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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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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发亮的时候,街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晨雾。
苏军司令部的后街十分清冷,没什么行人经过。高尼夫和卡西诺提着两个大袋子从街车上跳下来,一眼就看见树后停着一辆黑色的老爷车。两个人四下看看没什么动静,就笔直奔车子跑去。酋长已经打开了车后门,冲着两人急切地挥了挥手。
“还顺利吗?”坐在驾驶位上的加里森拧转身问道。
“挺顺,”高尼夫啧啧嘴,道:“好久不干这个了,幸好洗衣店的德国人还是象打仗时一样笨。”
加里森瞧了高尼夫一眼,没接他的腔,说道:“好吧,大家凑合着在车上换换衣服,都是外套,反正好穿。一会儿等司令部正式上班了,我们就进去。”
“进去?!”卡西诺惊奇地叫道:“头儿,你到底是怎么把东西藏在那里面的?”
“我说过,不能肯定,只是想去试试。”加里森眼睛望着车子前方,道:“维尔玛告诉过我,发现我的废墟本来是司令部旁的一栋小楼,和现在的苏军司令部所在的小楼一起,战前都属于纳粹党卫军指挥中心。两年前,我和维尔玛来过这附近一次,希望能够找回一点过去的记忆,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那现在呢?”戏子盯着头儿的脸色问道。
加里森抿紧了嘴唇,脸上的咬肌微微绷起,没有回答。
苏军司令部与其说是个军事指挥机构,倒不如说更象是个协调各类事务的中心。由于此次柏林危机事发突然,各种与外界的交通方式猛一下全面瘫痪,柏林东区的普通老百姓,原本正常的生活变得左右支拙,无以为继。这样一来,就有络绎不绝的人群来到苏军司令部门前表示抗议,同时,行政部门的人也要求司令部尽快解决问题。所以,这一阵子,苏军司令部简直门庭若市,各色人等几乎可以出入自由。
九点正上班,司令部打开正面的大铁门,换了两个新岗哨持枪守在门口,而形形色色的人群,也开始拥挤在大门口,人声噪杂,场面渐趋混乱。
但是,后街的人依然不多,司令部小楼的后院门,仍旧用一把黑漆漆的大铁锁封死着,只有一个卫兵打开铁门上开着的小栅门探头看了看,很快又缩了回去,显而易见,门是从里面插上的。
“头儿,这儿不好进,后院墙边上没有什么树,卫兵是在里面沿着墙巡逻的,我们一跳进去就会被发现。”换好装的酋长已经出去看了看情况,回来也不进车子,就俯在司机位旁边的车窗上向头儿汇报。
加里森微微攒着眉,手背又搁在了嘴边。
隔了一会儿,他突然舒眉一笑,轻轻道:“戏子,还记得那次我们撒个了弥天大谎吗?”
戏子咧开嘴,本能地回答:“怎么不记得,那可是个漂亮的烟雾弹……”他的话滞在了嗓子眼儿里,脸上的表情怔愕莫名,诧道:“我的上帝……头儿,你全想起来了?”
中尉的身子一僵,本来舒展的容颜又转回困惑,他停了停,迟疑地说:“奇怪……我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刚才,好象有一道光,我脱口而出……不,我没有想起什么,那是个什么样的烟雾弹?”
高尼夫恼怒地推一下戏子,埋怨道:“都赖你,你能不能不要反应那么快?让头儿多想想,没准儿他就好了。”
戏子有点无话可说,只没好气地往旁边躲了躲,离高尼夫远点儿。
卡西诺解释:“上次我们劫了辆电台车,骗了个德国司令……头儿,这回可不成,我们上哪儿劫电台车去?再说,谁会说俄国话?”
加里森恍然大悟,欣道:“对,就是这个办法。酋长,卡西诺,跟我来,我们去给苏军司令打个电话。”
酋长有些不懂,问:“怎么打?谁会说俄国话?”
加里森侧转头看看他,淡淡地说:“我会!”
