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无妄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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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芙蕊是忽然被人带走的，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会有这样多的警察来请她“借一步说话”。礼拜日的中午，唐芙蕊正和妈妈吃饭，一队穿着军装的人径直就闯了进来，唐芙蕊被毫不客气地拉起来，一回头，好多张陌生且冰冷的面孔，她一下就傻掉了，筷子掉在地板上，碗也打翻了。妈妈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问：“你们要做什么？”他们只是不理，领头的那个人一挥手，几个人就分头进屋子里搜，最后终于有个人拿着一摞纸跑出来说：“找到了！”唐芙蕊仔细一看，是她正在翻译的书稿。领头的那个人接过来翻了一下，点点头，她便被他们给拽走了。妈妈急急忙忙追到巷子口，眼见着她被推进一辆军用的大车里，只来得及喊一句：“妹妹！”
唐芙蕊先是被带着穿过一个乌烟瘴气的大办公室，然后又被狠狠的丢进一间昏暗的小屋子里，一个看不清楚脸的人在等着她。她是彻底慌了神了，只能咽咽唾沫努力不让自己双脚一软滑倒在地上。她耳朵里“嗡嗡”的响，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怎么那样远。他让她老实交待谁是主谋的时候，她是真的没听见，他却以为她在跟他耍花招，凶神恶煞的走过来就要打她。她吓得缩在椅子里，瑟瑟发抖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他愣在那里，声音忽然软下来，问她认不认识唐允晖，她点点头。又问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过来，她自然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人什么也没问出来，气急败坏的出去。唐芙蕊就被扔在这间小黑屋里，再也没有人来管她。天黑了，半个月亮爬到窗户里，冷冷的光照进来，唐芙蕊只觉得又累又饿，受了那样大的惊吓，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谁能来告诉她？
朦朦胧胧间，只觉得自己已经回到家里，软和的床铺，温暖的被褥，在一阵阵香味中懒洋洋的睁开眼睛，金黄酥脆的葱油饼，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妈妈在厨房里唤她：“妹妹，起来吃饭了。”
可惜是梦，唐芙蕊抱着膝头蜷在椅子上，迷迷糊糊醒过来，翻个身又沉沉的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哗”的一下打开门，叫她出来，唐芙蕊一时愣在那里，那人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拖出去，她不知道这是要怎么了，死命的反抗，然而终究是敌不过他的力气，直到被扔到大街上，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释放了。她回头望望身后的建筑，镇南军的司令部，她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的？
天已经蒙蒙亮，街边摊的炉子生起来，食物的香气隔着薄薄的晨雾飘来，唐芙蕊吞吞口水，沿着街边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家的方向挪。妈妈果然一夜都没合眼，坐在客厅里等她。唐芙蕊站在门口，轻轻地唤一声：“妈……”那瘦削的肩膀忽然一颤，猛地转过头来，足足半分钟才应了一句：“妹妹？”
“妈！”唐芙蕊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搂着妈妈大哭。唐太太这才觉得女儿是真的回来了，捧起她的脸仔细地看了又看，只觉得一夜不见，女儿瘦了好多。又把她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头柔声安慰：“妹妹莫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唐太太去厨房烧水给唐芙蕊洗澡，唐芙蕊蹲在一旁一面帮着添柴，一面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原来在她之前，表哥就已经被一伙穿着军装的人给带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唐家在靖都无依无傍没门没路的，连究竟被带到了哪里也无处去打听。
唐芙蕊一下就呆在那里了，无数的画面在她的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他们问她谁是主谋，他们问她认不认识唐允晖，他们说这是谋逆的大罪，不管她招不招一样可以把她给毙了……她忽然反应过来，表哥一定是让人给陷害了！他们认定了他是主谋！他们一定会杀了他的！
