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几人回》撒莎

9、19

　　六廷教馆

　　楚君仪扬了扬手中的简报，冲龙宿挑眉问道：“汝知道了？”

　　“自然。”龙宿倚在白狐皮铺垫的躺椅内，盯着双眼，轻轻摇动着手中华扇，说得意态悠闲。

　　“汝果然不意外。”楚君仪放下手中的简报，端起身边的茶盏，轻啜一口。三百年前，她接任六廷馆主之职时，前馆主就无比赞誉龙宿的能力，说他有能力、有胆识、有心机、有魄力，更难得的是他有忍耐力，绝不贸然出手，使自己陷入被动，更不会在没必要的时候使自己少了乐趣。果然，百年相处，让她确信了前馆主的话。明明早就可以拔除的隐患，龙宿居然可以放任他们上百年，任他们在自己身边不时的出些小动作、小花样，不过……看样这些也该到头了。

　　“吾不觉得有任何值得意外之处，汝不也不意外吗？”龙宿半睁开双眸，睨向楚君仪。有何意外？谁都知道的事实，他和“老鼠”谁都不愿屈居人下，现在“老鼠”虽然手中有势，但在身份上到底也只是儒门之下的一名门人而已，和他比起来自然是没有优势的。而几次努力均告失败，更让那边不可能自己单打独斗，既然都已经狠心辣情地毒害龙首，既然有人愿意利益结合，又何乐不为？只可惜“老鼠”小瞧了他龙宿，更小瞧了龙首，身为入门龙首自有比别人值得骄傲之处，学富五车、博闻强识正是最富盛名的，如此人物被人下毒怎会毫不知情？若不是自家师尊不愿再活，儒门之内早就无“老鼠”的立足之地，而“老鼠”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密联北隅，就真以为己事当真无人可知？且不说他，便是剑子那边都瞒骗不过。想到剑子，龙宿的眼神又阴郁了几分。儒门伏部居然没有一人可以参与到剑子此次的天仙大戒的准备中去，是当真剑子身份尊贵令道门重视非常，还是道尊早已知道这些人实属儒门，是以摒除在外？剑子之事难道当真不可为？

　　“北隅现在已参与其中，汝预算如何？”楚君仪放下茶盏，端正坐姿。北隅那边胆子也算大，就算为了夺权，但是敢于参与到儒门内斗之中，也算是妄为之行。北隅三王爷北辰胤计深虑远、宏才大略，那边和北隅联手的消息自然也已得知，既然已经开了先例，北辰王爷自然也可以出手了。若可与北辰胤联手，自然是依据功成，各得所求。只不知，现在该谁先伸手呢？

　　“汝想到的，北辰胤子夜想得到。若不出意外，明日天明之前，自该有人上门，吾等不妨敬候。”龙宿再度闭上双眼，唇角微勾。虽然剑子那边不能成功，但北隅、儒门逼不会使他失望。北辰胤，北隅皇朝的不世王者，若看不透他正在等其上门，那真是枉人称颂，也不过就是高傲的凡人一名，舍弃也没什么值得可惜。

　　“哦。”楚君仪拉长了音调，瞄过龙宿勾起的唇角。一切尽在算计吗？她真是要为那群与其为敌的人默哀啊。

　　是夜

　　龙宿接过穆仙凤递来的贴心茶，轻啜一口，又递还到小丫头手上，方才拿起身边的华扇，眉眼含笑轻挑，屈起左手中指敲在红木的桌上，发出沉闷的“空空”声。

　　门上传来轻轻地叩击声后，一名青衣下仆推门而入。回首关上门后，转身向龙宿执儒生礼稽首。

　　“胤王爷好客气。”龙宿微微扬起右眉，手中华扇翻转，指向下首之位。“凤儿，请茶。”

　　“龙宿大人谬赞了，胤亦尊儒术，见儒门未来龙首，自该以礼相行。只可惜，今日不便，否则自当以真颜以对。”北辰胤也不恭让坐在下首之位上，接过穆仙凤奉上的清茗啜了一口，搁至一边。