戏子心里一动,接口道:“头儿……我们和当地□□有联系。”
加里森眸中划过一道喜色,道:“你明白了……对,你们去联系一下本地□□,要快,半小时后行动。”
戏子一点头,干脆地说:“让卡西诺跟我去吧,他已经找过□□头儿一次了。”
加里森沉吟了一下,问酋长:“你会接电线吗?”
酋长难得地咧了咧嘴,道:“没问题,头儿。”
卡西诺十分好奇,插嘴问:“嘿,我说头儿,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接电线,你就知道我一定会吗?”
加里森盯了卡西诺一眼,不动声色,简短地答道:“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
高尼夫这下可乐死了,幸灾乐祸地嘲讽卡西诺:“好啊,头儿也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搞破坏的贼,哈哈哈……”
卡西诺挥起拳头作势欲打,早被头儿推回司机位上,命令道:“行了,高尼夫下来,我们三个去弄电话,戏子,你明白我要干什么,就不多说,只有半个小时,一定要及时赶到,行吗?”
戏子稳稳地道:“行,头儿!”
五个人分头行动,卡西诺和戏子开车离去,高尼夫和酋长则跟着头儿快速地闪向路边一个粗糙的公用电话亭。加里森安排高尼夫望风,要酋长卸下公用电话亭里的电话盒子,两人又奔回司令部后墙的一角,寻找由司令部内拉出的电话主线。
半个小时后,加里森看了看表,露出一点担心的样子,问酋长:“好了吗?”
酋长隐在一棵粗大的法国梧桐树后,试了试听筒,点头道:“好了,现在干什么?”
中尉努了努嘴,吐出一个字:“等!”
“等什么?头儿,”一直在街上走来走去假装巡逻的高尼夫正巧经过树旁,有点着急地停下来问:“戏子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你到底要他们干什么?”
加里森正欲作答,猛听得前面一片极大的喧哗之声,杂夹着砸碎东西的巨响,不禁面露喜色,伸手从酋长怀里拎过话筒,嘴里吐出一连串字正腔圆的俄国话。
高尼夫和酋长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头儿在说些什么。
五分钟后,加里森满意地扣下电话,示意酋长把一切恢复原状。不一会儿,那辆老爷车便“吱”一声刹停在他们面前,戏子探出头问:“怎么样,成了吗?”
加里森跳上车,答道:“成了,干得好,司令部守兵完全相信我们是在追踪一小股闹事分子的巡逻队,正焦头烂额地等我们去救援呢。”
酋长和高尼夫也跟着跳上来,听到中尉的话,高尼夫有所省悟,喜道:“头儿,原来你是叫他们找□□来捣乱啊……你的花招儿还是象以前一样,真不少!”
司令部正门前,十来个戴着长统丝袜面目不清的人,正闹闹哄哄地往司令部楼里扔破瓶子,一边还嚷嚷着:“我们饿死了,我们要吃东西!”
司令部的守兵列成一排,荷枪实弹地指着这些闹事者,但为难地是,这群闹事者很滑头,他们分散开来混在人群里,和前来抗议的学生、提要求的当地行政人员以及看热闹的普通老百姓杂在一起,而这些人里,男女老幼都有,一旦开枪,事态会变得极其复杂,所以,司令部的士兵们也只能是僵持着,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只见一辆黑色的老爷车从后街口转出,飞速驶来,猛地刹停在人群前面,里面呼拉拉跳出五个身穿苏军制服的人,不由分说就冲进人群里,大家眼前一花,不知怎么一来,那十几个蒙着黑头套的人就丢开手里的东西四下逃走,前后不到一分钟,本来混乱紧张的局面登时清静下来。
这五个新来的人追了几步,看看捣乱分子已经逃远,就停住脚,领头的那位蓝绿色眼睛的尉级军官,作手势让部下们收起枪,转身向司令部守兵们走来。
守兵们的队长是个少尉,他看清来人肩上的中尉肩章,忙并拢脚敬了个礼,嘴里吐出几句铿锵的俄语。
加里森随意地回了个礼,也用俄语跟他交谈着,没一会儿,少尉就喝令守兵们散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然后对加里森作了请进的手势。
高尼夫瞧见戏子一脸隐隐压不住的笑意,不免偷偷凑过去问:“头儿在说什么?”
