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别忘了回家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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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饭店，早就有人在等着了。人不多，就跟许蔚说的那样，只是几个故友的聚会。
说是故友，却都是林夜的故友，我是一个都不认识。好在同桌还有一个女孩，我估摸着就是林夜口中的那对新婚夫妇。女孩长得特别漂亮，一双眼睛简直能勾人魂。
跟她比起来我完全就是一介村妇，在场坐的又都是林夜的朋友，这些公子哥见惯了各种惊世佳人，他们虽然嘴里不说，可我也能想到此时此刻他们的头顶上一定画满了问号。他们肯定在想，林夜那样一个肉食类动物怎么会突然转了性，改吃草了。这个问题，别说是他们，就连我也一直未曾想明白过。
女孩子倒是十分热情，她坐在我身边嘻嘻地笑，说，"不久前我们还在想，林夜到底要混到什么时候。现在好了，可算是收性了。原先聚会，他哪次不是尽带些稀奇古怪的女人来。这回如果不是好说歹说，他还始终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看呢。"说完她扭过头问坐在身旁的老公，"祁川，我说得对吧？"
年轻的新郎笑着点头，"是啊，这要搁以前怎么也想不到林大公子还有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时候。"
在坐的人都跟着起哄，林夜难得心情这么好，也不恼，由着人在自己身上开这种不痛不痒的玩笑。笑过一阵听才听他道:"是得藏着掖着呀，你们这群人个个狼似的。"
场上的人皆是笑，只听其中一个男子道：“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腻歪。要等结了婚还得了，你看人祁川跟萌萌两个人现在，真是羡煞我们这些单身汉们。”
大家笑得更厉害，揪着在场唯一带着女伴的两个人不肯放。不过我也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传说中的人以群分。刚从满是屌丝的大街上走来，到了这里就跟到了世外桃源似的。满屋子坐着的都是雕塑啊，会笑会闹活生生的雕塑。我不知道有钱人是不是都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因为有钱所以都接受了医生的鬼斧神工。不过仔细想想又好像不是，大街上戴着手指般粗细金项链满脸横肉的有钱人也比比皆是。
最后还是许蔚解围，“得了吧，就你们这群冒牌单身汉，你们的战绩两卡车都装不完。还有你，顾少爷！”许蔚指着先前说话的男子，“你跟人夏真的事到底还有完没完？”
许蔚的一番话大概触到男子的痛处，他先前还眉飞色舞的样子顿时暗下去几分，“怎么还没完，人家都结婚了，我还能不完吗？”
“怕什么！你不也是个离过婚的吗？”许蔚话锋一转，“你不就是为人夏真离的婚吗？都走到这份上了还不拿出点行动来，你以为人家真能等你到下辈子？”
“行了，许蔚。”有人说：“你别光说顾城，咱们这群人中就你混得最糊涂，老大不小的，也没见你身边有过女人。你跟哥几个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弯的？”
“去去去，什么弯的，我血气方刚着呢！”
众人大笑，席间有人问，“许公子，你不会当真还是处男吧？”
许蔚更显窘迫，“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处男了？”
许蔚的窘迫样子对林夜很是受用，他在我旁边笑得天花乱坠。笑过之后，才道：“我作证，他真不是。”他说：“他在加拿大那会该干的事一样没少。”
林夜替许蔚解了围，才叫许蔚逃过这群人的狂轰滥炸。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引火上身，一群人的矛头再次对准林夜。
看得出来林夜在这群人当中是有一定威信的，所以落在他身上的玩笑也大都不痛不痒，算不得过火。可是到了我这却截然不同，我在想这群人是不是把长久以来对林夜日积月累的怒气都迁怒到我的身上，到了酒桌简直没把我当人一杯接一杯地灌。我本来就酒量浅，虽说近来跟着老周练就了不少，可也经不起这群人如狼似虎的。
后来林夜帮我挡了不少，他酒量虽不赖，胃却不好。我看他一杯杯往肚子里咽，到了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从他手中夺下酒杯，一口气咽进肚里，“你胃不好，还是我来吧。”
林夜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斯巴达勇士一般屹立于天地间。
林夜侧过脸去，再次回过头的时候，我看见他脸上带着几许玩味的笑。他饶有兴致地瞅着我，后来听到席间有人在说，“林大公子这回真是捞到宝了。”
鸿门宴过后，公子哥们兴致更高，餐厅楼上就是KTV，楼上楼下一条龙服务。
