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之凤栖梧》橘橘哟

32、知返

　　次日二人行至廿八铺，这是浙闽间的交通要冲，仙霞岭上行旅必经之所。进得镇来，天还没黑，可是镇上竟无一人。令狐冲奇道：“福建风俗真怪，这么早大家便睡了。”林平之亦觉奇怪，欲寻个客栈住宿。然而还未进门，却听得一阵打斗声，竟是定静师太与嵩山派之人相斗。原来从昨晚伏击直至今日埋伏，皆是嵩山左冷禅之令，目的就是为了五岳并派，定静师太宁死不降，令狐冲将其救下，却仍是为时已晚，只得遵照其吩咐，与田伯光一同将其余下弟子护送去了福州无相庵。直到眼见恒山派一行进了福州城东的一座尼庵，那尼庵的匾额确是写着“无相庵”三字，这才嘘了一口长气，心想：“这副担子总算是交卸了。”

　　令狐冲转身走向大街，向林平之问了福威镖局的所在，一时却不想去，只带着他在街巷间漫步而行。林平之问道：“你是不是害怕。”令狐冲点点头：“从小师父待我视若亲子，即使犯下天大的错，也不过是一顿责罚，如今他却将我逐出师门，看来我是真的令他失望了。”就在这忐忑不安中，令狐冲随林平之进了福威镖局，宁中则没想到令狐冲身受重伤居然还活着，一见之下激动得掉下泪来，忙道：“冲儿，平儿，你们回来了。”

　　林平之道：“师娘，弟子不信大师哥会做出勾结魔教叛出师门等事，所以才执意去寻他，希望能将他带到师父师娘面前好好请罪。”宁中则见令狐冲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极佳，不再像以前带病孱弱之躯，只拍了拍他的肩道：“冲儿，你的伤都好了。”令狐冲见她眼中隐隐含泪，话语中关切之意仍是如同往昔，心中一热，只跪下道：“师娘，是弟子不孝，识人不明才引得五霸岗之聚，弟子愿任由师父责罚，只求师父师娘能将弟子重新收回门下！”

　　“冲儿！”令狐冲只听得一个男声，此声尤为亲切，抬眼一看，竟是岳不群！令狐冲忙磕了三个头道：“弟子拜见师父！”岳不群没想到令狐冲竟然全然治愈，亦是高兴之极，然而不过喜色一晃，又厉声道：“如今你已被逐出华山，我可不敢再当你师父！”令狐冲含泪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弟子误交匪人，愿打愿罚，只求师父莫要将我逐出师门。”说罢，又向他跪拜，磕了一个头。岳不群叹口气道：“为师将你从小养大，向来当你是亲生孩儿一般，却未曾想到你竟会走入歧途，这叫为师如何不痛心！当日盛怒之下将你逐出师门，现在想来，也是过了些。”

　　宁中则听得丈夫似有松口之意，心中一喜，忙道：“冲儿从小被我们养大，他的品性如何，咱们还能不了解么。”岳不群点点头：“冲儿五霸岗一聚，虽损我华山威名，可这世上的虚名，又何足道？只要你真能改邪归正，咱们一家团圆，融融泄泄，也是天大的喜事。”令狐冲听得此处，心神激荡，忙道：“多谢师父！多谢师娘！弟子得以再入华山，定然全听师父教导，从此再不敢违逆！”岳不群捋了捋胡须，微笑道：“平儿与你实在是兄弟情深，若非他留书将你带回，为师或许也要抱憾。为师这就命你，好好陪他寻找辟邪剑谱，也算是还了他对你的恩情了。”

　　当晚，华山众弟子得知令狐冲回来，皆是欣喜异常，陆大有还特地打来一坛女儿红，为令狐冲接风洗尘。令狐冲见此情此景仍与过去一样，不禁百感交集。次日，令狐冲醒后向岳不群夫妇请过安后便到林平之房中，他此时仍在熟睡，令狐冲环顾四周，房中柜子上摆着各种人偶木雕，桌上摆着几本书，窗边挂着一幅画像，画中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骑着一匹红马，模样甚是神气。阳光透过小窗射进屋内，显得一片静谧祥和。令狐冲坐在床前静静看着他，想起初见时他衣衫褴褛的落拓模样，心中暗道：“余沧海这奸贼，为了辟邪剑谱杀害这么多人，即使平之练不成剑法，我也定要杀了他以祭奠福威镖局死去众人之灵。”

　　林平之睁眼之时，恰好看到令狐冲此番模样，喊道：“冲哥？”令狐冲方才回过神来，“啊”的一声道：“你醒了。”便拿来毛巾，为林平之擦脸。在杭州之时，令狐冲就是每日如此，林平之心中甜蜜，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表情好骇人。”令狐冲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时走神了。”林平之道：“你来这里，也不怕别人看到。”令狐冲盯着他看来半晌才道：“可是我想你了。”自从杭州相遇后，月余来二人片刻都未曾分开过，林平之昨夜也同他一样睡不安好，听了这话，不由笑出声来。令狐冲指着床对面那柜子上一排木雕道：“那些都是你的？”林平之“嗯”了一声，赤脚跑过去捧了几个过来，拿给令狐冲看。这些木雕皆是关公岳飞等著名文臣武将，林平之说得兴起，令狐冲摸摸他的头，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玩起来还像个孩子。”

　　林平之道：“这些算什么，当时爹爹让我收拾行李，我带了好多，还给他骂。。。”话未说完，却突然沉默了。许久之后，林平之才缓缓道：“从小我仗着家里镖师众多，不喜欢舞刀弄剑，爹爹让我习武，我也常常偷懒。每在外面闯了祸，也有人护着，我。。。以前我总以为福威镖局声名远播，武功高强，直到入了江湖才知，实在是坐井观天。若是我听爹爹的话，不去管那闲事，好好习武，是不是。。。是不是。。。。”令狐冲忙道：“不是。辟邪剑法真有用，你爹爹也不会被木高峰迫害致死。余沧海早有夺取剑法之心，你杀死余人彦，不过使余沧海多了一个借口，不要自责了。”林平之又道：“爹爹妈妈在世之时，我总是不依他们的意好好习武，还常常出言顶撞，我。。。”令狐冲道：“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你。”

　　林平之疑惑道：“为什么？”令狐冲道：“师父师娘将我养大，虽然待我视如亲子，却总是严厉有加，甚少亲近之感。你能和伯父伯母的顶嘴，我实在羡慕得紧。”林平之握住令狐冲的手，叫道：“冲哥。。”令狐冲笑道：“小时候看到小师妹在师娘怀里撒娇，我常常想，也许我爹娘第二天便会来华山看我，我是不是也可以对他们率性而为。可惜，终究未曾如愿。”林平之从前所见令狐冲，即便重伤临死之时，亦是潇洒不羁，从来不知他这一面，心中一抽，忙道：“我可以的，你以后可以对我撒娇，对我率性而为，我一定永远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抛弃你。”令狐冲噗嗤一笑道：“你当我现在还是小孩子么？”随后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在他耳旁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永远永远都不许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