戏子唇间吐出低不可闻的回答:“他要进去向司令汇报追击情况呢,我们的头儿,胆子还是那么大。”
一行人貌似闲闲散散,骨子里却小心紧张地戒备着四周,走进司令部小楼。戏子四人有意无意地,将他们的头儿保护在一个圈里,加里森走了几步就查觉到了,心里有些感慨,但是,也容不得他再作更好的安排了,司令部办公室就在前面。
少尉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动静,他耸耸肩,把加里森五人领进对面的一间小屋子里,解释了几句,加里森客气地回了个礼,少尉就先离开了。
卡西诺可憋坏了,屋里一没外人,就跳起来叫道:“这怎么回事?我们到底要干嘛?”
加里森机警地靠在门上听了听,才轻声道:“嘘,小声!我跟他们说我们是封锁线巡逻队的,这些捣乱分子本来想冲越封锁钱,被我们打散了,有一群就躲到司令部来闹事,想掩护其他人,我们是奉命追过来的,并且,要向司令部汇报封锁线的情况。”
“司令不在?你早知道?”戏子追着问。
“是的,我刚才打电话时,先要求与司令直接通电话,可是接线员说,司令一大早就在会议室里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估计上午不能结束,要我先找守兵大队长。我刚才跟那个少尉说了,我们可以待在一个地方等一等司令,他就把我们领这儿来了。”加里森说完,淡淡一笑。
高尼夫简直是崇拜地看着他的头儿,叹道:“简直没治了,头儿。”
加里森显然对这句出自美国本土的黑话俚语有点陌生,他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
酋长问:“下一步,怎么办?”
加里森沉吟了一下,道:“我估计,我们大概会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因为少尉说他要去巡视一遍全部岗哨后再回来接待我们。卡西诺,酋长跟我去顶楼,戏子,你懂俄语,带高尼夫去找一个后勤仓库,弄点儿黄油来,记住,要大块的,铁盒装的那种。”
戏子这次不明白了,他皱着眉接口道:“铁盒装的黄油?”
“对!”加里森肯定地说,一摆手,道:“别问了,快去弄吧,二十分钟之内,大家要回到这里来,懂了吗?”
卡西诺跟着酋长来到顶楼,这是幢哥特式的尖顶楼,顶楼被隔成几间小密室,门上满是灰尘,一看就很长时间没人来了。而加里森仿佛很熟悉这里,毫不犹豫地带着他们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密室前,示意酋长望风,然后对卡西诺:“看看这锁,能开吗?”
卡西诺矮下身子,仔细地检视了一下门上的锁,渐露惊讶之色,啧啧道:“天,这是二战时德国人的最高机密锁,有爆破装置。如果不知道密码,强行开锁或者破门而入,都会导致密室整个被炸毁……难怪,这些年来大概苏联人从来没有打开过这扇门。”
加里森的眸子中闪着熠熠的光,沉声道:“你能打开吗?”
卡西诺断然摇头,道:“不行,手头上什么都没有。而且,这锁几乎是不能开的,除了要密码,还要钥匙,缺一不可。”
加里森平静地又问:“如果知道密码呢?没有钥匙,你可以开吗?”
卡西诺诧异地望着头儿,问:“你知道密码?那就好办了……光是没钥匙,我想我可以应付。”
“好,”加里森不再迟疑,慢慢地说:“你试试这个号,926314!”
卡西诺手一颤,惊道:“头儿,这是你的……你的美军中尉番号,这密码,是你设的?”
