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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正文开始 ...

  •   安护从来没有想过他还会有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刻。
      他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子临!”安愈进来,挥退身边下人,坐在他床前,“子临,为父当年诺你子临天下胜迹,自是满心真意,却未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如今你是愿也好不愿也好,都得上朝堂。”
      “父亲,你骗我。”安护沙哑着嗓音控诉。
      父亲,你骗我,你说你病危将殁,要我入朝堂护安家,你说你心中有愧,让我这个安家难得一个属意与大好河山的安家弟子又陷朝堂,你说我未能见识大好河山你便心有执念,亡而不安。
      我信了,我去找知章,我告诉他,我要入朝堂,知章你替我去游览天下胜迹,笔墨传我好不好。
      知章说好。
      我就失去了知章。
      再度重生,忽然叫我发现我与知章的悲剧都是由你一手开启,父亲,你让我如何是好。
      父亲你可曾知道,你用了诸多手段,你赔上了你的性命,你家安护依然早生华发英年早逝。
      “父亲,你毁我!!!”
      “子临!”安愈压住安护,与他对视,口气软了下来,“父亲知道你不乐意,可是,谈何毁你,你这是要掏为父的心么!”
      “父亲!”安护不知道该怎么问,他想知道的太多了,“我若拒绝,温文若入朝堂,那么将来病痛加身,早死的就是我了对不对?”
      安愈瞳孔一缩,面上却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来,“你这一病都胡想了些什么,”安愈揉着安护的脑袋,支起中指在他额角轻敲了几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与温文一体同命,他伤你伤,哪有你独好的份。瞧,你如今莽撞病倒不也连累好好的知章也回去躺了几日。”
      “父亲,我要听真话。”
      “你这孩子,”安愈皱眉,“怎么回事?尽说些胡话。从哪听来的诛心话语让你深信到来质问父亲。”
      安护看着安愈正气凛然愤怒压抑的神色,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为知章哭,他为轻无哭,他为自己哭,为安翰,为安梵,为安琅,为方幼仪,为程玥,为假死却真死的安愈哭,为所有牵扯到他们中间的人哭。
      “怎么了?”安愈手忙脚乱了起来,想要叫人,却又不敢叫人,只好笨手笨脚的把安护搂紧怀里,动作别扭的轻拍他的背,“子临,告诉爹,怎么了?莫哭莫哭万事有爹在。”

      “父亲,双子不是双子对不对?”一番发泄,到底不是十五少年的安护镇定了下来,无论如何,他安护这一世绝对要护家护爱,绝不做他人手中刀。
      想也知道,安愈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设计他重回朝堂,却不料因此惹了猜忌,被人将计就计就机灭了口。
      是谁下的手,答案呼之欲出。
      “你。”安愈惊讶的放下安护,快步离开床前,在门边窗边四处观望,看着这样的安愈,安护笑了,他知道答案了。

      安愈走过来,压低声音问笑的容光焕发的安护,“是谁告诉你的,你都知道了些什么!不对,你给我听着,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不准再说出去,听到没有!”
      “父亲,我不甘。”
      “不干也得干!我们是人臣,纵使位高权重可是覆灭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安愈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狰狞了起来。“你是我安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嗣,你若是有了什么意外,我安家就要消亡了。安护你听着,无论为什么事,无论为什么人,做事之前,请你想想我安家数百年基业下数百的人口存亡!”
      “父亲,你会死。”安护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告诉安愈,按你的意思走,你会死,你会早死。他要看看安愈会不会反悔。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如果安愈后悔了,他大概会入魔,会报复。
      “我知道。”安愈脸色颓败惨淡,“我知道,当御医说安丞相需静养的时候,就是我快死的时候。我也知道,如果你听话,现在我就是回光返照。”
      “可是,那又怎么样?”
      “当我决定把你推进朝堂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必死无疑。安护你要知道,无论我现在是否收手,我都必死无疑。”
      “安护,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是,用我的命来赔几十年后知章的命,够不够!”
      “父亲!”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安护,你听着,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先走,你入学知章远走。过几年温如就会跟上,那时候你将娶妻扎根再也不能走,知章就会遁入佛门。”
      “你进了朝堂,堂堂正正共分气运,知章进了佛门,断了尘缘。你们三人重新变成两人,你和那个人。到那时候,他们为了天下,会许你一世安康,而知章也从此逃脱。”
      “安护,我们不告诉你们,不过是为父者不愿自家孩儿年纪轻轻就受这等冲击,我为我有一个立志子临天下胜迹的儿子而骄傲,我不想看到他愤世嫉俗满身伤痕,作为一个父亲,我只想看到他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用我的命来换。”
      “我是这样,温如也是。那位的父亲也是。”
      “没有一个父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安护,我要走了,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里,你别让我伤心好不好?”安愈看着安护倔强的神色,最后的话语几乎是在乞求。
      安护不停的流泪,摇头。
      “乖,”安愈的声音也有了点哭音,“别哭,父亲不过是去找你娘了,劳烦你娘等了我这么多年,这次见面,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这张老脸呢,呵,不说了,你歇着,父,爹出去了。”