怎么办，怎么办……一定要救表哥才行，不救他他就死定了，可是应该怎么救呢？唐芙蕊彻底乱了，一不小心火苗顺着柴火爬上来，舔伤了她的手，唐芙蕊跳起来，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名字。是了，去找他，他那样本事，一定有办法的！
唐芙蕊冲回卧室，翻箱倒柜的找邹谦给她的名片。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从来都是他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只是隐约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邹谦给过她一张写着名字和电话号码的纸片，没错，现在这就是表哥唯一的生路！
该死，她究竟把它塞到那里去了！唐芙蕊急得快哭出来，然而她没时间哭，她一定要尽快联系上邹谦才行。终于，在手袋的最底下，她摸到一团纸，被雨水泡得不成样子，哆哆嗦嗦的打开来，墨迹已经层层化开，还好能勉强辨认出来。来不及跟妈妈打招呼，唐芙蕊捏着这张救命的小纸条就跑出家门，她要打电话，她要打电话给邹谦，可是她家没有电话，她得先去找丹锦才行。
丹锦还没起床，佣人把唐芙蕊安置在客厅里，然后上楼去叫丹锦。唐芙蕊觉得时间怎么过的那么慢！丹锦的拖鞋刚刚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处，她就已经冲上去，气喘吁吁的说：“丹锦，我要用电话！”
丹锦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唐芙蕊已经等不及她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就往急急楼上走，“丹锦，给我用电话！”
坐在丹锦的房间里，唐芙蕊一遍一遍的拨着号码，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拨错了好几次，她咬着嘴唇把眼泪吞回去，继续拨。
漫长的等待之后，期待的声音终于在电话那头响起：“喂……”邹谦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疲倦与沙哑，在她的记忆中，他的声音永远是厚脸皮说自己是“志勇双全风华正茂玉面小诸葛”时的爽朗与洒脱。唐芙蕊几乎以为自己又打错了电话，可是她还是战战兢兢的问：“请问，是邹先生么？”
“唐小姐？”邹谦略略一愣，顿时清醒过来。
“邹先生，我恳求你！请你，请你……”得到那边肯定的答复，唐芙蕊顾不得礼貌，对着电话就喊起来，然而她说不下去，声音鲠在喉咙里，变成呜咽。
“唐小姐，怎么了？”邹谦隐隐听出不对劲，从床上支起身来，拾起落在地上的外套披在身上。
“邹先生，我，我，恳求你……”唐芙蕊抽抽噎噎地只是重复着这一句，把邹谦吓得半死：“唐小姐，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我，我在学，学校……”唐芙蕊本想说“我在丹锦家里”，一想到邹谦并不认识丹锦，于是改说在学校。
“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到！”邹谦原本只是和衣躺着，此时挂了电话，稍微收拾一下，不到五分钟便开着车出了门。
前天晚上，薛静岳在视察前线驻防归来的途中遇刺，所幸当时护卫得力，有惊无险，那几个刺客不过是对着街上空放了两枪，还没来得及冲到薛静岳的车前便被统统拿下。昨天一整天，司令部警卫处的人手倾巢出动，通城秘密调察此次行刺事件，邹谦负责在司令部里坐镇，一直到今天抓齐了所有嫌犯，他才得空回家打了个盹。
唐芙蕊在学校门口见着邹谦，来的路上在心底盘算好的满肚子话，一句都还没说出来，眼圈就红了。弄得邹谦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他就是拿她没办法啊。
正是上学的时间，他们俩堵在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女孩子，个个睁大了清亮亮的眼睛研究他们。邹谦觉得这里实在不是久呆的地方，把她带上车，又开回家里去。唐芙蕊只是跟着，她脑子木木的，乱成一团，任凭他把自己带到哪里去都没有感觉了。
邹谦坐在唐芙蕊对面的沙发里，问她出了什么事，唐芙蕊这才想起来要说话：“请邹先生一定救救我表哥！”
邹谦看她刚才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此时却忽然激动起来，双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语气急促得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急忙递给她一杯开水：“唐小姐有话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表哥被人陷害谋反！他们怀疑他是主谋……”唐芙蕊接过杯子，刚倒的开水，腾腾的冒着热气，她握在手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邹谦一听她这话，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唐允晖？”他就觉得不对劲，竟然真的是！
“是……”唐芙蕊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情绪。
“唐小姐，这件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进来。”邹谦的语气冷冰冰的，是忠告也是拒绝。
