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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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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束月光匍匐而去,抽丝剥茧,余烬成灰。
蓦地。
她闭上的眼睛旋又睁开,澄明的月色挣开束缚,在她眼里扩大,舞蹈。
月夜里泛着青光的宝剑,繁缛发髻和消瘦背影在她的绝望里开出花来,一纵一跃,青光闪过,围住祝蛮儿一圈的马匪们竟如瞬间枯萎的雏菊,一个个萎谢下去,细看时,萎谢一地的全是黑肥的身子,头颅却尽皆射出几米之外。
出剑,收鞘,一气呵成,身如轻鸿,矫若游龙,祝蛮儿痴痴望着面前的人,虽然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她的眼里,分明映着灿然月光。这些天的世事起落,她抽空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的放松下来,勉强支撑身体的右手簌地瘫软,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片刻休憩,意识抽离身体前,那剑客欺身过来,正好扶住她的身子。
为首的马匪见这人出手如此利落,捂着自己下身正要开溜,但他回过身时,竟然愣在了原地。他的身后,暗蓝色的夜里,无数灯盏火把像是宇宙星辰里的天河,仿佛一川绵延无尽的渔火,伸展在无尽的江河里。
盔甲碰撞的声音,尘土飞扬的味道,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月夜森林,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偏远蛮地的马匪面前。他看得呆了,火光流转在无数红衣红甲上,像是瑰丽火色的海洋,甚至连自己和手下的残兵败将被人绑了也没有反抗。
红衣红甲里转出一个顶着绿色帽檐的男子,他的脸在精致的雕纹青花灯前,带着一种浅绿色的苍白,只见他拂尘一扫,高声命令道,“把蜀国的蛮子带进大帐,马匪押下候着。”一言已毕,远近次第有传令的士卒重复,这命令一波波荡开在队伍里。
剑客抱着昏迷的祝蛮儿想要进入大帐,顶着绿色帽檐的男子却对他挥挥手,他只得把蛮儿交给前来的女侍。大帐并非寻常行军时所扎的中军帐,这大帐方圆三丈有余,其下木嵌轴轮,四围更有十数余苦力推抬,竟是一个移动的房间,可以在狭窄的官道上行动自如。
医宫把了脉息,在祝蛮儿肚挤敷上调理药剂,又用了针灸,天刚明时,祝蛮儿便醒了过来。阳光透过飞凤雕窗撒在方帐之内,祝蛮儿的身体也变得温暖,面前华贵的房间被细碎珠帘一分为二,男子的影子在大帐的些许颠簸里轻轻晃动。
“是你救了我?”苏醒的祝蛮儿清了清咽喉,虚弱里带着警惕。
“你……”
男子也不作答,一只如玉素手伏波戏浪般掀开珠帘,只见他露出侧颜,眉眼舒朗清逸,远如青山眉黛,却是晒然一笑,“莫非你是想做那压寨夫人?倒坏了你的好事。”
祝蛮儿在蜀地看惯了膀大腰圆的汉子,第一次见着南国男子的风韵,不禁也看得呆了,珠帘半遮面的侧颜竟让她好一阵愣神。性子刚烈的祝蛮儿这会却顾不得这人对自己的调笑,若是以往,她必定扑到他身上一顿老拳,可一来这约莫是救命恩人不好发作,二来此人虽着素衣,可见这神态气度,慵懒随意里,却有种不可侵犯的尊荣自适。
祝蛮儿不知道,面前的人正是大虞四公子之一的慕容翎,风流俊逸自不必说。最令人称奇的地方还在于他隐于山色有无中的韵致,不管行事抑或容止谈吐,无不仿若镜中人,水中花,即便近臣也看不清真实的他,究竟是何模样。
抽出神来,蛮儿眉心一紧,“这是哪里?”不等慕容翎答,她扑到方帐边的窗龛上,一掌撑开窗阁,大帐外人马喧嚣即刻涌进来,这大帐的方寸之间仿佛隐瞒了车马红尘,可这一掀窗,如同在曲径幽林放进了咆哮的野兽。
蛮儿大概意识到这是军帐,可是,窗外急行军的军士走在残雪的官道上,却没有带旗号,并分不清是南虞还是北虞兵马。
“你是谁?”蛮儿惊的回首。
“进了我的大帐,我没问你这蛮子是谁,你倒问起我来?”