我喝得七晕八素的，好在神智尚算清醒，只是脚踩在路上发软，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找不着着力点。一进包厢，我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竟是说不出的舒服。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自己还在包厢里。包厢里开着等，五光十色的，晃得眼睛生疼。公子哥们喝high了，茶几上摆着一排排酒瓶。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才发觉身上裹着林夜的西装。他的西装笔挺，质地却轻柔，裹在身上又柔又暖。
顺着望过去，看见林夜坐在不远处。他身上只穿着白衬衫，灯光在上面投下五颜六色斑驳的影。我顿时看得有些发愣，他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片灯火明媚下，却显得与这样的俗世喧嚣格格不入。
正好这时林夜回过头来，见我醒了，他抿起嘴朝我笑笑，挪到我身边来，“怎么醒了？”
我皱皱眉，“睡不着，吵。”
林夜嘴角动了动，只是包厢里实在乐声鼎沸，他说什么都听不真切。最后他低头伏在我耳畔，“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我确实想回去，恨不得立刻插翅而逃。然而我一扭头，看到几步开外如狼似虎的一群人，我顿时就跟焉掉的黄瓜似的。我说，“算了吧，真要是开溜了还不得被他们数落死。”我索性脱掉鞋子，盘腿坐上沙发，大义凛然道：“就当我舍命陪君子好了。”
林夜轻笑着，伸手捋了捋我额前的头发。他的指尖很烫，碰到我额头的那一刻让我触电般浑身发麻。我并不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可同时我也发觉自己并不抗拒林夜的靠近。他似乎在一点点敲碎尹天明筑在我心里的攻防，因为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动情地对他说，“少喝点。”
说完之后，我才暗骂自己疯了。我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无比惊慌，虽然我明明知道，没有任何人能看穿我的内心，就连最后我的那句话，在这样的乐声嘈杂中林夜也未曾听到。然而我却依旧为自己五秒钟前的举动而惶惶不安。我一直固执地以为，除去尹天明，此生不会再对任何人动之以情。可如今，却有一个林夜一点点破土而出。
这样的感觉让我害怕，就像是对尹天明有所不忠一样。
我很诧异自己竟然有这样可笑的想法，我和尹天明已经注定要相忘于江湖，我又为何要对他有所忠，又何必要忠于他曾经许给我那可笑至极的所谓爱情。
想到尹天明，这让我莫名地烦躁。我胡乱地揉揉头发，抱着膝盖窝在角落里。
林夜的西装永远那样暖，我将头埋在膝盖，衣服上的味道溢满鼻息。淡到快要微不可闻的檀香味，可是如果细细分辨，却又那样清晰明媚。林夜应该爱极了这个味道，就连车里也都脱不了是这个味道。
我在这个味道里昏昏沉沉的，像是一个劲地往下沉溺，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这个世界却总有东西在不断下坠，一直沉一直沉，沉到最深处仍不敢呼吸。每一个人都只是一枚细小的绣花针，没入大海，被生活的狂浪吞噬，在惊涛骇浪中走向万劫不复。
公子哥们的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坐到连最后残存体内的酒精都消耗光之后，我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公子哥们仍在拼着酒，我在一旁闲得已经抓狂，于是抬抬屁股挪到点歌台前。点歌台一直被那叫萌萌的女孩子霸占着，她估摸着也是唱累了，一见我过来连忙招呼我。
我平时极少听歌，会唱的永远都是那么几首。当中好些还是以前在我妈的耳濡目染下学来的。不过我妈那个年代的人爱听的歌，年纪往往比我都大，一般的点歌系统里都未见得有。
我在屏幕上摁了半天，意外发现我妈当年的挚爱。于是我忽然就想起我妈来，直到前奏结束我都还在想她。后来萌萌戳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抓起麦克风，扯着嗓子便开始吼，“背起行囊穿起那条花白的牛仔裤，装着若无其事地告别，告诉妈妈我想我想离家出游几天...”
如果有镜子，我想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好看极了，我用此时的浮夸掩饰我的心慌。然而唱到‘妈妈笑着对我说，别忘了回家的路’的时候，我的双眼还是忍不住水雾氤氲。
妈妈对我说，别忘了回家的路。可是从很久以前起，我回家的路上，就已经堵满了山石。我知道此生我永远都回不去了，家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悬在天际的星，我渴望它，但它却非触手可得。
我相信我掩饰得极好，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掉下一滴泪来。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别忘了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