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梦[剑网三]》川上羽

15、贰·横眉甘对千夫怒（上）

　　“诸位……君子动口不动手——好吧你们也没说过自己是君子，我是说，你们当真不肯好好说话么？”

　　叶非鱼携了那少女柔若无骨的细手，见众人不怀好意地聚拢上来，不由地一面后退一面握住了重剑剑柄。

　　轻剑招式灵动奇巧，重剑则走倚臂力为胜的刚猛路线，劈斩之间难免伤人，因此叶非鱼平日不爱使用。但如今她的轻剑被欧阳先生掠去，一旦言语不合动起手来，除了以重剑迎敌外别无他法。所幸她看眼前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顺眼，满心想着如何教他们碰一鼻子灰，倒也不存多少顾虑。

　　欧阳先生见她从头到脚绷得好似一张拉满了的强弓，双眸灼灼生光，有如毛发倒竖的小兽一般，心中也暗暗称许这女娃儿的勇武脾性。他方才假扮村汉时与叶非鱼拆了两招，已知她轻剑上造诣不弱，有心要试一试她另一路阳刚功夫，当下也不出手，只闲闲立着看她怎生应付。

　　辛词感念叶非鱼先前为自己出头，甚是牵挂她的安危，但无奈自己一心钻研医道，在武学上不免疏忽；若要请沈轻霜出手相助仇人康雪烛的徒儿，又是万万不可。他横竖无法挽回危局，只得垂首长叹，暗自盼望叶非鱼能逢凶化吉。

　　那老者也不同她客气，抚须一哼道：“小丫头，你让不让开？这妖女是康雪烛门生，日后指不定会怎样暗算于你。老夫念你年幼无知，若你就此收手，便饶了你一条性命。”

　　叶非鱼出庄以来先遭平生大变，后与结义大哥分道扬镳，更兼多日旅途奔波劳顿，如今又知晓了聋哑村背后内情，心中乱作一团，无端端地憋了三分火气。她原本也极认可大哥所推崇的侠者正道，深知除恶务尽之理，但此时见一群江湖豪杰结伴来掳这么个扶风弱柳一般的小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其看作正道所为。她一时想不通“侠”为何物，索性便只由着自己心之所向，出手去帮这笛声哀婉凄清、形貌娇柔可喜的女孩儿。她打小性子执拗，这老人威言相逼，自然只能教她越发斗志昂扬。

　　一言以蔽之，老子今天不爽，就是跟你杠上了。

　　她笑嘻嘻地听那老人说罢，将脸微微一抬道：“前辈不必多言，在下心中自有分寸。在下今日就在这路上生了根了，诸位若想从此经过，不妨划出道儿来。”

　　那些江湖人士见她言语间甚是轻慢，不免都带了几分恼意。那老者爱惜颜面，不愿当众与一个后生晚辈较量拳脚，便向身后一位横刀而立的年轻弟子道：“庄儿，你去接这丫头两招，也让她输个心服口服。”

　　那弟子抱拳答一声是，提了刀径出列来。叶非鱼见他生得浓眉大眼，鼻正口方，眉宇间颇有些凛然正气，不像凶恶横蛮之徒，只是一副不知世事、盲从盲信的憨厚模样。她不欲同这老实汉子为难，肩上先自卸下了三分狠劲，微福了一福道：“请兄台赐教。”

　　那青年面上微红，连忙笨拙地还了一礼，磕磕绊绊道：“在、在下周庄，请姑娘赐、赐教。”

　　叶非鱼听他报上名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花：“怎么取了个地名做名字？”

　　青年茫然不解道：“这名字是我爹指着地里庄稼给我起的，我活了这许多年，倒不知还有一个地方叫做周庄。”

　　叶非鱼猛地醒过神来，料想那周庄虽是千年古镇，此时却未必叫这个名字，甚至很可能根本不曾兴建。她背上涔涔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打个马虎眼蒙混过去：“那‘周庄’是江南地方的一个小镇，默默无闻，兄台不知也是自然。”

　　周庄听她说得在理，便憨笑着点头道：“是了，我从小在北方长大，若不是遇上师父，只怕一辈子也出不得家里那三分田地。如果来日得了机会，一定要到那江南周庄去看上一看。”

　　叶非鱼见他性情如此淳厚，本已跌至冰点的心情瞬间转晴了不少，一手解下重剑横握在手中，昂首道：“进招吧！”

