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二三事》寂静清和

8、Chapter1

　　范救死了。
　　在他大四开学的第一天傍晚，他没有忘记谢安的生日，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送礼物。
　　去年被拒绝了呢。
　　告白。

　　他是在走校门外那个斑马线的时候被一辆汽车撞飞的。
　　他看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模样，是死了。
　　而谢安正好同室友走出校门。
　　他看到谢安的脸上是震惊，恐惧和慌乱——
　　但是没有一点点的不舍的和心疼吧。
　　哎，谁让自己是屌丝呢。
　　死了，真可惜。
　　嘴上说喜欢谢安，但是被拒绝了以后，还是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地过了一年。
　　除了打游戏打成了小神，三次元里，他无非是一个大大的loser。

　　死的那一刹那，范救后悔了。
　　他看到谢安苍白地站在那边，冷静地报警打电话，甚至都不敢走过去看他一眼。
　　是给班长添麻烦了吧。
　　不喜欢看谢安的皱眉的模样，今天是他的生日，明明应该和同学好好庆祝的，现在却……
　　“再给我一次机会。”
　　范救听到自己这么说。
　　然后他醒了。
　　是狠狠地醒了过来，因为猛然坐起，还撞到了上铺的床板。
　　“啊……”
　　好像车祸的疼痛的这才布满全身一样，只是脑袋被撞了一下。
　　他被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没事吧？”
　　寝室里只有谢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看着电脑里的东西，听到声音转头皱眉看他。
　　他穿着去年经常穿的那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总是干干净净的模样，范救总喜欢在谢安坐在书桌前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着他。
　　现在也是……
　　这是……

　　范救低头看了看自己。
　　穿着去年那件脏兮兮的篮球服，胳膊上一个不大的伤口。
　　是去年开学第一天他下午打球擦伤的扣子，应该早就好了，那天是他向谢安告白。
　　“谢安，今天是几号？”
　　“9月5日，怎么了？”
　　“几几年？”
　　“2013年，范救你没事吧？”谢安多少有些担心，这人怎么突然说起奇怪的话来。
　　“啊……没事，我……我没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你……”谢安有些尴尬道：“你刚刚和我表白了。”
　　“……”范救摊开自己的手。
　　看了看那段一直都很短的生命线。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应该已经死了。那是真的死亡，头脑里接下去一年的记忆也都是真实的。
　　他死了，然后重生回了一年前？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不可能。

　　“范救？你没事吧……那个，我……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是我有恋人了。”
　　是的，和一年前谢安拒绝他的话语一模一样，谢安有一个男朋友，他们是去年在一起的。他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的谢安和他是同一类人。
　　“啊，没事，没事。是我……我刚睡醒脑子有些乱。我出去一下。”
　　范救逃跑一样的出了寝室。
　　是的，他还住在男生公寓33号楼303。
　　一楼大厅的通知是2013年9月宿舍楼欢迎新学期学生返校的。
　　两个刚进宿舍的男生谈论的是lol S3赛季。他死的时候，明明英雄联盟游戏已经S4赛季了……

　　范救确定自己回到了一年前。
　　他摸出了球裤里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也是2013年。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信人来自131313131313。
　　不是电话号码。
　　“一年期，尘归尘，土归土。”
　　是一封彩信。
　　还有一张照片。
　　范救看到图片的时候，只觉得心口一凉——那是他出事时的照片。那辆黑色丰田车，地上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这是真的。
　　短信无论他怎么删除，都储存在那儿。

　　范救就坐在宿舍楼下的花坛边上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他做了个决定。
　　如果死亡已经不可避免。
　　那么——
　　这白捡回来的一年，他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过。
　　不能再辜负了今天，因为，他已经没有明天了。
　　那晚范救一晚上没有睡。
　　他坐在电脑前，回忆接下去的一年会发生什么，要发生什么……
　　寝室的程曦会在11月份的时候和女朋友搬到校外，秦乐大三下半学期会提前实习三个月。谢安和他体育系男友会在两个月后分手，而谢安的父亲会在一个月之后——被双规。
　　在他死去的前一年里他看够了谢安的倔强又坚强的隐忍，也看够了自己无所作为没有能力的绝望。
　　他没有办法拯救谢安的父亲，很多事情虽然不能避免，但他能做的至少是让喜欢的人少受一些伤害。
　　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一点。

　　于是等天快亮的时候，范救去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把脸上脏兮兮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服穿得有些邋遢，挂着黑眼圈有些萎靡，头发也有些长，但是个底子应该还不错的小伙儿。
　　范救送给自己一个笑容。
　　首先他要应付的是——
　　三门课的补考。
　　是的，游戏打得high肯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谢安的成绩很好，大三就已经在准备出国的语言考试了。范救不想自己同他太远了。
　　于是天一亮，他翻出了自己干净的T恤长裤换上。
　　上面还有妈妈留下的味道。
　　是的，不仅仅是为了谢安，更是为了妈妈，这一年，他也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失望

