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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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皇后却是用绣着金丝繁花的袖子掩着唇，优雅地微笑，“或许只是你没注意到，因为陛下是个过于强势的人，所以很容易因此让人忽视了其他。”
可李皇后的劝慰并没有多大用处，瑾自己知道并非如此。他是似龙，并不会因为被囚禁在这里而抹去自己的傲气，他的心不会因为任何人而错了心跳的节奏，更不会被任何人占据自己的心思。那颗不为所动的心，就好像是……早已死去的。他再度低下头去，有些闷闷不乐地掉头离去。
攻打道国远不如攻打飞廉国那般轻而易举，两国君主对这次战争的不同态度决定了战争的难易度。
飞廉王一心求和，无心迎战，以致军心溃散。而道国的君王才刚刚继位，年仅十七岁，正是热血冲动的少年，竟学着尧王凛那般，亲自领兵上了前线。
尧王凛看见道王时，尚来不及评估这年轻对手的实力，就已先一步被道王身边的蒙面之人夺去了全部思绪。
雪肤黑发，漆黑的眉峰之下，是灿烂美丽的金色眼眸。
心中猛地一惊，尧王凛自认定力极佳却仍是因为那蒙面之人的半幅容貌而产生了些微动摇。瑾怎么会出现在道国？这不可能，他明明派人严加守卫……不，他没有留下魑魅设下封界，所以只要有人有心相助，瑾必定可以离开。至于为何要投奔了道王，待会儿他就可以亲自问清楚了。
尧王凛的眼睛微微眯起，杀气霎时间弥漫了开来。
“尧王。”道王的声音以内力相辅，响彻了整个战场，“孤绝不会把自己的国家拱手送你。”
“孤也无意轻易获得一个国家，孤要所有人都知道，孤的天下是靠孤以及孤的勇士们所打拼得来的。”尧王凛以同样的说话方式回应道王，他的内力远高于道王，言毕之后，声音回响不止。他的一番话令他的军队整体情绪达到了一个制高点，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整齐划一地喊道：“天佑尧国，一统天下！天佑尧国，一统天下！”那余音久久不息，一时间整个战场都静得可怕。
道国的士兵们明显有了一丝退缩的意味。道王正想说什么，他身边那人伸出了手，按住了他握着剑柄的右手。那亲你的动作里所透露出的默契显而易见。
尧王凛自然也看见了，漆黑幽深的眼眸掠过了一抹冷光。
但见那人拉下了蒙面的黑纱，露出了整张面容。
那张脸极为陌生，虽然与瑾有着相似的特征，但是那人左侧的脸颊上却有着金色图纹，细致繁复，异样美丽。
不是瑾……那一刻，尧王凛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过走神的须臾之间，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响起，那人轻启唇，龙吟之声连绵不绝地自其口中吐出。而那突然展现出的气势，令所有的战马都开始颤栗不安，尧王的爱驹凌霄开始嘶叫。
这种反应，似曾相识，好像凌霄第一次见到瑾的时候也是如此……尧王凛拔出了佩剑。
“魑魅……”那人停止了龙吟，不见运力，那幽雅却威严的声音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就好似那人是在耳畔说着话一般，“我以为，它留在修罗界了。”
“孤知道你并非凡人，但你若有心阻拦，孤一样会杀了你，无论你是神鬼妖魔，挡我者死。”尧王凛的佩剑一旦出鞘，必得饮血方能回鞘，方才稍稍减淡的杀气在妖剑出鞘的那一刻，又浓重了许多。
“吾，自不会退却。”那人道。
那一仗打得极为惨烈，尧王凛的左手几乎被那个金眸男子砍断，可同样的，那人为了保护武功不及尧王凛的道王而硬生生挨了尧王的一记侧砍，整个后背咧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淡金色的血溅在了魑魅的剑身上。
喷涌而出的淡金色血液好似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虽然没有亲手触及，却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份滚烫的热度以及——模糊的，弥漫在心尖上的隐约疼痛。尧王凛差点将手中的妖剑掉在了地上。
“陛下。”一名将军策马靠近了些，提醒着现在正有些失神的君主，“您看是否要继续追击，还是速请御医来为您治疗伤口？”可是尧王的伤势也并不乐观，伤处只有少许的筋骨还粘连着，再不医治只怕是回天乏术。
尧王凛回神，抬眼见道王怀抱着已然昏迷过去的金眸男子，心中又是一阵紧缩。
“收兵。”他吩咐道，左臂已失去了知觉，他翻身上马，将剑收回剑鞘。
“是。”将军领命退下。
包扎了伤口，左手尚不能动弹，尧王凛单手查看地形图，直至深夜才和衣躺下休息。
借着帐中一片漆黑，黑衣刺客悄然而至，未曾想在其欺近尧王凛之前，尧王凛已然醒来，手中的妖剑无声出鞘，蓄势待发，只等对方靠近，就一跃而起。
刺客使的是暗器，纤薄轻巧，且专向他左侧进攻，显然是清楚他今日左臂受伤。尧王凛的剑一半仍在剑鞘之中，尚未完全拔|出。他并不急于进攻，只一味防守，看似是节节败退，却是伺机反击。
正在此时，另一把剑插了进来，替他挡去了刺客洒出的一排毒针。
那人的剑势走灵活轻盈一派，虽然长剑不适合于近身作战，也依旧在几个回合之后占了上风，险险制住了刺客。
尧王凛点了灯，见林霈身上挂了彩，长剑正架在刺客颈边，他挑挑眉，走过去扯下那人蒙面的巾布，冷笑了一声。
“黄偏将，这么晚不睡，是来与孤切磋武艺的么？”尧王凛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令他记得十分清楚，这名不起眼的小小偏将，今日白天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当时不敢动手，夜里倒是敢来行刺。尧王凛看看帐外并无守夜的士兵，心下了然。