　　周庄见她纤纤楚楚一个小人儿，手上却提了足有半人高的一把大剑，面色顿显为难：“小妹妹，你这兵刃太重，你挥着不累么？不如你换一样兵刃，我们再来比过。”

　　叶非鱼唇角一牵，扬声笑道：“大哥哥，你且看看我会不会累！”说罢双臂提起劲力，挥剑便朝周庄手上单刀斩落。

　　她这一招出其不意，本欲将这青年兵刃击落后劝他认败，谁知周庄面相愚钝，反应却是极快，竟也力贯双臂扬刀迎上。叶非鱼规避不及，只得以重剑硬碰硬接了他这一刀。

　　周庄毕竟年长力壮，又是人高马大的男子之身，蛮力上自然远胜于叶非鱼。但藏剑山庄既有“重剑大巧不工”之誉，自是擅使巧劲，能将偌大一柄巨剑挥舞得如绣娘使针一般潇洒自如。叶非鱼这一剑斩下，腕上姿势角度都拿捏得不错分毫，周庄举刀相迎的劲力倒被她顺势轻飘飘地卸去了一大半。她心思明敏，刚接了一招便知对手不可力敌，当下左手从剑柄上滑脱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他肩头穴道。

　　周庄见她两指伸到，如何能让她得手，当即也反手提刀架在肩头。叶非鱼指尖到处但觉刀刃森寒，心头大骇，连忙撤回手来横剑当胸。周庄哪肯放过这大好时机，立时抓住她破绽反守为攻，将一柄钢刀舞得虎虎生风。叶非鱼虽迭遇险招，却是临危不乱，沉下心来一一施法化解。又拆了几招，她猛见康念秋交握着两手立在一旁，担心其他寻仇者趁机出手加害于她，便拿定了主意要尽快分出胜负。

　　她既生了速战速决的念头，当即虚晃一剑教周庄抢去先手，又故作手忙脚乱之态，将一柄大剑使得全然不成章法，足下连连后退。见周庄乘胜追击欺近身前，她冷不丁身子一斜，口中叫声“啊哟”，似是崴了脚一般软绵绵地委顿于地，一手极其自然地朝周庄颈上搭去。周庄见这俏生生的小女孩儿在眼前跌倒，只道她力竭失足，立刻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师父在一旁看出端倪，刚想提醒徒儿当心暗算，叶非鱼出手如电，早已运足十成力道撞上了他肩头穴位。

　　周庄这一下着得不轻，当即半身麻木，手中单刀“当啷”一声滚落在地。叶非鱼一击得手，亦不为难于他，足尖轻轻一点便飞身退到了数丈开外，含笑道：“周兄功夫精湛，在下佩服。”

　　周庄遭她算计，面上仍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温敦笑容：“姑娘失足之际还认穴如此精准，自是远胜于在下。在……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原来这青年天性质朴，自拜入师门以来只是埋头练功，对江湖上人心险恶一无所闻，故而压根不知叶非鱼方才那一跌只是做戏诱他。

　　（我明明是打算做好事的，为啥看上去这么像坏人啊……）
　　叶非鱼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地低头认输，心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但两相权衡之下，终究还是对康念秋的怜意更胜一筹，当下便硬起心肠叫阵道：“还有哪一位出来见教？”

　　当下又有几个年轻子弟跃跃欲试，但都忌惮这小丫头诡计多端，你推我搡了好一会儿，方才举出一对使板斧和软鞭的孪生兄弟上场应战。那使板斧的练的是外家功夫，虎背熊腰，一身黑黝黝腱子肉浑似钢筋铁打一般。叶非鱼也不同他硬拼，展开轻身功夫满场游走，剑锋一味削他下盘，直把这汉子作弄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立时拍苍蝇一般将叶非鱼摁死在地。叶非鱼却是心境澄明，一招一式都使得沉稳之极，不多时便一剑自他腰带上撩过，教他提着裤子面红耳赤地退下场去了。

　　她前两场虽胜得轻巧，斗到第三人时却倍显吃力。那使软鞭的汉子手腕轻抖，直将一条二丈余长的银鞭舞得滴水不漏，任她使尽浑身解数也攻不进半寸。重剑虽去势凶猛，但挥舞时不免稍显笨重迟滞，比起“刺”更适合用于劈斩。这汉子找准了重剑弱点，长鞭如毒蛇一般死死粘着她剑刃不放，她每一斩的力道都被他以阴柔之劲扬鞭化解，当真将“以柔克刚”的要诀发挥到了极致。