　　谢安的生活很有规律。
　　虽然偶尔也会逃课和打游戏，但是很有节制。每天都会去图书馆准备考试。
　　于是开学的那几天范救每天傍晚都早早的吃好饭去图书馆占位子。
　　准备补考，顺便看看他那考了两个学期都没过的四级。
　　范救见过谢安的男朋友几次。
　　都是很晚的时候，他们要回去了，范救看到那个叫章鑫的男生会在图书馆门口等人。
　　两个人也没亲热的举动，只是一路走回寝室罢了，范救怎么看都觉得——好心烦，也好刺眼。

　　“你的书落了一本。”两个人前后脚回的寝室，范救把嘴里酸酸的味道咽了下去，他知道会吃醋是好事，比以前那个不愿意看见假装看不见的自己，好太多，会嫉妒才会有动力。
　　谢安皱着眉在发，短信，一抬头，就看到范救在朝着自己笑，手里拿着他的GRE□□：“头发都吹乱了，下回别丢三落四。”
　　范救说得轻松，抬手揉了谢安刚被风吹乱的刘海，说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范救练过很多次，所以软软的，再加上他倾过头去的感觉——应该是掌握了《宅男恋爱指南》里的技巧了吧。
　　嗯嗯。
　　他看到谢安微微的尴尬，盯着他看了三秒钟。
　　这是终于看到自己新剪的头发和干净的衬衫了吧。
　　很好的开始。

　　范救的记性还算不错，所以他记得那三门补考考题的几道大题。
　　花了几天恶补，又好好的背了几天书，三门考试考完的那天，心里有了七七八八，应该肯定能过。
　　去食堂吃了个午饭，范救手痒地想去打篮球，去体育场看看有没有认识哥们，结果看到了谢安的那位。
　　那人叫章鑫，听说爸爸是市里的很有名的企业家，他是小儿子，这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富二代的气场。以往范救见过他几次，自然毫无好感，只是，他一个穷屌丝不敢和人家高富帅拼。那时候的自己很怂，而现在——他还记得谢安哭红了眼睛回寝室一句话不说的模样。这人就是个混蛋。
　　“一起？”球场上章鑫穿着球服，和限量款的篮球鞋，和几个男生在打三人篮球，球场边上还有几个女生撑着伞自发的站在那边张望着，拍着照。
　　范救穿着牛仔裤，棉衬衫才试着穿了几天，挺别扭的。不过无所谓了，他卷起袖子，松了几颗扣子，看着章鑫白花花的手臂和自己小麦色的肤色——总觉得在球场上，还是颜色深点好看，虽然……虽然相貌上好像还差了几个数量级。
　　范救自认为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篮球，他是院队的，虽然总是输给他们体院，毕竟人家场上随便一个就是国家一级运动员。

　　章鑫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吧，所以范救一个假动作过人三步上篮，特别挑衅地看了眼情敌，人家对他的信号有些——状况外。
　　五分钟后，范救把章鑫撞到在地上。
　　他听到女生们心疼的声音，皱眉过去伸手把人拉了起来：“不好意思。”
　　“你挺厉害的，再来。”男人嘛，一不小心就被激起了斗志，斜斜地一笑，两个人还真的就干上了。
　　最后两个人都不怎么好过。章鑫摔破膝盖，范救蹭伤了手臂。两个人后来是被两外两个队友给拉开的。章鑫想起了范救是谁：“你是……谢安的室友？”
　　“怎么了？”
　　“我们有仇？”
　　“没，只是觉得难得棋逢对手。”范救见好就收，他自认为等会儿真打起来他干不过那边的体育生。日子还长，他不会让谢安在章鑫那儿受到一点点的委屈。
　　那边章鑫看着腿上的伤正皱着眉，范救看到谢安正往他们这边走。
　　那个人皱着眉，看都没看他，就往章鑫身边跑：“怎么了，严重吗？”
　　范救叹了口气，走得飞快。

　　晚上范救回到寝室，另外两个室友又邀他打游戏，这个版本的LOL曾经玩得够多了，他摇摇头看到两个人室友转头戴着耳机又全身投入的模样。
　　谢安早他一会儿回来的，看到他，就盯着他的手臂：“你的手没事吧？”
　　范救淡淡道：“没事。谢安……”
　　“嗯？”
　　范救看到寝室还有两个室友，摸出了手机写短信：“和章鑫分手吧，他会伤害你。”
　　他看到谢安摸出手机看了眼，脸上写满了不理解：“所以你找他打架？”
　　“今天打球的时候我看到他和音乐系一个女生很亲密。”
　　“那是他妹妹。不用你管。”谢安这句话是说出来的，七分的生气三分的……心虚。
　　范救的手机很快又响了。是谢安发来的：“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好。”范救回了短信。
　　合衣在床上躺下，侧着脑袋，去谢安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的背影。
　　很好看。
　　很想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