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嘉棋》周稻

34、晚会

　　“好消息！好消息！财神到！财神到！福利彩票抽奖晚会，贵宾门票对外发售。现场旁观太守抽奖，第一时间获悉大奖号码。机会难得，欲购从速，总数三百，售完即止。甲区座位，三两银一张。乙区座位，二两银一张。丙区座位，一两银一张。明晚酉时三刻，金龙宫福彩堂，不见不散嘞！”

　　吉铜钱在黑虎坊门口支了个摊叫卖抽奖晚会的门票，她口齿便给，一长串广告词下来，连个磕绊都不打，迅速聚拢了一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虽然晚会票价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太贵，但沙州城有钱的主儿不少，能有闲钱来黑虎坊参赌的，更是多为生活富裕的主儿，因此颇有些人在一问究竟之后掏钱买上那么一张两张。还有伶俐的小厮听完广告后，回家飞报主人，又拿了钱来买票的。那三百张昂贵的贵宾票，竟然只花了两个多时辰就售卖完毕。要知道，这三百张贵宾票的销售额有六百两银子，是那卖了九天的六万张福利彩票销售总额的两倍呢！

　　这时已是第一期沙州福利彩票开售之后的第九天，上午彩票刚一售罄，下午晚会票就开售，显然这晚会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彩票售罄的次日推出。

　　晚会总导演当然就是齐琪。由于义工的建议得了梁玖熙的青眼，福利彩票抽奖晚会中最难的太守抽奖环节就由这位太守之女负责，并成功游说到太守参与。而齐琪自己，在领下教善堂里的孤儿们表演节目的任务后，顺理成章地被杨天平记录为第三名义工。

　　三位义工这几日时常进出善堂慈幼院，把稍大一点能说能跳的小孩子们全都组织起来，设计了六个节目，各自排练了一番，闹出不少笑话。慈幼院里每日间欢声笑语，就连那些不用表演节目的婴幼儿们，尽管还没学会说话，也都受周围气氛感染，咿咿呀呀地笑口常开。

　　次日酉时，神秘的富豪俱乐部金龙宫对来参加第一届沙州福彩抽奖晚会的贵宾们开放。这或许也是晚会贵宾票那么快售罄的原因之一，要知道，平日里能来这里享受服务的，可都是至少在黑虎坊消费过一万两银子的超级富豪呢，现在花上一到三两银子就能入内一观，可不是大占便宜么？

　　当然，也因为这个原因，金龙宫的金卡和宝石卡富豪都收到了福彩晚会的免费的嘉宾邀请券，肯接受这邀请的人，有最好的几个富豪包间预留给他们。不过，并不是所有富豪都愿意凑这种热闹，比如第一个获得宝石卡的大富豪简四明，就婉言谢绝了这项邀请。

　　除了金卡和宝石卡富豪，杨天平、梁玖熙、顾神龙也都收到了嘉宾邀请券，她们被安排在金龙宫二楼离福彩堂大厅舞台最近的一个包厢里，既方便欣赏节目，又不怕受到闲杂人等的干扰。檀跃则是另一个特例，他知道顾神龙要来，就想躲着，但是又忍不住想看看这个前所未闻的福彩抽奖晚会，于是被安排到另一个空置的包厢里。这个包厢与顾神龙所在的包厢相距不远，不过有木板遮挡着视线，倒也不怕被人看见了。

　　酉时二刻，一个让齐琪意想不到的人物拿着买来的甲区座位票进场。那是北冥坊赌王风无定。自上次在飘香院与黑虎坊对赌失利之后，风无定很是潜踪匿迹了几日，这一日，却突然来到金龙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在赌业竞争中知己知彼，好百战不殆。

　　“风无定入场的样子好帅好拉风啊！”福彩堂舞台的幕后化妆间里，刚从门口跑进来的吉铜钱眉飞色舞地拉着齐琪说，“他走在前头，后面还有两个人托着一块大牌匾跟着，真是有派头！”作为齐琪的侍女，聪明的吉铜钱已经从齐琪无意中说过的话里学会了不少诸如“拉风”、“帅哥”、“派头”之类简单的21世纪词汇，并常常学以致用。

　　“大牌匾？”齐琪好奇地问，“上头写着什么？”

　　“阿琪哥，你要是多教我一些字我就认得了。我就认得里头有个‘一’字。”战斗力爆表的熊孩子吉铜钱拉着齐琪的手撒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追求上进的好机会。

　　“好，以后有空教你！”齐琪随口应了，就跑出后台，去了福彩堂大厅。

　　大厅里果然有一个巨大的牌匾，就斜靠在舞台边缘，上书六个大字——“沙州第一赌坊”。第一排的甲区贵宾座位上，黄泉正在与风无定寒暄。黄大掌柜一边用嘴巴说话，一边用眼睛不住地往大牌匾上斜觑，显然心中正得意洋洋。看来，飘香院那场赌局的赌注，终于被黑虎坊拿到手了！

