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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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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没洞成房,因为迎接他们的是安愈愤怒的面孔,他一言不发的盯着二人,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的就向他们招呼过去。
安护护着温文站直了任由安愈抽。
安愈许久未用鞭子,再加上气急,自是乱抽的,刷的一下就直面安护的脸过去,安愈一惊,立马收手,鞭子像活的一样,鞭尾在安护的脸上留了一条红印外,去势不减的就要往安愈身上缠过去,安护一个跨步,伸手抓住鞭子,轻声问道,“爹,怎么了?!”
安愈胸口急剧起伏,用了拽了几下,鞭子还是被安护牢牢握住,他松手,坐在椅子上,狠声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倒是说说这大半夜的你去做什么了!”
“爹!”安护跪下,膝盖和青石地砖撞击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激起了回音,安愈和温文下意识的向他的膝盖看过去,下一瞬间就被上面的鲜血刺痛了眼。
安愈撇开头,温文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想要拉他起来,安护握住温文的手,抬眼温柔,“知章,跪下。”
温文看着安护认真的眼神,学着他刚才的举动,也大动静的跪下了。
“知章,二拜高堂!”
温文虽然惊讶,也乖顺的弯腰叩拜。
直起身,安护对安愈说,“爹,夜里我与知章已经禀告过天地诸方神灵,结为夫妻。”
“安护啊~”安愈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声音颤抖中带着哭音,“安护啊!”他狠狠的一巴掌扇了过去,厉声喝问,“你不悔,是不是!你不悔,对不对!”打的是安护,问的却是二人。
“我不悔!”
“绝不悔!”
“很好。后日秦师游学的时候,你们,两夫妻,一起去吧。”
“爹!”安护站起来,拦在安愈的面前,“爹,你可曾记得我曾经说过,夜遇老神仙之事。”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安愈永远记得那一天一波三折,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始恍惚的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了,说的难听些,自从那天开始,他开始看淡世情了。怎么会不记得,他如今也陷入了那时的境况,不同的是,这一次在那一天降临的时候他会有预感。
“我还有一事未说。”
“哦,那你说说。”安愈忽然觉得那一天的事又要重演,可是他提不起精神去参演,也许他消极怠工会让结局变遭,安愈觉得那也不重要了。
“他收了我做弟子,嫡传弟子。”
“继续。”
安护抿了抿唇,干涩道,“并非我不想告诉爹,只是他还告诉我,他有一位同伴,是佛修,那位前辈看中了知章。在尘世间他们任由我们行动,可是当我们入了修行门,知章就会被那位前辈带走。”
“佛修和师门在两个小世界内,这一分别就不知道何时再见,更不知道再见之时,知章是不是还是我的知章。”
“爹!”安护复又跪下,“师父许诺过我保您一世平安,您就绝对不会有事,您无碍,我安家就无碍。所以,我才斗胆瞒下。”
深磕,“爹,孩儿不孝。”
是不孝,是认错,亦是不悔。
安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感受,挖苦的话脱口而出,“那你现在就不怕了!”
“爹,我怕。所以我诱着知章和我成亲。爹,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安护仰着头看着安愈,“遇到师父之前,我曾经历经两世,两世里我与知章都无善果。两世我位居高位,如花美眷儿孙绕膝,而知章,一世为僧,待发修行,百岁孤独,二世为僧,带发修行,三十而殁。两世里,我们生不在一起,死后也未曾碰面。少年时十九年相处的时间,就是我们的一辈子。”安护的眼泪毫无阻拦的流下,“那天我在梦中旁观二世,挣扎想要脱体而出,师父他怜我可悲,遂用大法力让我亲历过去。爹你知道吗?我回去了,我看到了头发花白的知章一个人走在路上,我当时就扑过去了,爹你知道吗,知章他笑着摸着我的头,他问我,孩子啊,子临是你的祖父还是高祖啊!爹啊!”
“子临!”温文哭了,“别说了,我在,我在,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别哭了,子临,你别哭了,子临,你别哭了。”
安护握着他的手接着说,“第二世,我没有见到师父,于是,您走了。知章病重昏睡,一直到您收殓才清醒过来。那时候的我恨知章脱身事外,有事无事都排斥针对知章,阴沉可怕。知章忍着,他向我赔罪,他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因为,他要护着那样的我。那一世,知章离开我之前,带着我去的佛殿,”安护停了停用力的握了握温文的手,“他拉着我用温文的笑容说我们成亲了,我敷衍着,因为那时候我想要他的力量。回去后,我如愿了,他走了,从此以后世间就再也没有温文温知章这个人,有的只是一个叫轻无的和尚!而这个叫轻无的和尚在他二十九岁那年,圆寂了,因为他不死,我有事!爹,在第二世!温文在今年就死了!今年之后只有那个笑容慈悲的和尚,那个行走山林永不回帝都的和尚,那个死在山林里头无人收尸的和尚!而我安护安子临,身居高位天下敬仰啊!”最后的几个字安护几乎是咬碎牙齿才说出来的。
“别说了!”安愈大声喝止安护,“闭嘴,你梦靥了。”
“爹,这一世好太多了。您没事才是我认清这是第三世的关键,说句不孝话,就为这,我也决定不会让您出事!”
