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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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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不知道,原来夜可以这样的黑。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都蛰伏在这让人透不过气的黑幕之中,安静的,像不知什么时候会扑上来扼住猎物咽喉的猛兽。
军营里的点点星火,根本照不透这沉沉的夜。
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是凤翎。
“朝云,”她轻声唤他,“你要撑住。”
他痛到麻木的心因着这句关切颤了一下,那颤动很快传遍全身,让他几乎无力站稳。
“该怎么做……”他不自觉的呢喃。他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本该是那个护持凤楚一世的人,却偏偏亲手将她推入悲惨。
可是再痛心再自责,也不能什么也不做的。
“皇姐快醒了,你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凤翎坚决地说完,牵过他的手就要将他往营帐里带。
他却在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了下来。
凤翎咬咬牙,“朝云,皇姐需要你……”
“就一会。”他垂下首,等强忍不住的泪落入尘土。
他该怎么面对她?如果他清醒一点,哪怕还有一丝理智,就不该让她留着那孩子。否则……否则她也不会因此,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从凤楚的营帐里传出来。
慕朝云和凤翎皆是一惊,而后狂奔入营。
凤楚已经醒了。
随行的太医跪在地上,任凭凤楚将手中能够够到的物件往他身上砸。
他愣在原地,张了张嘴想唤出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凤楚也看见了他。
那一瞬间,世界像被人按了暂停键,连空气都不再流转。
许久许久,她举着物品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她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颤了好几下,可她没哭,她是从来不哭的。
“都退下。”她冷声吩咐。
太医和凤翎都默默地退了出去,只有他没动。他动不了,他的世界在这里,他哪儿也退不了。
“这是上天的惩罚。”长久的沉默后,他听见她尽是悲凉的声音,“是我太贪,既想要爱情,又想要江山。”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接受失去孩子再也不能生育的事实。那以后她关闭了所有让他接近她内心的通道。所以,他知道她恨他,刻骨地恨着他。
他无法为自己辩白半分,因为她知道,如果连恨他她都不能做到的话,她满腹的心酸和不甘就更加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日子沉重得像凝滞不动的水,可凤楚是太女。不管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她依旧是当朝太女。
养好身子,她就回了京城。而凤翎,被她留在了军营。
京城的日子,仿佛跟他们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回京那年的夏,凤楚年满十六。女皇为她举行了盛大的成人礼,颁旨令礼部尚书的次子到太女府教导太女房事。
半年后,凤楚将礼部尚书的次子娶做夫君。婚礼盛况空前,轰动一时。
往后的两年,皇女们逐个成年、娶亲。与此同时,褪去稚嫩的皇女们开始在各方面展露头角,网罗自己的势力网。
这一年,边关大捷,适逢女皇寿辰。女皇下旨,在边关立下一等军功者,回京封赏。
凤翎便在此列。
凤楚听到消息,头一件事便是令人将凤翎住过的房间重新打扫装饰。
将士入京那日,凤翎果然直接奔太女府来了。
“皇姐。”见着凤楚,凤翎直接行的跪礼。
凤楚微笑着将她扶起,柔声嗔怪,“六妹这是怎么了?三年不见,倒跟皇姐生疏了。”
凤翎面上又是喜悦又是释然,却还是坚定地回道,“我曾在皇上面前立誓,此生效忠皇姐,绝不变节。久别吾主,今日终于得见,礼当叩拜。”
凤楚笑眯眯地点点她的脑袋,“这孩子,竟真的长大了。”
他远远看着,亦是感慨。凤翎是真的长大了。个子长高了,五官长开了,最重要的是,终于会说些场面话,终于知道该在人前收敛些锋芒了。
女皇在寿宴上对边关将士论功行赏,凤翎被授少将军衔。
当年凤楚离开军营时,将手下三万军马交给凤翎,彼时凤翎并无头衔,却代了凤楚少将军的职务。今日得封,却是名正言顺了。
除授军衔,女皇还特别赐了凤翎一座宅子。
女皇此举,意味明白。凤翎已年过十八,却孑然未娶。赐座宅子,意在敦促她早日成婚。
不过凤翎似乎并不喜欢女皇新赐的宅子,依旧住在凤楚在太女府为她准备的房间里。
住在太女府,自免不了要跟其他皇女应酬。
现在的凤翎,早不见了当年在宴席中局促不安的样子。大多数时候她都安静而坦然地坐在席上,而当话题绕到她的身上,她甚至还能说出几句玩笑话来。
真的不一样了。
他对她崭新的印象,持续到那天她在太女府后院的回廊上将他堵住。
“朝云。”她出声唤他。
他恭敬地朝她行了个礼,“六殿下找我何事?”