加里森脸上掠过一丝不易查觉的困惑,没有回答。
密码是准确的,钥匙孔上由密码控制的护板应手而开,卡西诺不禁大为兴奋,从内衣兜里掏出从不离身的一小包精巧的工具,探进锁孔里小心地试探着。
“你身上总是带着这个?”加里森有些好奇地问。
“对啊,”卡西诺顺口答着,忽觉不对,丢给中尉一个白眼儿,补充道:“你还当我在干老本行啊?这是跟戏子打赌玩儿的,他家的锁老换,每次我去就试试能不能撬开,所以老揣在口袋里。”
加里森努努嘴,唇边漾起一丝笑意。
五分钟后,卡西诺得意地扬起头,咧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成了,开门吧。”
加里森用两只手扳动门柄,厚重的密锁门缓缓打开,卡西诺的嘴不知不觉圈成一个“O”型,因为这扇门竟有二十公分厚,而且,里面居然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个有着奇怪的灰白色金属内壁的密格,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占了五分之四的体积,里面赫然放置着一枚黑黝黝的导弹状的东西,顶层里有一只铁皮盒,大小正同装大块黄油的盒子一样。
卡西诺有点傻,楞了一会儿,轻问:“头儿,这是什么?”
中尉有些恍惚的站着,凝视着那个黑黝黝的大家伙,仿佛没有听见卡西诺的话。
足足过去两分钟,酋长从楼梯口窜过来,打了个响指,暗示有人来了。加里森直如从梦中惊醒,飞快地取出盒子,叫酋长和卡西诺把密柜门原样关好,三人往暗处一躲,就听楼下一层响过一阵脚步声。
幸好,楼下走过的人没有打算上顶层,一会儿响声就消失了,三个人放松绷紧的身体,吁了一口气。
回到司令办公室对面的小房间里,戏子和高尼夫已经在等了,小高手里抱着个黄油盒子,一见加里森怀中也有一个,不免奇怪,问:“头儿,你怎么也弄来一个?”
加里森没有回答,他只是小心地掀开自已那只盒子的铁盖,里面并没有黄油,而是躺着一张薄薄的金属钢片,钢片镌刻着几行德国字,最后还有一串长达20位的古怪数字。
戏子思忖着,问:“这就是军方想要的东西?”
加里森盯着那张钢片,俄顷抬头,脸上的困惑茫然已一扫而光,他感慨地望着部下们,道:“就是这个,戏子,这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而是希特勒用来交换生命和自由的最后筹码。”
中尉的眼眸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神情是那样熟悉和坦然,几个人都看呆了,好一会儿,高尼夫才悟了过来,惊喜交加,低叫道:“头儿……你,你全想起来了?”
加里森一笑,道:“是的,我想起来了。你们真行,我什么都不记得,你们也肯全听我的。”
卡西诺喜不自胜,乐着说:“头儿,这不是开会表决,你说干嘛,就干嘛。”
酋长无声地大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只有戏子,却颇显忧虑:“头儿,你真打算把这个交给军方?”
加里森收敛笑容,意味深长地看了戏子一眼,他知道这个聪明的骗子已经看懂了那几行德国字,但来不及解释,他迅速地抽出钢片,对高尼夫说:“快,把黄油盒子打开!酋长,刀子!”
高尼夫立即掀开自已手中的黄油盒盖子,里面是一块未曾动过的笔记本般大小的黄油,加里森用酋长的小刀小心地将黄油从中间横剖一刀,然后把钢片夹进黄油层中,再将剖下来的黄油放回去,用刀背将缝隙抹平,这么一来,谁也不能看出里面夹了什么。
刚作好这一切,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大家连忙各自站好,戏子机警地一脚将头儿换下的空盒子踢到墙边的文件柜底下。
进来的居然是司令官本人,他狐疑看着面前五张陌生的面孔,问:“你们是谁的部下,找我有什么事?”
加里森迎过去,解释道:“对不起,长官,我们是封锁钱巡逻小队的,奉命追击捣乱分子,我们怀疑有人已穿越了封锁区,逃到西占领区去了,要向您请示是否越界追捕。”
司令走进屋来,对身后的副官皱着眉说:“你去打个电话给警戒线巡防队的渥伦斯基同志,问问他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会让人冲破封锁线?”副官敬个礼去了。
司令一个人站在屋中间,对加里森说:“我听说了,你们不错,对付捣乱分子很有成绩,越界追捕的事先不急,你叫什么名字?”