不要牵扯进来？！他们把她带走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他们审问她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才叫她不要牵扯进来！唐允晖是她表哥，一生下来就揪在一起剪也剪不断的关系，现在她眼见着表哥就要被人冤枉死了，却叫她不要牵扯进来！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唐芙蕊忽的气紧，忍不住就想把手里的水全泼在他脸上。
“这个案子，已经审结，该抓的犯人都抓齐了，该招供的也都画押了，铁板钉钉，三天之后就行刑。”邹谦看着唐芙蕊忽然从沙发里站起来，用极其愤怒的眼神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拆解入腹。他理解她的心情，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尽量保全她，而她却要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什，什么……”邹谦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唐芙蕊如遭雷击，无力的跌回去，“事情，真的一点回转的余地也没有了？”她急切的盯着邹谦，希望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线生机，然而他坐在那里，点起一支烟，却并不吸，烟雾缭绕起来，让她看不清楚那双即使藏在厚厚的眼镜之后，依然熠熠生辉的眼睛。
“几乎没有，少帅亲自签的处决令。”
唐芙蕊倒在沙发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像是很久都没有呼吸过了。早该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行刺，不是小罪名啊，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只是不愿意相信，骗着自己说邹谦一定会有办法，如今从他这里亲口得到证实……他也不是神仙啊，还真指望他能回天么？
“我送你回去吧。”邹谦站起身，伸手拉唐芙蕊起来。唐芙蕊没有动，她觉得自己连呼吸困难，哪里还有一丝多余的力气。邹谦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只是不忍，蹲下来，握住她的一双软软的小手，想安慰几句，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唐芙蕊感受着那双宽厚温暖的大手，叫人不自觉地就觉得安心，进而生出无穷的勇气，“邹先生，请你让我见少帅！”
邹谦觉得她真是疯了！不，一定是他自己听错了。他看着那两片薄薄的红唇一张一歙，缓缓地，坚定地说：“就算是帮我最后一回。”
“唐小姐……”
“邹先生，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可是如果现在我不做点什么的话，等到表哥，表哥他终于……一定会后悔的！”唐芙蕊一只手被邹谦抓着，另一手抓着邹谦的袖口，她在他的眸子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决心，她只希望邹谦也可以看到。
“唐小姐，你真是存心叫我为难。”邹谦这是在责备，语气却是软得让人化在里面。
邹谦拨了几个电话，打听到薛静岳没有在镇南军司令部，便开车把唐芙蕊直接带到薛静岳的官邸。说是官邸，不过是多了张床的大办公室罢了，薛静岳家里的女眷都不在靖都，没有人替他打理，他似乎也很乐意让这里乱下去。
隔着长长的一道走廊，唐芙蕊就听见楚霸王大喝一声：“妃子，不，不，不可寻此短见哪！”一阵急鼓锣鸣，虞姬苦苦哀求：“大王，快将宝剑赐予妾身！”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却只能无力道：“千万不可，千万不可……”
就在这里，戛然而止，静得可以听见邹谦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仿佛从来不曾喧闹过。邹谦敲敲门，“少帅，是我。”
“进来。”薛静岳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又闷又哑，与那天在学校里讲话时判若两人。
邹谦于是拧开门进去，唐芙蕊跟在他后面，只见薛静岳背对着门口坐着，靠窗的柜子上放着一部巨大的留声机，探针已被人拨开，只是唱片还在不停的转着，方才的《霸王别姬》便是从那里放出来的吧。
薛静岳觉察到有陌生的脚步，转过头来，看见唐芙蕊，先是吃了一惊，忽然又微笑了起来：“怎么是你？”唐芙蕊穿着月华色的对襟衫和洗得有些褪色的蓝棉布裙，发髻放下来梳成两条辫子，和普通的女学生没有任何分别，她在家里一贯是这样的装束，昨天被带走之后便没再换过衣服。薛静岳静静地看了她半分钟，才认出原来是见过的。
唐芙蕊被他看得难受，低下头发窘，直到邹谦拿肘轻轻碰碰她的背，她才想起来要说话：“薛先生，啊，不，少帅，请你放了唐允晖！”
“唐允晖？”薛静岳想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是！他真的是被人冤枉的！”唐芙蕊激动起来。