　　欧阳先生见她迭遇险招，却还能左遮右挡勉力支撑，忽然捋须大笑道：“小朋友，你这路剑使得很好，欧阳先生不欺侮你了！你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拿在手里的好！”说罢长袖一挥，已把叶非鱼的轻剑直直掷了过去。

　　叶非鱼眼疾手快，早已跳出两步一把将爱剑抄在手里，口中嚷道：“欧阳先生明明说过不欺侮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又欺侮起我来了？”

　　欧阳先生笑得更是豪爽：“哈哈，我当时对你只是一般喜欢，如今却是喜欢得紧了。我看这康姑娘也很好，你替她出口气罢！”

　　叶非鱼得了轻重双剑，方才放开手脚，将四季剑法中的精妙之处一一施展开来。藏剑武学最大的妙处本就蕴于双剑变换之中，轻剑取巧制胜，重剑以力服人，两者缺一不可。叶非鱼内功修为尚浅，但于剑招上却是别有一番悟性，使轻剑时轻灵巧快，使重剑时稳扎稳打，双剑交替的时机更是一刻不差，倒是得了藏剑山庄真传。此时她端的是如鱼得水，重剑一被软鞭缠住便趁势欺身上前，反手抽出轻剑猛刺对手周身空隙，登时把那汉子杀了个手忙脚乱。不过三十余招，叶非鱼低叱一声“着”，手中剑尖已直抵上那人眉心，他赶忙撤了兵刃悻悻败退下去。

　　叶非鱼抱剑在手，将小身板挺得笔直，横眉清喝道：“还有人想上来赐教的么？”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再敢贸然出头。叶非鱼方才连败三人，对手虽不是什么名门子弟、一流高手，但也都是各自帮派中拔尖儿的人物。叶非鱼一个身量未足的弱质女童，功力亦不深湛，仅凭些诡妙剑招便能出奇制胜，实在教人小觑不得。而明眼人早已看出她剑法来历，更是忧心忡忡，不敢轻易造次。

　　那老者再度出列对答时，面色已较方才郑重了几分：“姑娘小小年纪便能将叶家双剑使得这般得心应手，竟有些神似当年烟香楼一役中的‘无双剑’叶三少。久闻藏剑叶家人才辈出，确是名不虚传。”

　　三庄主叶炜年少时轻狂好斗，曾于烟香楼大败江南名声最旺的一干侠少，此事叶非鱼亦有所耳闻。她不欲同前辈争锋，随口谦逊道：“在下区区稚子，怎可同当年风头无两的‘无双剑’相比，老先生说笑了。”

　　老者眉间微动，又道：“那……不知姑娘与叶大庄主如何称呼？”

　　叶非鱼微一语塞，眼前忽然无端晃过记忆中尘封已久的场景来：暮春将近，落花满天，那人披着如雪长发、微阖着眼目回转脸来，眉眼清淡无波，唯有鼻息轻轻一动。

　　那时非鱼年方九岁，在决定自己去留的大庄主面前紧张得无以复加。她将头埋得极低，只听他的声音清明沉郁，一个字一个字送入耳鼓：

　　“……你很好。剑可入鞘。”

　　“剑可入鞘”，那便是“收”的意思。会以这种方式答复拜庄者的，除了叶英外再无其他。

　　那一刻，原本无所安放的心便有了着落。
　　那人那花那剑，亦从此烙入心上生动鲜明。

　　她当即不再犹豫，提剑当胸躬身一礼，神色恭肃：

　　“心剑叶英，正是家师。”

　　（……救命，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帅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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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如何用一句话把君子如风变成君子如疯（。
其实我完全不懂PVP（……）切磋什么的只能尽量写得看上去吊一点（……）小黄鸡们不要揍我【。
非鱼对叶英男神也算是相当崇拜吧，虽然她不渣三并不知道庄花是男神……所以她从某种意义上不是不能理解小念秋的心情【因此越发的觉得康雪烛在欺骗少女感情其心可诛】。她之后也会常常得意地说“你的师父是装成男神的渣，我的是真男神！”（不
对了，辣个周庄在这里只是个小龙套，但基友说他调|教一下会变成超棒的男人。的确，十年后他会变成帅气的不渣的破军军爷再登场的=v=【不要跟我提定国军爷那个深V啊啊啊啊
PS：周庄水乡风景真的不错欢迎来玩呀（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