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KHR/2727)》北河_泽__

2、南方部落（上）

　　言纲侧目扫了一眼这个一度被他想象成棕毛兔的少年，明明特么喜感的画面在他这张冰山的脸上愣是找不到一丝被逗乐的迹象。

　　原本他也是没有必要浪费精力在这个低阶的人类身上，只是他又觉着有些失望，云雀恭弥走之前说了句送他一个人情总不能是这家伙吧，他懒得多想，转身意欲离去。

　　不多时他竟然又折转回来，这真是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但是他也想明白一件事，这个嘴角黏着口水的家伙长的和他有些像。

　　他为自己这迟钝的发现感到有些诧异，但是要知道这个胸前衣襟上还黏着一滩泥渣的小家伙却是长着和自己相似的脸给某些人看见他一定会死的。

　　杀了他。

　　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做出决定，但是很快又被打乱阵脚，他下手前又多看了一眼那孩子，只觉得他和自己又不是一般的像——巧合的事太多未必是好事，他一直觉得这世界太多诡异。

　　撑开巨大的羽翅，地面落下一片阴影，很快，朝着某个方向消失不见了。

　　“哇啊啊啊啊——”
　　暮色见蓝的天空，些微星辰隐隐乍现，一双羽翼划过的流云尾端，回荡着一阵惊悚至极的鬼哭狼嚎。

　　“再叫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他的语气像在诉说着我饿了要去吃饭一样的理所当然，被吓的不轻的少年立马噤了声，侧脸避开翻滚的风浪向下望去，哪里还有什么房屋街道，满目都是不断向后倒去的树林。

　　他感觉心脏卡在喉咙里随时都会掉出来，并且将会同那些被抛在身后的树木一样且行且远，于是他只得死命抓紧手里的物体——隔着单薄的布料，他能感觉那是某人硬邦邦没有一丝赘肉的肋骨，他又用力在那上面掐了掐，不期然，一双温热的大手敷在他的眼睛上。

　　“就快到了……”那人低低的说道，风一吹就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却在经过纲吉耳际的一刻惊的他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泽田纲吉感觉脑袋再大一圈也搞不清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他到底是被救了还是被绑架了？抓（bao）着他的是一个高阶人类，刚刚还说要把他扔下去，马上又体贴的不像一个人，太惊悚了，太惊悚了，他摊开抓着那人肩背的手，卷着一股乱流的风，无声的向下掉落——

　　“啧，你想找死吗！”
　　头顶传来那人的骂声，他笑了起来。

　　两人在一片丛林里着落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暮色模糊了他们的视野，但泽田纲吉还是察觉到对方的不悦，刚着地他就被丢在一边，那人不声不吭的的收拾着干木棍架起篝火，到底已是夏末，夜晚的风携着飕飕的凉意在林子里打转，他掖了掖衣领看向旁边的人：

　　“阿诺——”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也难怪他，自己失手掉了下来，要不是这家伙，说不定他已经命丧黄泉了，想象着野兽舔舐着自己裂开的脑浆的画面，不觉又打了个颤。

　　言纲只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沉默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良久，低哑的声音才又响起：

　　“饿不饿。”

　　纲吉诧异的抬起头，却发现那人正勾着戏谑的嘴角看着自己。

　　想……想干什么！

　　不理会那双慌张的大眼睛，言纲只是抓起他的手臂，撕拉一声，一边的袖子连着背后的一块布一起掉下来了。
　　树木的吐息卷着近秋的寒凉掠过皮肤，马上又被跟前的火焰吞噬。
　　泽田纲吉整个傻在那里，言纲却并未停下动作，他抓过纲吉另一只手臂，刷的一声，另一边的袖子连着前襟的布料一起掉下来了。

　　整个上半身都给人剥光了，迟钝的家伙这才反应过来，抓过丢在一边的衣衫护在胸前大叫道：“我……我的肉不好吃！你别吃我！”

