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浣迹

3、第二章

　　我很喜欢晒太阳，最喜欢冬天的太阳。

　　因为习惯了寒冷的肌肤，才更加渴望阳光的慈润。

　　有人说，不要小看春天的风，春风裂石头。

　　漂亮的东西会迷惑你的眼睛，酸涩的汤并不是没有营养。

　　虽然我现在迎着风骑着单车，但是这种感觉很好，我什么都不需要担忧，走过熟悉的街道路过曾经去过的超市，很快我就可以到家，我不必迷茫。

　　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没有失去。

　　我有的东西不多，但都是美好的。

　　那个时候就只是这么想的，没有痛苦没有焦虑没有积怨没有感伤，闭上眼睛感觉路边斑驳的香樟树荫划过脸庞。

　　生活依旧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校园生活事实上枯燥无味的，所以叛逆期的少年总是喜欢做一些不符合自身年龄的事情，穿一些成熟或者流行的时装，抽烟，喝酒，打架，谈恋爱，学校每周一都会有主任级的人物来给我上思想教育课。

　　即使是国中，即使是重点中学，也依旧避免不了这样的现象。

　　用文强的话来说就是，“穿奇装异服，和不良青年狼狈为奸，影响学校校容校貌。”

　　学校里也流传很多八卦，在课余空闲时间听到很多八卦新闻，几个女孩围在一起讨论高年级的学长，自己心中的校草校花人选。

　　曾经风靡一时的一对，是隔壁班的“班花？”，和他口中的高年级的“级草？”谈恋爱，总是光明正大的双出双入，甚至还在车库被起哄，让他们当众拥吻，周围叫好声一片。

　　对于那个纯情的年纪，这种事情已经能够引起不小的骚动了。

　　面对于这些八卦无动于衷的无非有两种人，一个是真正埋头苦学的五好少年，还有就是像我和苏裴这种的，那些都与我们无关，说的人多了，也只是嗤之以鼻。

　　我依旧每天和殷海如同连体婴儿似得，整天形影不离，早上去他家门口等她，中午一起放学回家，中午一起上学，傍晚披着黄昏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

　　每次路过一家糕点店的时候我都会缠着他一起进去，这家店的店主是个和蔼的阿姨，久而久之我们和她熟络起来，我们算是她的老顾客了。

　　苏裴总是说一个大男孩居然喜欢吃甜食，真是…真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了，他似乎是格外厌恶甜腻的食物。

　　“这里的蛋挞挺好吃的，你尝尝呗。”我拿着一块鹅黄色的蛋挞往他嘴里塞，他皱着眉撇过头去，“不要。”

　　这样的表情出现他的脸上，我突然觉得很可爱。

　　于是我就会想去摘他的眼镜，那一瞬间类似是手足无措的迷茫眼神，让我很有满足感。

　　有的时候我常常喜欢赖到苏裴家里。

　　苏裴的妈妈并不喜欢我，即使我再怎么有礼貌，她依旧不喜欢我，要我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说不出原因，可我就是知道。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没有问过，而且也不需要知道，是个有些偏瘦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女人偏瘦就会显老，皮肤比较白，不化妆也不怎么刻意装扮，就更显苍老。

　　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结起三层浅褶，皮肤看起来干干的。

　　最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底给她标上了“尖酸刻薄，护犊心切”的标牌。

　　因为这个人喜欢故作和蔼的说着一些贬低你的话，即使对方只是个15岁的孩子而已。

　　我从不介意别人讨厌我，是真的不介意，我依旧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出于修养，最起码她不会当着我的面说着什么，最多私底下会教唆苏裴不要和我在一起之类的。

　　枪哥其实并没有那么无聊，当了这么多年的人民教师他没有必要连学生的交友圈都干涉，有的地方我其实还是挺羡慕苏裴的。

　　因为我的母亲很少会管我，也很少给我做饭，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爷爷家吃饭，我家和别人的家庭不同就是女人当家，母亲性子强势，父亲性子懦弱。

　　小学的时候我就已经自己独立自主，父母把我丢到驿站，有老师教我作业，一群小伙伴一起吃饭，我依稀记得我最喜欢吃杨奶奶煮的饺子，青菜陷的，里面混着油渣，滑溜溜的，还烫舌头。但是很好吃，沾点醋。