      没有一个父亲会放弃孩子。
      父亲,我该怎么办?我想怨你,可我怎么能怨!
      眼睁睁的看着你无故死亡,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死亡前还在努力生分我和知章,就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父亲,我欠你。

      第一世里,安护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安愈的算计,安愈死,他们分离。他受他的万民敬仰一世未曾离过帝都,而他做个游僧踏遍天下,却偏偏再也没有回过生他养他的帝都。
      第二世里,安护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意外发生在他二十九岁那年。那年,第一世的他忽然出现在第二世的他身边,游魂旁观,导演了一出心有灵犀。
      其后安护用他二十九岁的身体去见了百岁的轻无,回来后满心痛楚悔恨不甘死去。
      再次醒来,却是醒在十五岁那年,布局刚开始见成效的时候。

      安护永远永远都记得,百岁还在行走的轻无和尚看到自己的时候的表情,他永远记得,轻无和尚暗哑的问,“孩子,子临是你的祖父还是高祖啊,听说他还健在,你们都很孝顺啊。”他永远记得轻无和尚那佝偻却努力挺直的背,步履是撑出来的稳健,他一生都未曾剃度,烈日下那花白惨白的头发,刺痛了他的眼。也成了他的劫。
      他们曾经结发啊。

      安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有力,因为身体抽长而显得明显的骨节,都提醒着他,他已经回来了,这双手从此以后可以和知章牵着一同到老,那些个夜夜护手,日日怕伤自欺的日子已经不可能发生。

      安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边的穆图黑着脸大放冷气。安护没有反应,翻来覆去的看自己的手,穆图向天横了一眼,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冷哼一声,“安护,可曾了了心愿?入我门吧。”
      “是,弟子拜见师父。”安护抬眼看了眼穆图,一撩衣摆跪下。穆图眼尖的发现安护跪下后放在身边的手底下是安护的袖子,眼珠子狠狠的咕噜转了一圈才没有做出再翻眼的举动。罢了,小小癖好,无伤大雅。总体来说,这个弟子却是极好的,这样一想,穆图又开心起来了。
      “好!哈哈哈哈!安护,你若求道,飞仙之日必不遥远,苍天有眼却让我魔门先找到了你!”
      “他为佛,你为魔,我倒要看看天赐的双子最后是什么归宿!”
      “安护,你有心魔,”安护不为所动,静静等待穆图说完,穆图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哽的他狠狠的指着安护的胸口道,“你有心魔,有了它,你天纵奇才也修不成仙,除了我魔门,没有别的路能让你和温知章同行。你懂吗?”
      “我懂,我都懂。”我懂你们用千般手段设计我历尽三世的根由,所以,我感谢你们。无所顾忌的魔门弟子,掳走个俊俏小和尚不也是一段佳话么?
      “懂就好。”穆图点头,“这界早就脱离三千小世界,灵气全失,这也就是你那个小和尚修了一辈子的禅,只能修心而不能修法的缘故。你是我们看重的人,将来定然是要接你去上界,在这界开灵并无不可,然而此地灵气有伤,隐约有朝无灵世界发展的趋势,若是直接开灵,与你并无好处。这里有些丹药和灵石,你且在这界练练凡间武术,有它们相助,步入先天之境指日可待。到时帝王之家定然不敢招惹你,还有你的人。”
      “等你步入先天之境后,我就会来接你,还有你家小和尚。安护,别让我久等。”
      “是。多谢师父。”
      “好,安护,为师等你的好消息。”
      穆图离去。

      安护轻抚隐入储物玉镯的腕间,想起记忆中看到的画面,轻无和尚手持佛串闭目祝祷的手势和自己有些相似,想着想着思绪便飞扬起来,目光幽深而悠远。

      知章,陪我破劫可好。

      百世难破的劫,只是因为我要留着它提醒我,再也不能错待你。

      彼时再见时,汝有百岁颜。
      问我家祖好,慈祥叨家常。
      坦然年岁老,烈日伤,不禁燎。
      挥手笑别离,身姿好,发白透。
      墙角有枇杷,新果初结了。
      百世不破劫,心魔不想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正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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