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辞》女刘氓

2、竹林偶遇

　　抬头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应该又是酉时了。

　　这些天我担心出外面遇见什么人出什么岔子，尽量找借口不出门多跟其他丫鬟们聊天，待的我也闷死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一直没洗澡。。。

　　古人真是不爱洗澡，我问过怜儿澡堂在哪，她说奴才们都没澡堂的，如果要洗就打一大盆水擦擦就好了。她们一个月也就洗个两三次，冬天就更少了。

　　我身上黏糊糊的特不舒服，看着这外面没什么人经过，我翻出了个大澡盆，打算去井边打点水。

　　现在应该是初秋，天挺凉的，我穿着件单衣就出来了觉得凉气都透过了衣服。这个盆子真重，我抱不动只能拖着走。

　　听怜儿讲过有口井离得我们不远，绕过一条小路就到了，早知道应该让怜儿走之前帮帮我的，我等会还要一个人拖回来想想都累。

　　“姐，姐是你不”走出女苑不远就听到有人唤我，回头一看，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快步跑到我面前。

　　“姐，真是你啊，你身体好全了么，担心死我了你晕了那么久。”他一边说一边擦着汗，脸上还有灰尘，像是出门骑行回来的样子，还叫我姐，那应该就是“我”的弟弟----卫青了。

　　“我没事了，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一头的汗。”打量着这个弟弟，真是和我眉目之间有几分相像，长得眉清目秀但是又因为长期在外，晒得健康的小麦肤色，年纪看上去还小但是已经高过我一个头了。

　　“跟侯爷去霸上那边了，过段时间皇上和王爷们要来祭扫，先去那边部署一下。姐你真好全了么，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对啊。”

　　“我有点冷，我想去打点井水，一直卧床都没有洗漱过，你帮下我可以不。”看到来了个救兵，我还是挺高兴的，这个木盆真不是一般的重，打满水了我都不能确定我能不能抬回去。

　　“可以啊，我帮姐送到女苑门口，姐你先回去等着吧我等会唤你，你穿这么少井边挺凉的等会又冻着了。”

　　我想了想，确实也不想再过去了，万一再遇着什么人就麻烦了，就答应了。

　　卫青真是力气大，直接单手抓着盆子就走了，看他说话间的关切，我们应该是很亲的。他真的会是历史上那个战功显赫的卫将军么，那我就算不是卫皇后，我也是将军姐姐了吧，哈哈，看来我也没那么倒霉啦，那卫子夫呢，她又在哪里，按照历史来说卫青是因为卫子夫当了皇后才做将军的吧。
　　边往回走边低头沉思，走着走着才发现不对，我怎么走到一片竹林里来了。

　　我记得应该我没走多远，往回走的时候哪条路走岔了么，抬头四处张望，都是一片青竹，有条小路挺幽静的，通往竹林更深处的地方。

　　“是谁在那儿。”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猛地回头，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长得很高，估摸着30多岁的样子，脸色有点苍白，衣着虽然朴素但很干净，暗沉的颜色衬得人越发没有血色，鼻子高挺，嘴巴紧紧的抿着，一看上去就是个倔强的人儿。

　　“身为个女子盯着本王看，不觉得很无理么？”那个男人一脸玩味的望着我，声音还是那种懒懒的音调，我才反应过来我一直呆看着他。

　　本王？那就是王爷了，天啊汉朝很穷么一个王爷穿成这个样子。

　　我赶紧跪下低头行礼：“奴婢参见王爷，王爷吉祥，奴婢不小心迷路了，无意打扰王爷，请王爷恕罪。”

　　“你是平阳公主家的丫鬟么，叫什么名字。”那男人向我走来，却一点也没有要扶我起身的意思。

　　“启禀王爷，奴婢名叫卫红，是府中的讴者。”我轻声回答，不敢抬起头，天色已暗，竹林里冷的不行，跪在地上觉得秋天的凉意都往上串，太阳穴突突地疼。

　　感觉他已经走到我面前，还是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第六感告诉我他一直在盯着我，但却没有说话，周围突然安静地出奇，只有晚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吹得我衣角都飘起来了，我觉得我身上开始发烫，头昏脑胀的。

　　“起来吧。”等了一会，王爷终于发话了。

　　我硬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了，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谢王爷。”

　　我始终低垂着头，心里祈祷着能快点离开，身上的单衣抵不住秋叶的寒凉，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我感觉我就快要晕过去了。

　　“你知道怎么走出去么？”

　　“看这只有一条路，奴婢原路折回去看看。”我答道。

　　“我带你出去吧，这不只一条路，一条路你怎么能迷路。”说毕他自顾自的开始走了，听起来这个王爷还特别喜欢调戏人，说话永远都是一股懒懒的味道在里面，不知道他是什么王呢。

　　我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从后面打量，这个男人真是很有味道。近看才发现他的衣服看上去朴素，细瞧是很好的纺织品，类似绸缎但是比绸缎看起来要耐磨实用的多。腰背挺直，走起路来很是大气。

　　不像我，我现在走起路来一定是轻飘飘的，感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我不自觉双手环紧自己。

　　“到了。”走了没多久，看到已经出了竹林了，不远处就是女苑：“走到这里你应该会走了吧。”他回头，与我四目相对，我才一下子回过神来，跪下道谢：“奴婢谢王爷。会走了，那奴婢告退。”有气无力的说完这句话，我再也撑不起来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床上了。

　　这次的床和我上次醒来的不一样，上次醒来是个简陋的木床，上面铺着薄薄的棉被，这次是在一个敞亮的房间里面，精致雕花的木床，温暖的被子和舒适的枕头，挂着淡绿色的绸缎，房间里有股淡淡的墨香味。依稀还可以听到外面欢快的鸟叫声，想必今天天气一定很好。