　　言纲一顿，扶着额头哭笑不得。
　　——这家伙，都在想些什么啊。
　　却又不动声色的扯过纲吉手里的破布衫，抓起他的双手别到身后，用烂的不成样子的纲吉的衣服的一半绑了个严严实实，捡起剩下一半捆住他的脚踝，一脸嫌弃的表情拍拍手，甩下一句“免得你跑迷路”，就走开了，留下纲吉一个黑线跌了一地。

　　言纲没走两步，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折返回来，脱到自己的外套披在纲吉身上，才又迈开步子走进森林。

　　纲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恍然觉得心里升腾起巨大的空地——
　　火苗静静的跳动着，细碎的火星从柴火中心腾起飞向夜空，天幕深邃而遥远，仿佛要将一切吞噬尽去，唯有古老的星辰，绽放着淡淡的光芒。

　　他是这样小小的一粒蜷缩在这苍宇之下，凭藉跟前的一堆火光提起自我意识。

　　而那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吗？

　　他静静盯着火光腾起而后覆灭的地方，渐渐冷静下来。

　　并不是一个很恶劣的人，倒是有些孩子气。

　　他这样评价着刚认识半天的高阶人。

　　说不定能好好沟通的样子。

　　他撇撇肩窝让衣服掉下来更多一点，好盖住更多身体。

　　如果能送我回家就好了！

　　想起妈妈的晚餐，肚子一阵咕噜咕噜。

　　等下要和他说什么好？

　　【你还好吧。】
　　下巴搁到膝盖上，他开始想起他第一次同他说话。

　　【放开他。】
　　那是在他要被人拳脚相向的时候。

　　【再叫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真是个霸道的人。

　　【就快到了……】
　　莫名其妙的体贴。

　　【你想找死么！】
　　第一次生气的样子。

　　【饿不饿。】
　　原来是个正常人！

　　他恍然大悟一般猛的站起，才又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悻悻然正想坐下，不期然对上一双橙眸。

　　“泽田纲吉，我的名字是泽田纲吉，你呢？”
　　他一开口就这样讲出来，却引来对方诧异的审视，意识到自己的突兀，他只得坐回原地，低着头沮丧地解释道：“抱歉啊今天，谢谢你了！”
　　他突又狠狠的抬起头对上对上来人的脸，表情认真的的如同等待老师公布答案的学生。

　　来人却只是走近火堆坐下，将插好在树枝上的鱼架在篝火之上，摆弄好一切才开口道：“没什么，你叫我言就好了。”
　　相似名字的困惑，只沉淀在他一人心底。

　　“那个——”
　　感受到对方心情还不错的纲吉试探着开口，一天下来他才找到机会好好打量这个少年的容貌，只觉那面孔仿佛在哪里见过。

　　“要说什么。”
　　少年并未见的不耐，倒是细心的拨弄着手上的架子。

　　“我觉得我可能见过你。”
　　他为这样安宁的夜晚感到惬意。

　　“哦？”
　　少年一挑眉，只觉得好笑。

　　纲吉却被笑的莫名其妙，只看到少年凌厉的脸上染上了一股柔和，仿佛又没那么在意，便也憨憨的笑了起来。

　　言纲不挑破，自然是他没见过这样单纯的人类，他只觉得守着这一晚宁静，心里竟踏实的出奇。

　　架子上的两条大鱼不知何时已卷起了尾巴，突起的表皮上隐隐现出些油渍，随着少年翻转的动作，诱人的香味更是扑鼻而至，纲吉盯着那烤的焦黄的鱼儿只觉得肚皮都要贴到后背上了。

　　“纲吉。”
　　少年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纲吉一偏头正发现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是、是……怎么了……”他只觉得拿捏不住少年的脾气，那张脸上什么都没说明，怕是又惹得对方不高兴。

　　他不知道他茫然的表情总是让人升起一股想要捉弄他的欲望，当然言纲不会承认他是有这等恶趣味的人，虽然他已经这样做了——摆出一张吓死人的臭脸，乘着对方惊讶地张大嘴巴，撕下一大片鱼肉就塞了进去。

　　“好吃吗。”他装作不在意的问。

　　纲吉只觉的眼前不再是那个又拽又酷的大人王，倒像是——嗯对了，等待老师公布成绩的乖学生。那表情直想让人回一句“恭喜言同学，你考了第一名也！”

