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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武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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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剑的侠士称之为剑客,拿刀的侠士自然可以称之为刀客了。剑是礼器,代表正直、仁义。刀不同,刀为凶器,称之为百兵之胆。用刀者舞起刀来,刀风呼呼,寒光逼人,只闻刀风,不见人影,勇猛威武,雄健有力。所以刀客还代表勇者。
      于鸿便是代表勇者的刀客。于鸿使的这套刀法叫“梅雪逢夏”,是在霎息之间上三刀、下三刀、左三刀、右三刀,连砍三四一十二刀,不理对方招式如何千变万化,只是以一股威猛迅狠的劲力,将对方繁复的招式尽数消解,有如炎炎夏日照到点点雪花上一般。
      郑毅然击掌喝彩,这样的刀法实在到了极处,正因为他的实在让人无从下手,只能以力相抗。郑毅然兴之所致执起了紫电枪跃至于鸿身边。枪乃百兵之王,灵如活蛇,精微独到。使枪者必得心思巧妙方能将最基本的枪法融会贯通。郑毅然使的枪叫紫电枪,顾名思义,他的枪极快也极准。郑毅然舞枪时那枪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正与于鸿的刀法相配,一若山之沉稳一若水之灵动。
      与于鸿的实不同,郑毅然的枪法讲究虚。十枪之中有八枪都是虚招,看似厉害,其实都只是花架子。花架子厉害吗?花架子当然不厉害。可是,若你不知花架子为花架子,实架子为实架子,那这花架子便如实架子般厉害,甚至比实架子更加的厉害。所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这虚虚实实之间让人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郑毅然的虚招与于鸿的实招配合的很妙。便如浩瀚的大海上忽然出现一座小岛,那海浪是实实在在的,你逃不开便只能迎头向前,可那小岛呢?斩破了海浪那已然破损的船会撞上那座小岛吗?极力避开,海浪瞬息又至方知那小岛不过海市蜃楼;迎面而上,避开了下一波海浪却猛然发觉那小岛果真就是小岛,撞上了已然粉身碎骨,头破血流。这便是所谓的十面埋伏吧,突不破,丧了身。
      于鸿脸上慢慢浮现了笑容,那种很温馨的笑。他创建这套刀法时心中想的便是郑毅然的枪招,他幻想着有一天能与郑毅然并肩而战,用“梅雪逢夏”去配那“镜花水月”。他特地在郑毅然面前演示这套刀法,他原只是想得到郑毅然的首肯,却未想到那人心思如此的灵巧竟真的使出他那套“镜花水月”与之相配,仿佛他们早已定议。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枝条断裂的脆响打乱了这天衣无缝的“武曲”。于鸿向着那脆响处抬头,眸中寒光点点:“谁?”他收了手中的刀往那方向迈了几步。
      郑毅然抬手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院子里常有野猫出现,不妨事的。”他的神色已然落寞,“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他收了枪转身而行,于鸿竟从这背影中读出了些许的寂寥与无奈。他们配合的不是很好吗,为何只是片刻,他竟变得如此?于鸿又往那发出脆响的地方看了看,没有人息,难道真的只是猫?
      房中的灯火有些摇曳,郑毅然挂了枪,抚着那枪头良久,忽而长长一叹:“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功夫越发精进了。”来人穿着黑色长袍,两道刀眉镌刻在钢铁般坚毅的脸上,一双眼似鹰一般敏锐更似狼一般沉冷。
      “彼此彼此,若非你不小心折断树枝我也发现不了你。”郑毅然没有转身,他依旧抚着那杆枪。
      “你和他配合的很好,你心里很痛快吧?”那人的语气有些奇特,似乎带着嘲讽也似乎带着愤怒。
      “不与他配合难道与你配合?”郑毅然的声音很沉很静,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你当然不肯再与我配合!在你心里,你是正义,我是邪恶!”
      “难道不是吗?你千方百计送来这十件东西引起江湖纷争难道不恶?”
      “若不是他们心存歹念,这些死物能够引起纷争?”他冷笑着,“你心里明白的很,那些人只是担了名门正派的头衔,做的事不比我这邪魔歪道光明。”
      “始作俑者,得无后乎!”郑毅然转身,怒目而视。
      “我听不懂你那些狗屁说教!”他突然收起了周身暴戾,缓和了神情,“这么多年了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你的样子也没变,但心却变了!”郑毅然垂下了眼,又抬起了手,那把紫电枪飞回他的手中,“我记得你说过你要还我一枪。”那把枪横在了那人面前,“当年我就是用这把□□伤了你,今日你可用这把枪还回来,我绝无怨言。只是,”他看向那摇曳的烛火,“这之后我希望你能收手!”
      双手击打在桌上,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做圣人?你那盟主老爹就教的你这些?”身子前倾,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郑毅然脸上,那是一种愤怒的气息,“我要杀你在你那天跪在园子里时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他握起了拳头,“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论功夫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那些引起纷争的武功秘籍从你手中出来你自然已经看了,我当然不再是你的对手。”郑毅然在嘲笑,只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那人。
      “我不信你一定都不心动。”
      “心动?”郑毅然摇头笑着,“学成了又怎样,百年之后不还是一堆白骨!”
      “你倒通透!可惜,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没你这么通透。”他打开了门,“郑毅然,我不会放手的,我要你们自相残杀以报当年灭门之仇!”
      “邵殷!”那黑色的身影未能完全融入夜色之中,因为郑毅然紧接着高喝了一声,“布阵!”
