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知笑

71、第七十章

　　连日的暖阳虽然并没有使得天暖和起来，但是依然唤起了部分人快要冬眠的意志。

　　不二将忍的冰清搬到院中的梅树下，弹了一首新曲。冰清那清实的音色，跃出这较为欢快的旋律，比之前的淋漓更添了灵动，听来犹如少女恬静的嗓音吟唱着清越的小令。

　　白石言中了初雪，却没有言中花开，直到暖阳晒了好几个日头，那些梅树上方才零星地开始见了些淡得发白的花，这日也并未见得多出来多少，因此未能见到风起花瓣纷扬飘落时与弹琴人辉映的华美景色，倒是不二身着深褐色衣袍坐于案前，和身侧的梅树颇为匹配，于是想象中的花照人面未能见到，反见到了人映光杆树的场景。而无论如何，于幸村来说，这场景依旧是美的，何况其中有一位正在弹琴的名为不二周助的男子。
　　于是他命人搬来了文房四宝……

　　“幸村该不是打算画不二吧？”不二见状手下未顿，出声问道。

　　“我给曾经的清美画过，还不曾给你画过，若是不画出一幅，岂不是很遗憾？”幸村执笔看了不二一会儿，然后嘴角不自觉就上扬笑起来，是如此熟悉的人，熟悉到已经不仅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了然于心，甚至连他发长几许都一清二楚。

　　不二指间旋律调转：“那么王爷可得尽其所能，否则不二可是不会满意的。”

　　“便是你最刁钻难养。”幸村挑着眉回敬。

　　“幸村……”难养的，还能是什么？于是刻意手下快了几节，曲调跳动不稳。

　　幸村执笔的手抖了抖，微微蹙眉，然后抬起头，斜睨着不二：“即使画毁了，也还是你，可别指望我重来一遍。”

　　一句话，说得不二立马收敛了，乖乖弹曲。心里还微有些不满，晶蓝的眸子转了转，便与白石的目光不期而遇，后者接触到不二目光的瞬间似乎有几分隐约的被抓包的慌张，然后从角落拐了进去，不二笑着摇了摇头。

　　目光回到作画人的身上，那身苍紫色的华服很配他，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不是第一次见他作画，早在立海王府就多次有过今次这样的情形，幸村从来都是幸村，执着画笔的手修长灵活，颀长的身形优雅从容。有些好奇他笔下的自己会是什么样，不二缓缓过渡了尾音，起身慢慢走过去。

　　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幸村直起身，竖起手掌对着不二，阻止对方走近：“这幅画，等我画完了再给你看。”

　　“为什么？”不二有些奇怪，“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未完的画，竟然和我藏着掖着。”

　　“话是不错，但我从前可并未画过你，我只是不喜欢将未完的画让画上本人看了而已。你从前见的可不都是景状和别人？”幸村说着又伏身去画，“回去继续弹琴，我都被你娇惯了，听你弹琴，我才觉得画得更顺手呢。”

　　不二有些颓然地撇撇嘴，只好又转回去坐下，刚要接着弹，幸村又开口了。

　　“可还记得在青戌，你曾许我的承诺？”幸村边画边问不二。

　　“哦？什么承诺？”不二故意反问。

　　幸村停下手中的笔，看着不二一字一顿地认真说：“永远不可以逃离我。”

　　“你觉得我会逃么？”

　　“你不是逃过？”

　　“喂，那不算吧！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要回去的。”

　　“可是我不知道你一大早就走。”

　　“幸村……”不二有些无奈，“你还在为那件事介怀啊。”看来幸村真是对自己在意的事无论过去多久都会一样执着啊！沉默着想了许久后，双手附上琴弦，再次弹起一曲，和着柔和绵远的曲调，不二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温润暖心，“那么，从今以后，凡不二所谱之曲，就都有幸村劳赐名了。”

　　“乐意之至。”幸村满意地勾起嘴角，微颔了首看着梅树下优雅抚琴的人，又补了一句，“我幸村精市要的承诺便是一辈子，永远都别想逃离。”

　　“喂喂喂，幸村，”不二双眼追着十指，“你是不是擅自理解了什么？”

　　幸村反握住手中狼毫：“直待此身消亡。”

　　不二指间微微滞缓，调子却愈发平稳悠远，他扬起脸，眉眼弯弯道：“直待此身消亡。”

　　忍这几日的状态，让白石有些担忧。感情被封禁和释放这种事情自然是没有经历过就无法体会的，但是忍看着幸村，又或者是不二的时候，那种悲伤的眼神，让白石心疼。而她看着自己的时候，虽然会小心地藏着，但白石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过分的紧张和疼惜还是让那些悲伤无法逃过自己的眼睛。只是，虽然白石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描述，但是他却很清楚，这两种悲伤不一样，于是他想，或许，那就是男女之情和兄妹之情的区别吧……不二和幸村常常在一起，但是白石并没有整天整天的时间可以陪在忍身边，所以他也不知道忍看着的究竟是幸村还是不二，但无论是谁，这份悲伤都无法改变吧。

　　佐伯也有些担忧，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忍。有些事并不是非得有个谁对谁错，既然发生了，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天灾人祸，有时候，重要的既不是因也不是果，而是以后。但是如今的忍，感情上一下子收到的冲击太大，不管是现实还是过去。白石自然是现在最最疼惜忍的，这点必然是就算自己这些人也没法与之相比的，只不过，关心则乱，白石究竟又能懂得几分忍的心情？

　　不过，忍似乎和白石亲近了不少，这点倒是着实让白石得意了不少，只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仿佛隔阂一样存在却又完全不是隔阂的东西存在着……

　　这之后，不二和幸村也都注意到忍越来越不对劲，不二当是记忆和感情慢慢恢复而造成的，虽然是守护者，但是对于这样不寻常又未曾亲身经历的事，也只能谨慎地安慰而已。幸村对此似乎感到有些棘手，望向白石时，后者也只是微微蹙眉。

　　直到多次见到忍在发呆时脸上浮现出十分痛苦无助地表情时，终于再不忍心……知道忍向来与亲切好说话的佐伯最谈得来，不二便去寻问佐伯，佐伯却是欲言又止，最后不清不楚地说忍最近多了很多心事，而具体是什么心事，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不二便也只好轻拍着忍的脑袋，给她讲些越前南次郎从前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和经验，忍倒是配合地不时点点头，而后来竟然也真的有些效果，虽然甚微。

　　隔了几日，白石派千岁进京，说是递呈有关年末事宜的报备折子。当天中午吃饭时，幸村说打算再过几日便动身回立海。

　　白石听后虽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赞同了。

　　而裕太的第一反应却是扭头看向不二，后者只是淡定地吃着饭，并没有表示什么，裕太蹙了蹙眉，继续扒饭。

　　一整个下午，裕太的脸色都不太好，拧着眉头似乎很纠结的样子。

　　“裕太，你也有心事么？”不知是不是终于看不过去了，不二在裕太身边坐下，感叹道，“果然啊，都长大了，一个一个都有心事了呢。”

　　“老哥！”裕太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不要用那种奇怪的腔调说这种话啊！”

　　“我是担心裕太啊。”不二笑着扭头看裕太，“那裕太告诉哥哥怎么了。”

　　“我……”裕太别扭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没什么啦！我就是憋得慌，出去走走就好了。”说着便真的出去了。

　　看到裕太出去，不二才敛了笑容，转眼盯着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