　　路黑虎路老大哪里去了？他当然在陪太守——不，是在贵宾休息室里预备陪太守。太守梁雍这会儿还没到，他要在第一个节目之后，才开始用他的尊手去抽奖。越尊贵的客人到得越晚，他才不会那么早到，以免失了身份。

　　总之，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气氛中，酉时三刻到了，绝大多数观众都已入场，串场的小厮们给他们端上茶水果子，务必让他们宾至如归。

　　这时只听舞台上锣鼓齐鸣，五彩的花瓣从红色大幕的布顶上、随着幕布的拉开飘洒下来，如春日细雨一般，纷纷扬扬地沾到前面几排观众的头上和身上。

　　大幕拉开，二十个小朋友穿着整齐的红布衣衫，漂漂亮亮地出了场。当先一排是四个大娃娃，两男两女，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两块牛骨击打节拍，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了数来宝，口齿十分伶俐：

　　财神到，财神到，
　　各位贵宾你们好！
　　唱歌跳舞开福彩，
　　金龙宫里真热闹。
　　左看看，右瞧瞧，
　　调皮的娃娃不见了！
　　为什么变化这么快？
　　且听我们来汇报：
　　……

　　随着他们四个琅琅的童音，其他十几个小朋友在后面热热闹闹地配合他们的说辞玩了起来：说到“财神到”，后面孩子们就拉出一个写有“财神到”字样的布幅；说到“唱歌跳舞”，那些娃娃们就蹦蹦跳跳；说到“调皮的娃娃不见了”，就有个小娃娃躲到布幅后面去，跟其他孩子玩捉迷藏……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因为本期福彩的彩头叫“财神到”，所有的彩票上都印有这三个字，所以齐琪在排演节目的时候，特地在第一个节目中让小朋友边唱边跳地把“财神到”布幅给拉出来。不料小朋友们不识字，拉出来是拉出来了，就是把布幅拉倒了，字都是反着的。

　　坐在贵宾席第一排的风无定见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字都倒了！”

　　一旁的黄泉脸有点黑，齐琪连忙笑着打圆场：“是特意这么拿的，财神到嘛！倒了就对了！多吉利啊！”

　　两边的其他贵宾也都点头微笑，大赞这个主意很吉利。

　　第一个节目简单热闹，打出了娃娃们的活泼可爱牌，和福彩晚会的吉利聚财牌，倒是赚了个开门红。节目结束，娃娃们最后两句“小朋友们哈哈笑，个个都是好宝宝”把不少观众也逗得哈哈大笑，得到了不少掌声和喝彩声。娃娃们嘻嘻哈哈地冲着台下一鞠躬，大幕就又拉上了。

　　节目一完，齐琪就跳上去报幕：“稍后，有请沙州太守抽出我们第一期彩票大奖的个位数。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贵宾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台下掌声雷动。人在沙州，怎么能不给沙州太守面子呢？花三两银子买张票，就能近距离观看太守抽奖全过程，简直太值了啊！贵宾们的鼓掌声、叫好声，简直快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大幕再一次拉开，这回可没有什么洒花瓣的噱头。为了显示抽奖的公正性，舞台上只搁了一条样式简洁的长案，上头搁着一只抽奖箱，抽奖箱对着观众的一面是细纱蒙就，样子也十分简单，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遮挡视线的地方。

　　太守是个穿着青缎暗花的便服长袍、留着三缕长须的帅大叔，他冲着台下拱手一礼，笑道：“梁某不才，蒙天子厚爱，忝为一州之守，常思善待百姓，令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怎奈州府财力有限，善堂一直做不大，如今有了福利彩票，正可众人拾柴火焰高。在此谢过诸位慷慨解囊！往后这彩票还将长期做下去，还望各位支持到底。”

　　教化民众正是一州太守的职责之一，梁雍太守这番话一说出来，台下众人自是慨然应诺。

　　齐琪一招手，吉铜钱从幕布边缘端了一个大盘子过来。大盘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搁着十个圆滚滚的成人拳头大的木球，上面刷了不同颜色的漆，并写了不同颜色数字。

　　吉铜钱把大盘子放到投票箱旁边的长案上，就向台下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齐琪拿起一只红球，向观众展示了一下，上面印着“零”，然后说：“各位请看清楚了，这是零号球。”接着零号球就被投进抽奖箱。
　　……
　　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十种颜色、十个数字的木球都被投进抽奖箱中。

　　抽奖箱正对着观众的一面蒙了细纱，顶面是挖了一个圆洞的木板，其他四面都是整块的密实的木板。观众可以隔着细纱朦胧地看到木球的颜色，从而知道不同数码的木球动向，而在长案后方的梁雍却看不见这些木球，他背对观众，负手而立。

　　齐琪大喊一声：“个位数，抽奖开始，太守，请！”

　　一只手从木箱顶洞伸进去，现场登时安静下来。那只手摸到了黑色球，又向旁边探到了黄色球，接着触到了红色球，最后把白色球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