      光影编织的巨网铺天盖地,邵殷回过头看向那灯火摇曳的屋子,郑毅然的面容就像那灯光一般晦暗不明。他大笑几声,宽广的袖子扫落袭来的刀剑,他的手指向郑毅然:“好,很好!”他的身子向鹰一样腾飞,又像虎一样落下,靠近其左右的莫不倒飞出去。“郑毅然,想凭这些人困住我你也太天真了!”他厉声而喝,丹田中散出的气息竟逼得人连连后退。
      郑毅然没有用他的紫电枪,他双掌翻飞,用的是正宗的少林须弥掌。少林功夫讲究刚猛一道,要求内里沉稳绵长。郑毅然内力不低,但他所习功夫更偏向于武当的以柔克刚,刚猛非其所擅长。而邵殷则不同,他是拳拳生风,硬如金刚,如今郑毅然以强对强便如同以己之短克敌之长,并不能讨得好处。
      邵殷的拳击向郑毅然前胸,郑毅然却不侧身,运起内力护住心脉硬受了他这一拳。邵殷看得真切,见他不反抗忙收了三成力道,但剩余的七成打在胸口也激得郑毅然胸中气息荡漾,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到围墙方才堪堪止住,跪伏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邵殷松开了拳,神色复杂地看了郑毅然一眼,突破那阵仗飞身而去。
      此处打斗自然引来堡中客人。郑毅然擦了擦唇边鲜血,对着众人指了指邵殷远去的身影:“魔教余孽特来报复,我不是他对手,惭愧惭愧。”
      有人嚷嚷着去追,也有人沉吟不语。出声也好不出声也罢,这帮正道之士却是没一个动作的。郑毅然心中冷笑,扶着墙一步步往屋内走去,只是邵殷那一拳虽没要了他的命却也实在让他难受,眼前一片模糊,竟看不清前方的路。此时恰逢郑翰秋带着周锐明、付承嗣他们来到,忙让他们扶着郑毅然回返休息,又说了些客套话请众人散去。
      于鸿与镖局兄弟商量事宜,故而来的最晚。他见郑毅然脸色惨白,知道伤的不轻,心中不免悲痛。他暗恨自己未曾细心探看那声脆响,又疑惑郑毅然怎就这般大意,他轻咬下唇,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于鸿想要询问,只是此刻却不是时候。郑毅然压制不住乱窜的内息,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郑翰秋忙令人唤来大夫,又褪下郑毅然衣服助他调整内息。与周锐明的冷静不同,付承嗣在屋中不停徘徊,可又无处相帮,也只能暗暗着急。周锐明将他按在椅上,低声道:“再这么转来转去小心害得他们走火入魔。”付承嗣闻言立刻不敢动弹。
      “爹,我好多了。”过了半晌,郑毅然方才出声。
      郑翰秋扶他躺下,凝视他许久方才叹道:“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若不如此那些人怎会相信。”
      “他们信了就肯退了?”郑翰秋闭上眼摇摇头,“利字当前,只要有一人不退其余人便不会退。”让开身子,由着大夫替郑毅然把脉,“你伤成这样,过几日的那番暗斗你又如何应付?”
      “爹放心,我不会给郑家堡丢脸的。”
      “我不在乎郑家堡的脸面,我关心的是你的身子。”他抚须沉吟,“若他们挑衅,便让承嗣替代你吧!”
      郑毅然看向茫然的付承嗣笑了笑:“承嗣毕竟是付家的人,况且他还太年轻。”
      “表哥你瞧不起我!”付承嗣撅了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打算的,但要说到功夫我不比那些成名十几年的差。”
      “你功夫是很好,可惜没有机心。”询问地看向大夫,“歇个两三天可就无事了?”
      “大少爷……”大夫有些为难,他看了看郑毅然又看了看郑翰秋,“老朽尽力而为,但老朽还是奉劝少爷一句,一月之中最好不要动用内力。”
      “那些人那么难缠,动不动就比武,哪能不用内力。”付承嗣叫道,“姑父,你就让我替了表哥吧,反正我付家也没人来,我出阵算不得付家人。”
      “你说不算他们却未必说你不是。”周锐明开口,“我不姓唐,还有人见我只说我是唐家的人。”他看向郑翰秋二人,“我知姑父的心思,想要靠郑家堡的势力压制他们,可这些年来江湖武林暗里波涛汹涌,姑父您也只不过挂了武林盟主的头衔,那些人口头听命姑父,实际上阳奉阴违。到时就算表哥比试赢了也免不了一场恶斗,那些输了的就真能心甘情愿退出郑家堡不再打那宝贝的心思?”
      郑翰秋盯视周锐明良久,摇头苦笑:“你这孩子说话可真是不留情面!”
      郑毅然抚着胸口笑道:“他的性子爹您还不了解?这是他敬重爹,若对上旁人,别说这番肺腑之言,他便是开口都免了。”他又叹了口气,“即便他们心不甘情不愿我也得将他们压制下去,让他们没了作乱的借口。日后若再打这些宝物的心思,我郑家堡也好名正言顺的训斥他们!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将药方拿来观看,略带了些惊讶,“这药煎起来怎么这么麻烦?”
      “这讲究的药自然难煎,大少爷可要安排个细心稳重的人。”
      “让马厩的小驼子帮着煎吧。”
      “他?他行吗?”郑翰秋诧异,“家里没其他人了?”
      “仆役们都被打发着伺候别人了,娘又忙着应付各项内事,锐明要时刻注意唐门动向,至于承嗣,”郑毅然轻笑,“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细心稳重的。”
      “表哥你今天不讴我心里就不痛快是吧。”
      郑毅然依旧笑着没搭理付承嗣:“我仔细观察过那小驼子,做事细心谨慎,交给他没事的。”
      “但他毕竟不是堡内土生土长的人,若存了坏心……”周锐明蹙眉。
      “我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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