林霈问：“要怎么处置？”
“替孤将几名将军叫来。”
林霈顺手点了黄偏将的穴道，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尧王凛亲手处死了黄偏将，他吩咐全军到场，看着他一刀刀将黄偏将凌迟致死，黄偏将的惨叫声及当时血腥的场面，让那些征战沙场多年的士兵们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尧王凛面不改色，最后一刀砍下了黄偏将的头颅，那张脸上凝固了其死前的惊恐与疼痛，目呲欲裂，面目扭曲得已经辨认不出原先宽厚老实的模样，落在地上，已然开始冷却的鲜血沾着尘土，狰狞得像是厉鬼。
扔下了那把不止是谁的佩剑，转身对站在身后的士兵们道：“孤从不亏待任何有功将领，但背叛孤的人，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孤的勇士们，永远是孤的骄傲。”
瑾在与李皇后谈话之后，就再也不见骥堪。
他阻拦不了骥堪来，只有在骥堪到来时没入浴池之中消失无踪。骥堪虽然见不着他，但能感觉得到他的气息在此处，知晓他并未离开，就兀自坐在琴几旁安然抚琴，两个时辰后方才离去。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直至有一日他走入内室，正欲在琴几前坐下，却见通往浴池的那一帘轻纱后面似有人影。
他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琴，走了过去。
瑾坐在浴池边上，双膝以下没入水中，长长地发丝铺散在了白玉砌成的地面上，有几缕浮在水面上，乌黑柔亮得好似一匹上好的绸缎。浴池之中常年恒温的底下活水使得此处雾气蒸腾，瑾的身影融在其中颇有几分误入凡间的仙人意味。
骥堪愣了一会儿才迈步走近，瑾侧过头来看他，金眸透过重重雾气，朦胧却又灿亮。
“尧王即将攻下道国。”骥堪启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尧王凛的，“他也许会在短时间内回来。”
瑾明白骥堪想要说什么，他也知道尧王凛并未设下阵界，在骥堪的帮助下他也许可以趁着尧王不在且现在守卫正松懈的时候离开。
但那时在他未被小黑蛟缠住之前，现在即便是皇宫大门敞开，他也已经无法独自走出去。正在逐渐是去力气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孱弱不堪。
他默默摇头，表示拒绝。
“为什么？”
他抬手想要写些什么，可最后只是收回了手。挣脱不了小黑蛟，去哪儿都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是不是……和你手腕上的东西有关？”骥堪发现瑾手腕内侧的异物已有三分之一没入了肌肤之下，“有没有办法取下来？”
瑾只是再度摇头，如果有办法，他也不会迟迟不除去小黑蛟。
「你不要再来这里了，我的龙气开始外泄，对凡人而言是一种伤害，我不想连累到你。」瑾慢慢写着，写得多了，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颤，像是无力继续。
“瑾……”
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动摇，瑾的手自骥堪的手中抽离，他在骥堪的眼前潜入水中，并在下一刻隐匿不见。
在原地坐了一会儿，骥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慢慢将之握紧成拳，“瑾，若有一日你想离开，就向你窗外的画眉鸟示意，它会来找我。”知道瑾一定听见了，骥堪走了出去，那面琴留在了琴几上并未带走。
此后不久，在瑾宫殿外侍立的侍卫们开始觉得头晕不适，几日轮班下来渐觉不支，纷纷要求与其他位置的侍卫交换岗位。
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没有一个能坚持过半个月。谣言渐渐传开。
说瑾是山中妖怪修炼成人，趁着尧王不在，先是伤了赵妃等人，现在被道长用仙法制住，妖气外泄令侍卫们都因此而得了病。
李皇后花了好些力气才遏止了谣言继续外传，她吩咐侍卫们后撤十丈开外，继续站岗，瑾的宫殿现在仅负责他三餐的宫女可以进入。
那名宫女入宫已有六七年，机灵能干，发现瑾不再进食之后就将那些原封未动的饭菜拨乱了再拿下去，完全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个哑巴的食量本就小，现在被外头人传成了妖怪，旁人躲都来不及，谁还会关注他的饥饱？皇后娘娘这么吩咐也不过是为免落人口实。宫女自作聪明地想着，一边觉得自己的行为感到得意。
瑾待在宫里半步不出，气力渐失的他连御花园都不再去，整日里就在内室之中，或小憩休息或长立出神。
窗外的画眉离得远远的，承受不住他的龙气也会悄悄地往更远些的树枝移动过去，但始终忠实地做着答应了骥堪的事情。
能言百兽之语，可驭飞禽走兽……瑾忽然想起尧王凛曾说过的关于骥堪的一句评语，其实，并非仅止于此。兽类凭着本|能分辨善恶，骥堪驾驭百兽，是在与它们结交之后，获得它们的帮助，并回馈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与百兽之间是平等的。
如此说来，同样的，尧王凛对他好，也会想要有所回报，只是尧王凛要的东西，他给不了。不过，至少他死在这皇宫之中，也算是完成了尧王凛的要求，留在尧王凛的身边，这是他唯一可以为尧王凛做到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