加里森冲酋长使个眼色,猛地从怀里拨出枪,喝道:“别动,我们是来抢劫的,要命就送我们出去!”
高尼夫一乐,举一举黄油盒子,应声说:“可不是……你挺有钱啊,司令大人。”
司令的脸白了,强自压抑着震惊,道:“你们……疯了,竟敢来军事部门偷东西!”
卡西诺一本正经地说:“谁让你们把这个地区封锁起来,到处都没钱,只得来你们这儿拿了。”
司令的副官一头冲了进来,报告道:“司令……渥伦斯基少校说他不清楚……”话音未落,酋长已从他身后掩了过去,一掌劈在副官的脖颈上,副官当即软倒在地,酋长用脚把门一磕关上,所有动作几乎在同一秒内一气呵成。
司令本能地欲喊,加里森的枪管已经顶在了他的额头正中,眼里的威胁一丝儿也不含糊,故意油滑地说:“我们只要点儿财,老头儿,别不识相!”
司令的喉节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无奈地轻点了一下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加里森作个手势,五个人呈包围状跟在司令两旁及身后,开始撤退。
一路走出大门,运气不错,没碰上几个人,中尉和戏子几乎一边一个夹着司令,随时准备他要是想喊叫就打晕他,一个巡逻兵远远看见就立正敬礼,完全没起疑心。众人心想,这个司令看样子不象是个沙场老将,竟没有太多反抗的表现。
出了楼门,再走十米就是敞开的大院门,戏子四人都有些放松,有点不屑这个苏军司令是个胆小的脓包,这次的任务太容易了。但加里森却紧张地思索着,他注意到面前是一小块开阔地,无遮无拦,假如司令故意等在这个时候喊叫,那就糟了。一念及此,他的目光投到司令脸上,正看见这个面容沧桑的苏联老人露出坚毅的神色,站定张嘴,吐出一个词:“卫兵……”,加里森心念电转,手起掌落,司令被劈倒在地,呼喝卫兵开枪的命令夭折在他的喉咙里。
守门的卫兵正准备敬礼呢,突然惊变乍现,难免楞了楞,旋即端枪,而加里森已大声喊出来:“开枪,冲!”
一时间,戏子四人同时向四周射击,枪声大作,五个人拼命向门外奔去,守门卫兵已第一时间中弹倒地,其它岗哨的卫兵来不及靠近,竟让加里森五人冲过了大门,跳上了停在外面的老爷车,如离弦之箭般驰去。
按照加里森的指点,车子笔直地开向苏军占领区的封锁线。
酋长的胳膊上有子弹擦伤了一处,高尼夫撕下一块衣服衬里给他扎住。卡西诺就没这么幸运,一颗子弹直接钻进了他的大腿,嵌在骨头里,要不是加里森半拖半抱不肯放开他,他根本上不了车。
戏子检查一下自已,有点惊叹居然没一点伤处,高尼夫的帽子则被打飞了,擦破一点头皮,倒也没怎么流血。他俩的目光投向车厢后座的加里森,心里有点不祥的感觉,这个以前总是受伤的头儿,这次有没有幸免呢?
加里森的脸色苍白如纸,前面却看不出有伤。他用力靠在车椅后背上,低沉地说:“快,我们一定要在苏联人想到之前,冲过封锁线。”
高尼夫讶然道:“头儿……那维尔玛呢?”
加里森咬住嘴,摇头道:“不……现在不行了,我本来,是打算混出司令部的,但现在这样闯出来,我们再不走,就会陷在封锁区里……”
戏子担忧地说:“她会不会有危险?”
中尉闭了闭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应该不会,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而且,我去找你们之前,给美国大使馆打了电话,说如果我出了事,请他们一定要保证维尔玛的安全,他们答应了。”
戏子怀疑地坐直了身子,问:“头儿,你是不是受伤了?”