她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为什么你还穿着白衣?为什么皇姐娶了别人?”
“呵。”他轻笑了声。
这姑娘骨子里的横冲直撞根本没改。这么直接,不加任何修饰的问话,她怎么能张口就来?
他俯身又朝她行了一个礼,“六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
她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不是吗?失去的再痛也比不上眼前人重要不是吗?”
伤口就这样被人蛮横地扯开,他仿佛看见伤口里淤积的鲜血。
“六殿下,”他小心翼翼地呼吸,只怕动作稍大就扯到了心口的伤,“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挣开她的手,他游魂一般回到自己的房间。
其实这三年,他又何尝不是如游魂一般度过?凤楚不打他不骂他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重话,可他再也没有办法靠近她。他离不开她,又靠近不了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娶了别人,看着她勾心斗角,看着她网罗势力……他知道她心中的伤从未愈合,只是他早已失去了为她疗伤的资格。
第二日,他在书房侍候凤楚处理公文的时候,凤楚突然问他,“昨天凤翎去找你了?”
他在惊讶之余止不住有一丝欣喜,三年来她对他不闻不问,却至少还在意凤翎来找他了。
“是的。”他不敢泄露太多情绪,只恭敬地回话。
凤楚正在写字的手文丝不乱,目光亦专注在案上的笺纸上,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用询问公事一般的口吻问他,“都聊了什么?”
他正在研磨的手停了下来。眼前仿佛能看见凤翎那双无畏而清澈的眸。如果,或许,他也能像她那样勇敢地面对三年前的伤,是不是,就能从这伤痛里,把自己和凤楚拉出来?
这么想着,他放下手中的砚,直视着她,“她问我,为什么还穿着白衣。”
她终于抬首,跟他对视。
她的目光那样平静,那种试图掩盖一切的平静。他心疼地看着她,他心疼她的一切,包括她用逃避他来逃避着心伤。可他要如何才能告诉她,他是这么心疼她?
她在沉默中挑眉笑开,“真是个不错的问题。”
他已经受够了她的从容,“凤楚,我得跟你谈谈。”
“正好我也这么想的。”她放下笔,向后靠了靠椅背,面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靥,“不过我想先跟凤翎谈。你去把她请来,现在。”
“可是……”
她摆了摆手。那是一个,拒绝再接受任何异议的手势。
他只能退下,听从吩咐,去西院找凤翎。
凤翎正在院子里习武。回京的这段时间,她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太女府中习武、看书。一同回京受封的将士都陆陆续续回边关去了,她则被特许在京城多待一些时候——直到完婚。
听说凤楚召见,凤翎放下兵刃,抹了抹身上的汗渍便跟着他回去复命。
“朝云,”觑着身旁无人,凤翎低声问他,“皇姐突然召见,可是因为我昨日私自见你了?”
他抿了抿嘴,没有作答。
她已明白,垂首笑了笑,只是那低低的声音里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心酸,“我就知道,我回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没有理会,径直将她带进凤楚的房间。
回过话,却发现凤楚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于是他立在凤楚身旁,听凤楚温言细语地向凤翎问话。
“六妹,你怎么在府中?我不是让你到京城各处游玩游玩吗?”
“我……”凤翎垂着首,为自己没有完成凤楚交代的事情认错,“对不起,皇姐。我在京中没有什么朋友,实在想不到该去何处游玩。”
“多出门走走,自然也就能结交朋友了。再者,京中官员邀你赴宴的帖子三五不时的往府里送,你随便挑几张,何愁无处可去?”凤楚循循善诱,虽然并不满意凤翎的回答,却也没有生气。
凤翎的脑袋埋得更低了,“皇姐,我……不喜欢应酬。”
凤楚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旁重重地点了点她的脑袋,“我让你出去是叫你去应酬么?母皇赐你宅子,让你留在京中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给你时间让你自个儿从京中达贵里给自己挑个夫君?你可倒好,日日在我这太女府蹲着,对成亲的事一点也不上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倒说说看,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你这法眼?”
凤翎的目光闪烁,终是忍不住朝他的方向飘了一眼,“我……军中清苦……纵使娶了夫君也不能厮守……”
“真真混账话!”凤楚想也不想,直接打断了凤翎的托词,“照你这么说,我西恙百万军士,都不该嫁娶了么?”