“爹,这一世变故太多了,我心中不安定啊,我迫切的想要有一个名分,这样,就算我下一刻死了,我在阎王殿前,也能问一句我的妻子投胎何处,而不是问一声,温文温知章轻无和尚投胎何处,被鬼差呵斥,无关之人不得询问!”
“爹,我受不了啊,真的受不了,爹再来一次,我会疯的,我会成魔的。”
温文听了就回想起来安护刚才几乎入魔的神态,恍然大悟,心痛的几乎窒息,随着安护的落泪,他忽然直接扑到安护的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到安护安愈不得不停下对峙来安抚他,却安抚不住。
温文不受控制的哭泣流泪吓到了安护安愈,最后还是安愈出手劈晕了他,看着温文昏睡后还在抽搐的身体,安愈沉默的看着已经微亮的天空,挥手打发他们去歇着,自己整好衣裳去上朝。
马车微微晃荡,安护的哭泣一直揪着安愈的心,这个他一直护着的孩子,这个惹是生非总是不停笑的孩子,居然那样失态的在他跟前痛哭流涕。
他分不清那个哭到哽咽的安护是他口中那个百岁的安护还是那个二十九岁的安护,或者就是这个十五的孩子,那样的哭泣,那样的倾诉,让他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的责备。
他从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安护口中的两世给他的感慨太多了。
多到他装不下。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魂灵。
原来询问魂灵的来去,必须有被认可的羁绊。
原来所谓的知己所谓的好友所谓的恋人,这些所谓的身份都不够格。
原来他们从来不曾有关系。
安愈苦笑,他自己已经感觉到了,精神不济,可是他想要去见见他,之前没有感觉,听过安护的故事后,他发觉他是那样迫切想去看他一眼,无比的迫切。
安愈没有告诉安护,当他听到他们二人溜出去拜天地的时候他的心情。
他之所以知道他们出去,是因为突来的心悸让他几乎当场死去,他回过神来,立刻命人带安护来见他,于是他这才知道安护和温文都离开了。
他不知道两个少年去做了什么,让三人之间几乎平衡的局面被打破,他只知道,安护和温文羁绊越深,他用温文抵安护的成功就越不可能。
所以,他生气,他气安护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温文,也许,不是气,不过他觉得是生气,那就生气,他很生气,他气的不动手就不痛快,他气的他觉得他不动手他就活不过昨晚!
所以,他拿出早就是装饰用的鞭子。
要是早知道抽出那么个结果来,安愈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抽下去。
百年再见。
生死无关。
安愈忽然觉得他没有什么不舍的了,安护他有两世的时间加成,就算离了他也能活的很好,而安家有了他的庇佑也定然无事,他终于可以任性一回。
安愈摇摇头,把脑袋里那疯狂的念头压下。
他还不能死,而且他不能保证那个人死后回去问他的事,得来鬼差一顿批,他需要……
不!安愈扇了自己一巴掌,“安愈,你什么都不能做!你不能,不能。”
安愈有他自己的傲气所在,他不会为了那样的一个可能,去和他闹得天翻地覆以确保那个人会在死后询问他的去处,他不能为了那一个场景而让他三十余年的寿命成为一个笑话一个谈资。
安愈,生死无关就是最大的惩罚,安愈,这样就可以,安愈,你要记得。
安愈,不准出界!
这样警告着,安愈才好歹在下车之前理好自己的思绪。
安愈的理智,一直都是可怕的。
可是再可怕的理智也压不下单纯想见他的欲望,单纯想要看看他的欲望,单纯想要知道他很好的欲望。
朝堂中,那个人端坐在最高处,威压凌厉,霸气天成。
安愈在下面仰视他,似乎是第一次发现他这样的一面,哪怕他不承认,他也不得不正视现实,那就是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每多看一眼,心里就满一点,每看一眼就想再多看一眼。
如果不是地点不对,安愈真想掩面痛哭一番,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才发现,他真的舍不得离开人世,尤其是舍不得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是时间不对。
昨夜心悸后,他就知道擅自介入三子争夺生命机会的他,报应来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
真是,太有趣了。
“安愈!安愈!”高坐的人被诡异的安愈看得毛骨悚然,不由得高声唤他。
安愈没有听到,直到他边上的同僚有力的一脚,他才回到现实中来,一声安愈,就足以把刚才所有的心绪波动给抹平。
他叫我,安愈。
安愈躬身离队,躬身回道,“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