加里森不理睬他。
歪在中尉身边的卡西诺看了看脚下,叫起来:“血!头儿,我的腿不可能流这么多血……”
戏子坐不住了,立即伸手扳过中尉的背部,天,一颗子弹正正打在中尉脊骨右下侧,看来子弹留在体内,所以前面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后背上却有一股血流,在汩汩溢出。
高尼夫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撕衬里,戏子扶住中尉,扭头冲酋长急道:“没别的办法了,一定要以最快速度冲到西占领区去,否则头儿就完了。”
酋长脸上的线条绷得象尊花岗岩雕象,一脚将油门踩到极限。
十分钟之后,封锁线关卡遥遥在望。
“停……车!”在戏子和高尼夫努力下,加里森的流血情况好了一点,他勉力支住身子,斜靠在高尼夫肩头,给酋长发出了命令。
酋长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冲进路边的矮树林中,杂着“吱吱”的刹车声,停了下来。
“怎么办?关卡那里人不多,但是有挺重机枪,硬闯十分危险!”酋长汇报着看到的情况,没有回头。
“听我说……你们,下车!”加里森喘了口气,继续道。
戏子的脸上掠过一丝恼怒,但他忍了忍,道:“这种命令有什么用?你明知道我们不会听的,让你开着车硬冲,然后我们再过去吗?你既然恢复了记忆,就该知道我们别的都会听你的,可绝不会听这个。”
中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用一种平和的口气说下去:“戏子……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手里拿着什么,不是吗?”
戏子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的,是一枚核子远程导弹的启动密码!”
高尼夫、卡西诺闻言悚然,他们都听闻过美国向日本投放原子弹的事,据说是因为美国抢先造出了原子弹才结束了战争。但谁也想不到,希特勒在战败前,竟也已经造出了原子弹,他为什么没有用呢?
加里森缓缓地说:“我在战争结束前,受命前往柏林,到达这里后,我发现我的身份竟是希特勒的特别秘书,当时就十分疑惑,不知怎么会瞒天过海得到这样机密的位置,潜伏了三天后,我才意识到,我的工作,竟是希特勒本人亲自安排的。”
“希特勒战前竟曾经和盟军谈判过吗?天,这真是大新闻!”戏子低低呼道,蓦然明白了军方晦涩态度的由来。
“我的具体任务并不复杂,只是传递文件。”加里森道,“而且,每份文件均用火漆加密,除了希特勒本人和美国总统,别的任何人都不能看。当我想到这有可能是两方元首在私下媾和时,经我手传递的文件,已经有四份了。”
“你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高尼夫问。
“我不知道。”中尉摇摇头。
“火漆!”卡西诺轻蔑地说,“头儿,要是我们跟着你……”
“所以你们没有跟着我!”加里森微微笑一笑,打断卡西诺:“但是,四份文件之后,我的工作忽然停顿了两周,而就在柏林攻克战打响的前几天,希特勒本人给我看了一件东西。”
“是那枚新型的核子导弹?”戏子问。
“是的。”中尉道,“那颗导弹,本来装在一个隐密的发射位置,希特勒同时交给了我那块钢板,说明如果按照上面的密码启动,导弹将直射苏联境内。”
“乖乖……他想交换什么?”高尼夫啧啧嘴。
“德国战败已是必然结局,希特勒只来得及造出这一枚远程核子导弹,所以他私下与美国沟通,希望借助美国的帮助,诈死后逃离德国……而我,将在柏林攻克战的重要关头向苏联境内发射这枚导弹,造成德国在反攻苏联的假象,逼得苏联回兵自救,这样美国就可以独占柏林!”加里森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想得挺美啊!”高尼夫喃喃道。