　　如今我吃过很多很多的饺子，饭店里面的有，自家煮的也有，但依旧觉得难吃。

　　有肉馅的有海鲜陷的有韭菜馅的，里面还掺着生姜，吃着又腻味。

　　所以我把饺子放到了我讨厌的食物之一。

　　苏裴的母亲会每隔两天给枪哥打个电话，问自己的儿子在学校的状况，会丢下工作来帮他做午饭，虽然她弄得东西真的是难吃，一看就知道是很少下厨房的主。

　　但我也不希望我有个像她一样的妈。

　　那样我会疯的。

　　把苏裴当成了学龄前儿童照顾，生怕她出门被拐卖了。

　　我趴在苏裴的床上一边翻着床头一本漫画书，一边道。

　　“你也给我起来，语文作业交给你，帮我写。”他一股脑儿把书包里面的书全部倒出来。

　　“…我们的字不一样。”

　　“你只要写小一点写规范一点就行了，上次赵琳就没发现。”

　　“完了完了，你彻底堕落了！”

　　“不过是一些抄写而已。”他从一堆杂七杂八的书中掏出一本练习册，扔了过来。

　　“…你干嘛每天带那么多书回来。”

　　“要是有作业没带回来就惨了，你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咳，我的书包永远都只有那几本书和作业本，的确经常有作业丢在学校的事情发生。

　　“很重诶。”

　　“还好，背习惯了。”

　　“……”

　　事实证明合作工作效率的确提升了一大截，8点还没有到就全部解决了，我认认真真的帮他抄了一篇古文，一个字一个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或许他自己写都不会有那么认真。

　　然后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刷刷刷通体狂草解决。

　　其实我觉得我的字还是不错的，虽然很潦草，但我实在不喜欢规规矩矩的那种字体。

　　比如苏裴，这么写字真真是累人。

　　“哦对了，你有没有打电话给你家。”她说道。

　　我抬头，“忘了…”

　　“这么久了你妈不知道你没回家吗…”

　　“…大概是没回家吧。”

　　“…那你爸呢。”

　　“前阵子去上海了。”

　　“手机在这里，打个电话吧。”

　　“哦。”

　　折腾完了之后我们一起躺到床上，她拿着手机逛贴吧，是OPPO的直板机，我的人生中第一部手机是在上高中的时候父母给我买的，是步步高VIVO的翻盖，那个时候十分流行的款式，我依旧还记得当时那份喜悦的心情。如同小孩子终于得到了心仪的玩具般，曾经一段时间总是拿在手里摆弄。

　　之后我换过无数款手机，却依旧全然没了当初那份雀跃的喜悦之情，反倒是觉得手机真的只需要能打电话发短信就够了，再高级的配置和手机程序，不过是满足人的虚荣心罢了。

　　苏裴曾经还和我说过，他想要个翻盖的，虽然最终还是没有买。

　　他突然啪的一下把灯给关了，我吓了一跳连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他靠了过来，手机荧幕的光把我们的脸找了个惨白，“我看到个有意思的。”她指着屏幕上面的字：超短惊悚鬼故事集。

　　“…”

　　我闻到了干净的肥皂清香，香橙味。

　　“你无聊啊…”我说。

　　他不以为然，“反正睡不着，打发打发时间，你来念。”

　　于是我开始充当了午夜故事电台广播人的角色，对着方方的屏幕，略带感情的读了起来。

　　这些故事真的非常短，而且还要你来猜它到底讲的什么意思，比那些露骨的讲什么贞子僵尸有意思多了，很快我们就都投入到了情节当中。

　　但我没有感觉害怕。

　　有很多，所以我们是轮着来的。

　　“于是这天晚上，她又回到了那个住宅，长长的走廊上面有几个星星点点的灯，使得墙壁上大大小小灰暗的痕迹，更显狞恶…

　　耳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我侧过头，对方微微翘起的睫毛安静的垂着，“苏裴？”

　　我笑出声，“困了话早说不就行了。”

　　忍不住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

　　把手机荧幕朝下塞进了枕头底下，长呼一口气，困意席卷而来。

　　“晚安。”我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