凤翎知道说错了话,急忙跪下求饶,“皇姐息怒,我错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凤楚想到什么,转开话题,“你十六岁生辰,我特意赏了你一名侍君,让他到军中服侍。此次回京,怎不见你带他回来?”
这下凤翎更加无措了,“那个……刘侍卫在军中还有些事要处理……”
“刘侍卫?”凤楚哼了一声,“你可真不喜欢他,连个侍君的名分都不肯给他。”
凤翎的脸都快埋到地下了,说话更是全然没了底气,“皇姐,你别生气……”
凤楚一个转身,三两步回到座位,居高临下地发话,“今日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的婚事,究竟打算怎么办?”
凤翎埋头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凤翎此生,最亲厚的人便是皇姐。婚姻之事,我实在全无主张,还请皇姐为我做主。不管何人,我都一定好好待他,克尽妻责。”
“哦?”凤楚似乎也没想到凤翎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沉吟一会后她便定了主意,“既是如此,我也不推脱。你回去收拾收拾,今晚便搬出太女府,到自己的府邸住吧。我会派人过去帮你把新宅子好好拾缀拾缀,好做新房。”
凤翎拱手拜谢,“有劳皇姐费心。”
之后也不多话,回西院收拾东西去了。
凤翎走后,凤楚开始一本正经地征询他的意见,“朝云觉得,我该给凤翎寻一位怎么样的夫君?”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于是不答反问,“殿下为何要问我?”
凤楚笑了笑,“你看着她长大,最了解她的脾性,所以我问你。”
他敛了敛眸,从她身后出来,与她对视,“最了解她脾性的人,该是你而不是我。”
她冷笑着仰头起看他,眼底一派冰冷,“可你是唯一一个,坚信凤翎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人。”
她真的不相信凤翎!他实在想不透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凤翎!
“凤楚,”他无奈出声,“那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肯信她?”
她别开了眼。许久许久,“朝云。”这一次,她唤他的时候终于带上了情绪,满满的疲惫,“这个世上,我只信你。”
心中一动,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感情,冲上前将她自后环抱住,他深情唤她,“凤楚,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从未改变。我知道自己曾让你受伤,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她的手扶上他环抱她的手,寸寸收紧,“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朝云?每一次,每一次我看见你的脸,从前发生的事就像刀一样刺进我的心脏。我好恨,每天都在恨。我恨自己爱上你,恨你让我怀孕,恨凤翎让我上战场……”
“都过去了,凤楚。”他慌张地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可是在他怀里的她,依旧冷得不像话。
“过不去的。”她推开他,冰冷而决绝。
他望着空荡荡的双手,无措的目光不知该落向何处,最终落在她的后脚跟上。
她背对着他,声音木然,“你说,让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默然而卑微地跪下,朝着她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我要你,嫁给凤翎。”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凤……”为什么声音干涩得这么厉害,为什么每一个音节都在切割喉咙,“为什么?为什么!”
凤楚猛地转过身,拎起他的衣领让他可以看到她听到他,“因为凤翎手上有兵权,因为凤翎得军心,因为凤翎出战必胜从未败绩,因为我要给凤翎这把锋利的宝剑,装上一个确定不会伤到我的刀把!这些理由,够不够?”
“呵……”他伸出手轻抚她的脸,温柔而深情的,就像很久以前,他经常做的那样。他这样爱她,就连苛责,也不忍对她严厉,“凤楚,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你当然是我的。”她理所当然地回他,“你是我的,从出生到死亡,从身体到心灵,全都是我的。因为你只属于我,只忠于我,永远不会背叛我,我才放心把你放在凤翎身边。正巧她又是那么喜欢你,哪一天我就是让你亲手杀了她,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不是吗?”
“呵呵呵……”他笑出泪来,“凤楚呀凤楚……我怕你有一天后悔……”
“后悔什么?”她勾起他的脸,信誓旦旦地许诺,“我不会让你一直呆在她的身边。有一天我的帝位坐稳,我就会让你回来的。那时你助我得了天下,我自然要摈弃前嫌,好好待你。”
他在绝望中禁不住燃起一丝希冀,是不是唯有这万人之上的荣光,才能填平她心中的沟壑?若真是如此,他赴汤蹈火,又有何辞?
“怎么样?”她问他。
“我有一个条件。”他最后道,“待我回归之日,你要许我一个愿望。”到那时,请原谅他的所有过错,忘掉所有伤痛,重新相信感情。
“好!”