　　虽然他是很想这么说，嘴巴里满满都是那人不停塞进来的鱼片，细细觉来还挺细腻，像是想到什么他却突然回到：“没味道。”
　　他竟然敢这样回答他，言纲楞了楞，干笑了声问道：“你说什么。”

　　“啊……那个……就是说……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意识到对方身后不断冒出黑气，他还是说服自己如实的说了出来。
　　真是勇气可嘉，当然，他的小鬼点子很快就被识破：“所以说你……”言纲故作会意的顿了顿，果不然，一边的家伙已经美美的点头了。

　　“那么我就一个人吃掉好了。”
　　言纲说完真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当然，没有忽视掉对方满额的黑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咕噜——
　　咕噜噜——
　　咯呜嗯——
　　这是被晾在一边的家伙发出的无辜声音，泽田纲吉表示他是认真无辜的，不然肚子可以作证，肚子先生说，咕噜噜~
　　言纲表示他彻底被打败了，难道就没有人限制一条卖萌犯规的规则嘛？
　　肚子先生说咕噜噜噜噜：我木有卖萌！我本来就很萌的！
　　当然，他的抗议被无声的忽略了。

　　“如果想回家的话，就乖乖的听话。”
　　言纲重又撕下一片鱼肉塞到纲吉嘴里，他到底是看不惯跟前人的小身板的，当然他不会承认是因为抱着他的时候那一身的小骨头硌着他了。

　　“唉？唉？可……可以吗？”
　　没想到言会这么快转变态度，纲吉脸上重又被惊喜的神色替代——这让言纲时常为之庆幸他没有做错，看着这个什么想法都会写在脸上的小家伙，此时的他还不曾想过，那将是他，在以后的时光里，宁愿舍弃一切也要守住的，只属于那一个人的年少光景……

　　“那个——”
　　一直吃着言纲送到嘴边的食物的纲吉猛然意识到这样一个尴尬的现状，他避开言纲伸上前的手辩解道：“那个……言……言先生……”
　　一记凌厉的眼刀杀过来，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立马咬住那人手里的鱼片呜咕隆冬吞下肚去，直到解决掉肚皮问题，估摸着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自己，他才放开胆子开口道：“言大人……”
　　又是一记眼刀杀过，泽田纲吉悲愤了，怎么总是自己处于下风，劳资也是男的好不好，当然了，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吼出来，只得蔫了脑袋小声说道：“能……能不能放我回家……”

　　“不行。”

　　“那也请你松开绳子。”

　　“哦？”

　　“很丢脸的好不好。”

　　“……”

　　“你知道我打不过你。”

　　“……”

　　“我不会逃跑的！”

　　“你真的很吵。”
　　言纲最后得出结论，他语气不重，纲吉还是吓的闭上眼睛，不想言却绕道身后，替他解去手腕上的“绳子”。
　　“你知道，我们迷路了。”
　　他继续说道，“你掉下来的时候风向变了，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何处。”

　　“所以你看，我们的偏离了预定路径，更不要说回去你家。”
　　这是他第一次解释这么多，纲吉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
　　——这个人，为了救我被困在这里……
　　心底泛起酸涩的自责，他低下头，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看着他这幅模样，言却笑了起来，“你刚刚吃了什么？”

　　——刚刚？啊！鱼？

　　“我刚看过了地形，这附近水源很充沛，像是南方的部落。”
　　言纲站起身来，眯着眼看着遥远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方的部落？那是离我的村子有多远？”
　　小兔子一样的少年不解的问道。

　　“飞了半天的路程，你说呢？”
　　言收回神看向一边的少年，果不然那家伙已经傻眼掉了，便又蹲下身来，替他解去脚上的“绳子”，扶着他的脑袋低喃一句：“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得徒步从这里走出去了……”

　　“哦……哦……”
　　少年含糊应答着倒进少年怀里。

　　安置好睡着的人，言纲又在附近拾些柴火添进火堆，随后跳上就近的大树，聆听着森林的吐息，雾缓缓漫至，不好的预感翻涌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