“这话怎么讲？”薛静岳这下想起来不就是那个行刺他的主谋么，他看看唐芙蕊，又看看邹谦，真是有意思，“他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哥……”唐芙蕊和薛静岳说话，心里直发毛，看着他的笑容，更是毛骨悚然。
“表哥？”薛静岳继续打量着唐芙蕊和邹谦，仔细玩味着“表哥”这两个字。
“何以见得他就是被人冤枉的？”总不会因为他是你表哥，而你是邹谦的女朋友吧？
唐芙蕊一下被问得噎住了，之前邹谦什么也没问便信她说的话，然而薛静岳显然不是这么好相与的人。是啊，她怎么就坚信唐允晖是被人冤枉的？因为他是她的表哥！只为着他是她的表哥，她甚至根本没有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这么不顾一切地找到薛静岳的面前！她忽然觉得后怕，不自觉地就向门边退了一小步。
薛静岳将这一切看得清楚，瞪了邹谦一眼，故意有些懒洋洋的开口：“唐小姐，既然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少帅，容我再说一句！请问你们又是如何认定我表哥有罪的？他自己招供了么？”唐芙蕊眼见着最后一道希望之门也要被关上，实在不甘心，索性豁出去了，即便是要死，也要叫表哥死得明白。
“兼言，你自己跟她说！”薛静岳一挑眉毛，便表明他已经很是不满。
邹谦于是尽量简明扼要的告诉唐芙蕊，虽然唐允晖本人并没有招供，但是所抓的刺客都交代主谋是“晖哥”。整个事件，从蓄谋到行事，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人员的集结以及军火的采买统统都是拿出版社为掩护进行的……
“请等一下！这里就不对劲！”唐芙蕊急急地打断邹谦，“我表哥不过是个小职员，根本不可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唐小姐，据我们所知，唐允晖并不是像你所说的只是个‘小职员’，出版社的产业证书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不对！不是这样的！”出版社的老板是叫齐辉，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唐小姐，你没有证据！”薛静岳很不耐烦地打断唐芙蕊的话。
“少帅！真的不是这样的，请你们再查清楚……”唐芙蕊还想再说，表哥真的是被冤枉的，这绝对是一个阴谋！一个在她面前苍白得可笑的阴谋。她只求薛静岳给她说话的机会，让她亲手来戳穿它。
可是薛静岳不理会她，径直走到窗前，留声机里唱片还在无声的转动，他一抬手，把探针拨回去，一时间，锣鼓喧天，有人在大喊：“霸王回营啦！”
唐芙蕊原本就细微的声音就这样被淹没在这一片嘈杂中，邹谦拉拉她的手，事情已然无法挽回，眼下只能先把她带走再作打算。唐芙蕊深吸一口气，甩开邹谦的手，冲到窗前，一下关掉留声机。薛静岳本来已经回到沙发上坐下，又跳起来吼她：“你做什么！”
唐芙蕊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的双颊原本就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此刻红得越发厉害，她的双手紧紧地捏着裙角，单薄的身子因为气极而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她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瞪着薛静岳，眼神里满是怨愤，她此刻什么也不怕了，就算他拔出佩枪要杀了她，也不会叫她退却一步！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打不打仗是他说了算，表哥是生是死也是他说了算，他究竟是他们的什么人，凭什么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薛静岳也不说话，与她对视。最初的那一点愤怒过去，竟然平静下来，饶有趣味的观察着唐芙蕊的眼睛。很久以后，当他再度想起唐芙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最忘不了的就是这双眼睛，像是刻在脑子里，一上眼，就浮现出来，挥之不去。那么大，那么圆，那么有神，那么灵动，各种各样的情绪从里面溢出来，而他就这样沉沦进去无法自拔……
唐芙蕊却只是绝望，她忽然一转身就跑出去，穿过长长的走廊，跌跌撞撞地下楼，把楼梯踩得“咚咚”响，叫人以为她摔倒了。邹谦只来得及回头对薛静岳说一声：“少帅，先告辞了”便急忙出来追她，一直追到院子里才勉强抓住她的手。唐芙蕊一挣，邹谦只是不松，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他，只好停下来，委屈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泪水，可她就是忍着不哭出来。她这个样子，邹谦看的心都揪起来了，本来还想说她两句的，到了嘴边又变成叹息，好半天才说一句：“我送你回去吧。”
唐芙蕊坐在车子里，扭头看着窗外，大街上那么多人走来走去，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匆匆的一瞥，从此命运再无交集，即便是有幸同路走一程，也总有分别的时刻，而表哥，就在三天之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无妄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