一句话呛得蛮儿脸色通红,但又一点不敢在这人面前发作。
祝蛮儿压着火气,猜测这人兴许是哪一营的将军要扣着自己勒索钱财,学着中原人的样子躬身行礼,“救命之恩,小女一定会报答你,但要在我找到投靠的外亲之后,他们在并州是大户。经营蜀锦的罗家,想必将军应该有所耳闻,自不会亏待……将军。”
“并州……”慕容翎小声念到,若有所思,并不理会蛮儿。
蛮儿绕了一圈,竟全然找不到出入的帐门,“放我走!”她恶狠狠的瞪着她,这样幽闭的屋子让她想起了困兽的牢笼。
“不放。”极小声,却不容分说,慕容翎摊开地图,并州南靠离水,在离水弯折处突入北虞,这让他不禁抚额。
蛮儿见珠帘后的慕容翎并不理睬自己,那影子反而是自顾自在做自己的事,真真想给他一拳,可这时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
这时窗格突然打开,阳光射进来,早前顶着高绿帽檐,手拿拂尘的惨白男子头伸进窗阁,“主公,凌将军已经启程去并州了。”
“我知道了阿公,下去吧……”“等等,他又一招手,“给这蛮子,不,这位姑娘拿些点心来。”
“我不要点心,如果有人去并州,请让我同行,或者放了我自己去。”
话犹未落,那被慕容翎叫做阿公的人阴阳怪气地教训起她来,“你这母蛮子甚不识好歹,主公收留你在帐内,已是天赐的恩惠,你做什么,如何处置,全凭主公的意思,容不得你放肆。”
蛮儿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刚刚还不卑不亢的她这会被说得一个词也吐不出,阿公满意地走了。那窗格耸搭下去,片刻又撑开,原来有点心供进来,她抓起一盘小点仰头便倒进嘴里。
“好吃吗?”慕容翎问。
“还没尝出味道,”她挤出喉咙,顿了顿,“哎,我说,送完点心窗格就不会开了吧?”
“我没叫它是不会开的。”
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珠帘散了一地,慕容翎白袍下的手脚被扑上去的蛮儿死死制住,“我知你剑术凌厉,这肉搏却不定如我,你要敢出声,我咬破你这女人似的皮肉。”
被压在身下的慕容翎笑得如孩童般无邪,不似之前,这笑不带一点讥讽,“我不出声,但凭姐姐处置。”
“现在我问,你答,不老实我咬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
“这是哪里?”
“荆扬交界,我们正要去南虞都城建邺。”
“这里离并州有多远?”
“若是千里马,一日可达。”
“我有急事,非到并州不可。我……我求你……放我走……”“我求你”三个字说得犹为艰涩模糊。
“不放。”
“……”
四目相对间,慕容翎趁着蛮儿一愣神,并不挣脱,扬起脑袋竟亲上蛮儿的唇齿,重未与男子如此亲密的蛮儿又气又怒,却仍旧死死压住他的手脚。
他戏谑地瞧着她瞪大的眼睛,“姑娘,你不是要肉搏吗?”
“你!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蛮儿不放,宽袍长袖里的慕容翎身体的轮廓却在□□与□□挤压间显现出来,他又吻了上来,像是吻自己小别后的娘子,一点没有羞涩陌生可言。
她不放手,他亦不放过她的唇。
亦不知是哪个意乱情迷的档口,蛮儿收了力气,反倒让慕容翎欺身压了上来,他肆无忌惮的将唾液吻进她的唇,她此刻才觉得这封闭的方帐如此的燥热,慕容翎解开她的小袄,她也忘了反抗。
帐顶透出几米阳光,大帐显出些许幽意,那阳光打好映得蛮儿半裸的古铜色上身,香艳非常。
“啊——”慕容翎生疼的一叫。原是蛮儿如梦初醒般咬了他的唇,直咬出血来,她猛地收拢衣衫,又羞又愤,“你们中原男子都是这般轻薄!”
蛮儿气急,下得软榻,挥舞拳头使劲敲打窗格,本来雕纹的窗格就不禁蛮力,眼看就要破开口子,这时慕容翎幽幽开口,“倒是一缓娇羞的好办法。”
“娇羞你娘亲啊!登徒子!”
阳光蓦地如洪流倾斜进来,方丈的一面木墙依着轴承被缓缓放下,阿公带着近卫冲了进来,“主公!”
阿公听到帐内响动便带人冲了进来,正要说什么,可眼见得帐角衣衫不整的祝蛮儿,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慕容翎素来玩世不恭,从小便侍奉他的阿公并非不知,只是,这古铜色肌肤的蜀蛮子,未免让人觉得口味略重。
“阿公,莫非你也喜欢蜀国的蛮子,我倒未有耳闻啊。”慕容翎冷笑,嘴巴还是不饶人。
“老奴不敢,老奴七岁净身,早不知男女之事,主上说的哪里话。”阿公惊得一身冷汗,若不是知道慕容翎素来口齿毒辣,他登时就要跪下求饶了。
慕容翎虽是在教训阿公,祝蛮儿听他们讲话,一句一句好似都在羞辱自己,想要逃出方帐,又被兵士阻拦,羞愤间泪水已盈满眼眶,“登徒子,你放我走。”
“并州被北军攻下,你这会去,不是细作,便被当成南人,你若还惦记那马匪,他正押在军中,也不烦你原路去找。”
祝蛮儿真要哭成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