“这法子……心机真深!”戏子深思着,“难怪眼下又想起这枚导弹了,想想看,要是在苏联人封锁东柏林的当口,居然发出了一枚射向本国领土的核子导弹……”
“会死很多的人!”一直没开口的酋长忽然冷冰冰地说。
“后来怎么了?”戏子吸了口气,问:“头儿,你……显然没有完成任务。”
“是啊,我失败了。”加里森淡淡地说,“希特勒传给总统的最后一份文件没能及时送到美国总统手里,直到柏林攻克战打响,希特勒也没能得到美国总统帮助他逃亡的最后答复……他绝望之余,下令将核子导弹转移,要修改它的发射轨道。”
“天啊,打美国吗?”高尼夫作个鬼脸。
“我猜是的……”中尉道,“但不幸的是,导弹在转移途中遭到了德国当地抵抗组织的拦截,混战中这枚导弹竟不翼而飞了,希特勒直到自杀,恐怕也不知道这枚导弹最后到底藏身在何处。”
“你是怎么把它弄到那个密室中去的?”卡西诺不敢相象。
“我不记得了。”加里森不动声色地说。
“希特勒不找你的麻烦?”戏子一晒,拨转话题。
“事实上……在他交给我最后一份文件后,我就失踪了。”加里森道,“两天后导弹也失踪了,之后柏林被攻克,苏联人占领了这一区,美国总统只知道,这枚导弹从未发射过,一定还在柏林,但到底出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
“你在柏林被攻克时守在导弹附近,难道当时就想好了准备让自已彻底消失?”戏子心底一沉,脱口问。
加里森咳嗽了几声,眸光闪动,又说了一句:“我……我记不起来了。”
“那么,你现在还打算消失吗?”戏子眼光灼灼。
“听我说……任务,总有可能会失败的。”加里森的声音里带着喘息,高尼夫觉得肩头上渐渐发沉,忙下力顶住。
“要失败,大家一起失败!”酋长再次开口。
“这有什么必要……”中尉道,“酋长,你刚才应该看到了,这个关卡,我们冲不过去。”
“那你想怎么着?”卡西诺粗鲁地问。
“通过这个矮树林,有一条穿山的小道,本来是可以越过关卡的。”加里森解释。
“本来,是什么意思?”高尼夫皱着眉问。“请说英语好吗?”
“这里地势特殊,穿山小道原来是从一个高坡上翻过去的……但是前一年,山体塌方了,穿山小道成了死路,前面出现一道十几米宽,二十几米深的沟壑,曾经有人想驾车飞过去,但都坠毁在沟底。”加里森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么你也想飞过去?”戏子口气不善。
“因为这是死路,所以苏联人没有看管这条小道。”加里森不理戏子,顾自解释:“但是从关卡那里,能听见深沟那边的动静。如果我们的车坠毁在深沟,关卡卫兵一定会过去查看的。”
“那好啊,我把车开过去,你们就能过关卡了。”酋长干脆地说。
“听着,”加里森的语气严厉起来,“开车去深沟的人,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你们谁也不许去,我自已去。”
“这话您说了。”高尼夫拖着怪腔道。
“另一方面……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加里森放平了声音道,“军方就不会放过我,这枚导弹保存在有厚密防幅射层的密室里,很难损毁,如果被军方拿到了密码,迟早有一天,它会被发射出去,那后果是什么,你们明白吗?”
四个部下沉默了。
加里森调匀自已的呼吸,努力坐直身子,再次道:“你们下车!”
卡西诺笑了,扭头看看高尼夫,道:“我说……这次真够刺激的。”
高尼夫嘿嘿一乐,道:“是啊,挺够本儿,纽约的日子太闷了,根本过不下去。”
酋长的酒涡漾了起来,抿嘴道:“你打算说什么,戏子?”
戏子一本正经地道:“飞翔是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梦……阿门!”
加里森的心脏象擂鼓般跳动着,眼前忽然有些迷蒙潮湿。但他的部下们谁也没有看他,四个人竟畅快地哄笑起来,就在男人们那特有的豪爽无忌的哄笑声中,汽车马达轰鸣咆哮,车轮飞转,急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