婚期日近。
这些日子一直恍恍惚惚。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却知道当自己应下凤楚的那一刻起,一切已经无法更改。
太女府中,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
他是太女的家臣,婚姻之事全凭太女做主,连父母都不能插手。所以明日他出嫁,迎亲的队伍是要到太女府要人的。
桌上,是凤楚为他准备的青衣。
这本该是他未来的妻子为他准备的,只是凤翎从小,就不是做针线的料。
想起凤翎,他痛到麻木的心止不住有些烦乱。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会嫁她。在他眼里,她从来就只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尽管她看他的目光如此热切。
只是他这一去,怕要误了她的终身。
正想着,窗口被人从外面悄然掀开,一个身影极快地闪了进来。
来人并不打算遮掩,径直来到灯下,让他可以看见她的脸。
“凤翎?”
小姑娘抱着一个包裹,神情里竟是难得的扭捏。
大礼之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但显然,凤翎的脑袋里就没装下这条礼数。
他默默地叹口气,“找我?”
凤翎点了点头,张了好几次嘴后,终于豁出去一般,问他,“朝云,我来是为了问你,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他愣了一下。他对凤楚的心,她最清楚不过。他相信他一旦说出“不”字,这姑娘便会不管不顾地拒婚的。
所以他点了头,“愿意。”
“太好了!这几天我吃不下睡不安,就怕你不是真心愿意嫁我。”她冲上来,一下就握住了他的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朝云,我真高兴自己来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我发誓。”
他垂首,于是看见了她满是针眼的双手。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她还沉浸在满满的喜悦中,松开他的手便献宝一般地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他,“这是我给你做的青衣。”
他接过她手中的包裹,对她道,“你先坐下。”
她温顺地点头,乖乖地在桌旁坐好。
他找了药膏,回到她的身边,“手给我。”
她于是将扎满针孔的手递了过来。
他蹙了蹙眉,开始上药。他觉得她一定是这世上最不擅长针线的女人,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到底要怎么穿针引线,才能让十个指头都能被针一个不落地扎到。
她空出一只手,有些拘谨地抚了抚他皱起的眉,“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伤,明天就看不见了。”
他把她的手拿下来,“上了药会舒服一点。”
她不说话了,只是微笑着看他动作。
“好了。”上过药,他开始下逐客令,“你该回去了。”
她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跃窗走了。
他则放下药膏,打开了她趁夜送进来的包裹。
包裹里的青衣那扭曲而大气的针脚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这孩子……”他止不住低喃,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笑了——是有多久,不曾笑过了?
到天色发白的时候,仆人敲门进来,为他打点行装。
他立起身,从包裹里拿出那身裁剪别扭,针脚诡异的青衣,仔细地穿在身上。
鞭炮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越来越近,到太女府时简直震耳发聩。
他被凤楚领出门,然后见到了一身红衣的凤翎。
那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然后他上了马,与她共骑。
看过满街繁华,同她回到住处,拜堂成亲。
宾主尽欢后,便是洞房花烛。
喝过交杯酒,她坐在床边,握着自己衣带的手竟有些颤抖。
“怎么了?”他问。
“我……”她握着拳,垂着首不敢看他,“我怕你怕我……”
他不解。
她于是咬牙,猛地扯下自己的衣服,露出大片后背。
他吃了一惊。那单薄的背脊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新旧参差。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让凤楚也来看看她。他想让她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得的军心,到底是怎么护住了兵权,到底是怎么死里逃生才换来的百战百胜!
他实在心疼,于是忍不住上前将她拥住。多少次他心疼她的时候,从来不敢上前安慰。现在终于可以给她一丝抚慰。为这个坚强的,从来都是独自生长,独自忍痛的孤独孩子。
“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知道吗?”他柔声道。
她却摇头,异常坚定地回他,“我以后会更拼命。皇姐把你让给了我,我为她死也甘愿!”
“你……”他想再劝,竟也词穷。
凤楚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怀里的她,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红透了脸,“朝云……请……请你教导我……房事……”
他又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她,“六殿下已经十八,难道竟从未……”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我心里只有你,不喜欢其他男人碰我。朝云,”她的目光炽热而缱绻,“做我的第一个男人,好不好?”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恍惚,多年前,有一个鲜活而美好的女子,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你真的不想做我的第一个男人吗?”
然后,他俯身吻住了她。
凤楚……
真的对不起。
那时我也不知道,原来人心竟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