　　“哦？那真是遗憾，不过王爷果然是非常人，吾本以为今夜不过是王爷心腹光临，居然亲身而来。”龙宿手中华扇微遮面目，一双琥珀色瞳眸半眯着细细打量下首之人。青色仆衣，遮掩的面目却遮不掉王者一身霸气，看他不经意地打量自己，表面却不露声色，难怪北隅那群人要联手外人，若再不出手，想必会被这位王爷鲸吞蚕食了。到时候，不过成为北隅历史中的罪孽而已。这人身上到有几分剑子的气质，只可惜论起腹黑，这世上果然没几人比得上剑子。说来，佛剑流于明明心性通明，却只爱选择直接方式；而楚君仪，虽然算的才智聪慧、闻一知百，只是心性难免仍会有些急躁。这世上真正有深沉心机，有令人沉浮的气质，更有不骄不躁不急不缓的脾性的人在世上何其之少，而眼前有一位，剑子亦可算一位。龙宿在扇面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剑子影响他最近的心境，天仙大戒又让他患得患失，一夜之间竟然数次想起剑子仙迹。他……需要定心了。

　　“龙宿大人亦非平凡，不是也早已算到，亲自接待。北辰胤深感荣幸。”北辰胤笑着回应。儒门之内素重华贵，为人端谨，常常使人只记得华服丽裳，忘其人等。但今日一见儒门未来龙首，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存在本身就是不容忽视，身上的华服是一层伪装，也是一层囚牢，牢内一只巨兽张扬着爪牙，随时想要脱困而出噬咬天下，即使是天下最华贵的服饰也不能压下龙宿的光芒、气势和压力。有这样一个盟友使人安心，有这样一个敌人让人惊心。不过……北辰胤在心中微微勾动唇角……真想知道这位龙宿大人刚才究竟想到了什么，让他忘记了压抑自我，释放出锋芒。

　　一时之间，屋内寂静非常，两位人上人眼神交汇，互相探查，默然无语。

　　“呵。”龙宿眉眼舒缓，唇角含笑，手中扇微转，再度扇摇，一身凌厉抹平，恢复平静。“胤王爷，远道而来，若无甚可说，龙宿可要送客了。”感觉到北辰胤的好奇心和探查的目光，龙宿心中微凛。自己竟然心境不宁到让一个外人好奇探查的地步，他心中不喜，面上反而平静，波澜不兴。

　　“素闻中原武林有位奇人，名为傲笑红尘，其剑法大开大豁，霸道凌厉。胤慕名已久，盼得一见，不知龙宿大人可否代为达成？”北辰胤收回好奇，正经言道。红尘剑法他慕名已久，自然是真，可若非算是安双方之心，他亦不会提出这个要求。双方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可以相互要挟的把柄，所以这个交换的条件自然要苛刻些才能体现出价值。正道儒门之首是不可有错的。

　　“红尘剑谱？胤王爷果然好眼光。”龙宿眼中闪过一丝利芒，果然是北隅隐皇，这个条件提的不可谓不苛刻，不过……如果没有提出这个条件，自己到会怀疑他的合作诚意，毕竟这个条件是双方的，如果对方提出的条件太低，自然自己这边也不好提出太过苛刻的条件，这种合作前提的交换等同于无，毫无意义，令人疑心。不过……红尘剑谱……想来，当初他其实也曾有过兴趣，听闻红尘剑谱最后一式红尘轮回，可以让人魂飞魄散永不轮回。让人魂飞魄散的方法有很多，道法、秘家都可，但是纯用武力让人魂飞魄散到是闻所未闻。他曾经也想过要取来红尘剑谱一观，究竟如何可以纯以武力使人魂飞魄散，也许……龙宿心内冷笑……有天对某人可能用的上……“说来，北隅似乎有一利器盛名天下，据说与道门古尘神剑出自同一铸剑师之手，透体而过，不留丝痕，不知可否借观呢？”

　　“龙宿大人果然博识啊。”北辰胤笑了笑，从下首站起身，再度拜礼。“时日不早，北辰胤不便久扰，只好向龙宿大人请辞。”辟商其剑，乃北隅之宝，要在机关重重的大内宝库之内取走此剑，可谓全无可能。要动此剑只能趁评剑大会环都城巡游之时方可成事，果然是难事啊。

　　“凤儿，代吾送胤王爷。”龙宿还礼之后，转首对身边小丫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