一块玻璃他都能说得情深意长，让听的人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