　　抬头看，怜儿在我床边守着，累了在打瞌睡。

　　我觉得头昏沉沉的，嘴干干的有一股苦味，看来是真的发烧了。看怜儿睡得挺熟，不忍唤醒她。轻手轻脚起床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才感觉好点。

　　呆坐在凳子上，这变化太快了，我不是个唱歌的么，上次醒来还是在破旧的女苑里面，现在就睡在大床了，这是怎么了，农民翻身当家做主人了么。

　　刚想着，听到开门声，一回头，竟然是那个王爷！！他这是干什么，我衣服都没穿好啊！我赶紧往床上躲。他也应该看到了我的囧样，站在门口没进来。动静太大吵醒了怜儿，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帮我穿好衣服，我才出去。

　　“奴婢参见王爷。”我和怜儿一起行了个礼。

　　“都起来吧。”他这才踱步进来，端坐在凳子上，问道：“你身体好点了么？”这是在关心我么？我赶忙答道：“谢王爷关怀，托王爷鸿福，已好了很多了。”“呵，”听完这句话他竟然笑了，道：“听他们说你不过15岁，怎么官腔打的如此圆滑了。”

　　噔，我心里一惊，忘了，我在这个年代不过15岁，这样子说话会不会惹人怀疑。我想了想，抬头看着他笑着接道：“奴婢是真心感谢王爷的，当日若无王爷指路，奴婢可能就晕倒在那竹林子里面了，后来奴婢昏倒，想必也是王爷出手相救的，所说并无半句虚言，只是想表达奴婢的感激。”

　　“本王有点渴，你去给本王泡壶热茶吧”王爷不理我的解释，转头对怜儿说道。“是”怜儿端了茶壶出去了，走之前还特意瞟了我一眼，这小丫头。我觉得有点窘迫，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了我和他了。

　　“你也坐下吧，刚病完别老站着。”他拿扇子指了指离他最近的凳子。

　　“谢王爷。”我装着没看到，还是坐到了他的对面。刚坐下，就听到“咕噜，噜噜”的声音，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更窘迫了，这肚子，是有多饿啊，什么时候不好叫偏这个时候叫。
　　“你饿了，我让人做点吃的来给你吧。”他看着我，眼里还是止不住的笑意，嘴角向上翘着。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装了，而且我是实在饿了，前几天就算生病我吃的也是粗茶淡饭没有油水，现在王爷说让人做，那肯定是极好的，我点点头答应了。他站起来唤了等在门背后随从的奴才去厨房寻点吃的。随手竟把本来开着的门也带上了。

　　“奴婢斗胆，想请问下王爷封号，一直受王爷帮助，却不知道王爷具体名号。”也不知道在这个年代这样子问封号不会是什么大不敬的事吧，我只是没话找话，希望不要犯了什么忌讳。好在他也没怎么表现出不悦，答道：“本王乃长沙定王，刘发。”

　　“长沙，是在湖南么？”我疑惑地问，怎么古代王都这么小啊，一个长沙市也封个王？

　　“湖南？我没听说过哪里是湖南”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定王又补充了一下：“不过武陵，零陵，桂阳，都在长沙郡属内。”。看来在古代还没有湖南这个地名吧，我怎么又说错话了。我心里暗自懊恼，以前真应该多读史书，不至于在这里跟个白痴一样。

　　没等我开口，定王摇摇扇子接着道：“本王近日有要事，需马上赶回长沙郡，明日就启程了，今日特来看看你。。。”他停了停，定定的看着我，道：“看来没什么大碍，那本王也就放心启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竟然从他脸上看到害羞的绯红色。我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什么叫放心啊，他的意思是他担心我么？他不是喜欢上我了吧，我们昨天才见过啊！！汉朝男人怎么这么滥情啊，我不是要跟他去他那个地方吧，不行啊我不想去我还要留在这找回去的办法呢，我这种侍女去到也是做小妾吧，到时大老婆欺负我怎么办啊！！

　　我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王爷如有急事要马上离开，奴婢祝王爷一路顺风，王爷之恩奴婢来日再报，但奴婢卑贱之身，不敢劳烦王爷挂念。”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语调特别重，也特别快，他一时竟愣住了，抿了抿嘴唇，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言不发。

　　我静下来想想，这样子说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毕竟人家是王爷，被我一个侍女这样子反驳，为了缓和气氛，我接着说：“王爷身负封郡内百姓安康之责，责任重大，与奴婢只是萍水相逢，对王爷的出手相助，奴婢深怀感激，先在此谢过王爷，也祝王爷回程之路一路顺畅。他日如王爷有需要奴婢相助的，奴婢必将尽力而为。”

　　他静静地听我说完，把扇子收了起来，起身，走向门口，手伸向门把，又停住了，转过身缓缓地说：“本王一见你就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刚一番话里好几个意思，本王都听懂了。若你是个男儿，本王还能招你做门客，偏又是个女子，而且，还是如此倔强的女子。就像你说的，萍水相逢，本王不喜欢勉强，但也不会就此作罢，他日有机会，本王会回来寻你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把门口偷听的怜儿吓了一跳，险些把水壶给摔了。随从拿了吃的也不敢敲门进来，一同在门口候着。

　　我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坚毅却寂寥，挺直的背稳重的步调。按照我的理解，皇帝的儿子，如果不是做了皇上，那就只能拼命隐忍，如果不能隐忍，那就基本没有好结局了。所以身为皇子，就必定一生都在算计之中。我总觉得尊重女人的男人一般都不会是坏人，更何况在这样一个男权年代。其实如果相处一段日子，我难保不会为他倾倒，但是要我接受跟别人共享男人，我想我是怎么也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