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瑟兰迪尔的决意（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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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兰迪尔的队伍扎营在密林山脉以西的山毛榉森林边缘。
与去年秋猎宴会结束从希尔纳斯返回密林洞穴王宫时有所不同，这支队伍不再有成群的女眷和侍从跟随，她是一支不折不扣，训练有素的军队。
在女厨师长的帐篷里哄着昨天救下的小婴儿安然睡去后，艾莉安走出帐篷。帐外，短小精悍的西尔凡精灵塞西尔正等着她，他是精灵王指派前来照顾她的侍卫。
艾莉安目送着一队金盔金甲，手举长矛，武装到牙齿的精灵警戒小队从前方经过。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踏在铺满红叶的地面上，发出沉重有力的声音，盖过了魔法溪水欢快的奔流声，给炊烟袅袅，朦胧和煦的林中清晨频添了一份森严肃杀的气氛。
木精灵们也不再袭地而卧，他们撑起了大小各异的军绿色帐篷作为休息和整备的场所。安置在营地中心最大的那顶，就是塞西尔引导艾莉安要去的地方。
那是森林中的军队要员们议事的中军帐，所有重要会议都会被安排在那儿。在这顶帐篷的后方是国王的王帐，其他军队指挥官和自己麾下的人员分居在王帐和中军帐的四周。昨晚他们抵达营地的时候，达尔达利安是这样为她介绍的。
艾莉安脱去了旅行时穿的灰绿色西尔凡猎装，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连衣裙。她是林谷的使节，换上代表林谷的出使礼服是必要的礼节。之所以选择了蓝色为主色调的服装而不是自己惯穿的白色，艾莉安的心里有所盘算，她还记得大学里选修的色彩学内容。
蓝色能让她显地权威与专业，能让别人认真听取她的意见。可惜的是艾莉安却是一个毫无战争经验，涉世未深的女子，所以，也仅能靠这身衣服来压压阵了。另外，在她心灵深处还藏着一个穿蓝衣服的理由，她希望这身衣服能够让这些西尔凡们想起那个人。这样，也许对谈判会有所帮助。她将裙子向上拉一拉，让自己能够看到脚踝从裙底显露出来。
他们前往的中军帐拥有绣着月见草图案的深绿色门帘，四角被钉在泥土里的桩柱和支线固定，两侧的棚壁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用来制作帐篷的硬质布料，那是至上垂下的两层薄荷色帷幔。秋风吹拂，薄幔像水幕般轻柔浮动，即通风又雅致。
“我可以进去吗？”艾莉安问塞西尔。
“按礼数，使节不能比大人们更早进入会场。不过，您是绿森林的熟客，不算是外人，进去等他们也可以。”塞西尔礼貌地回答，为她撩起门帘。
艾莉安对站岗的精灵和塞西尔颔首行礼，步入帐中。
穿透森林的晨光有些无力，帐篷的帷幔透光性虽好，帐内的光线依然微弱。
艾莉安安静地站在帐篷的入口处，环顾帐内。这里充斥着肃穆戒备的雄性气息。在她的两旁立有两个高高的武器架，上面横放着各式各样的剑与矛，它们在阴影里闪着冷冷的寒光，即使在屋内无人守卫的状态下，也让艾莉安感到极大的震慑。
在帐篷最靠里的台阶上毋庸置疑的是精灵王橡木制的王座。王座后的棚壁上悬挂着绿森林菱形的旗徽。台阶下左侧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铁架，上面悬挂着一副古老的羊皮纸地图。她注意到地图上诺瓦尼昂的板块用特别的颜色标注了出来。地图的前方左右两侧，面对面摆放着八张高背客座。
艾莉安不知道自己会被安排在哪个位置就坐。她并不想和精灵王的幕僚们坐在一起。最早来到现场的好处就是可以把这里的一切都认真熟悉一遍，找好合适自己的最佳位置。她看上的地方是在王座下，地图旁的位置，她要站在那儿与木精灵们进行辩论，借着身后瑟兰迪尔的气势。
她在帐内逗留了一会儿。门帘很快被再次揭开，绿森林的银发宰相出现在门口，看见艾莉安，他微微吃了一惊。
艾莉安连忙站立在门侧，低头向他行礼。
“你怎么可以先进来？你不知道使者的礼节吗？”艾斯法缇淡蓝色的长袍停在她面前，严厉地问道。
“我更想作为一个绿森林的朋友出现在这里，而不是林谷的使节。”艾莉安没有抬头，只是用言语灵活地避开了他的问责。
宰相叹了一口气，没有答话，他走到专属于他的右侧第一个座位坐下来。
其他木精灵指挥官在艾斯法缇进入后也陆续走了进来。
大量的带有藐视的眼神从门侧恭恭敬敬行礼的艾莉安身上扫视而过。只有卢锡安不忘在她手背留下一个香吻，跟着他进来的是莱戈拉斯，绿叶王子二话不说，握住艾莉安的双手，寒暄起来，惊喜的表情一直挂在他脸上。
可是，两人短暂的问候被最后走进帐篷的精灵王打断，瑟兰迪尔朝儿子扔去一个眼神，便踱步朝王座走去。后者瑟缩了一下，急切与艾莉安耳语道：“我认为父亲会帮忙，只是他心中还没有说服自己的可靠理由，希望你能帮他找到！”他冲她挤挤眼，一溜烟儿，跑到卢锡安身旁，坐地笔直。
等到国王坐定，艾莉安才在两边投来的各式目光中走到他面前，提裙行礼。
瑟兰迪尔示意她免礼，向他的群臣做了开场白：“今天，林谷的晨星将代表埃尔隆德就米纳斯伊锡尔与刚铎的局势向诸位做一番诠释。大家可要认真听取，再做判断。”
“陛下，我不明白。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现在还需要旧事重提，浪费时间吗？”未等艾莉安开口，就有人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提出异议的是位于宰相身旁的红发精灵，艾莉安凭借去年宴会的稀薄映像和他傲慢的态度判断，此人应该就是海夫拉斯大公。
“我们大绿林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外人来插手军务？”红发精灵将视线转向艾莉安，充满鄙夷地打量她，“而且，还是一介女流。”
“海夫拉斯大人，我想您一定还记得八百年前，在北丘上，也是一名女子救了绿森林的整支军队吧。”艾莉安平静地说，她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显得谦卑。昨天晚上她整夜未睡，一直演练今天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海夫拉斯的态度早在她的意料当中。
在她抛出帕兰多的事之后，大公没有再说话，可是座位上的另一个精灵又开了腔：“林谷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让我们分兵援助刚铎，可是，绿森林的兵力有限，连南北方分配都有问题，还有必要讨论援助刚铎的事吗？”这次发难的是银发的宰相。
艾莉安转头看了一眼瑟兰迪尔，才望向左边凌威正坐的宰相，“不，艾斯法缇大人。我来，并不是想谈是否需要绿森林出兵刚铎的事。我想谈的是绿森林王国在刚铎失陷之后的将会遇到的问题。”她不紧不慢地说。
沉在王座里的瑟兰迪尔玩味地笑起来：这小妮子似乎已经领悟了他之前讲的话，算是开了个好头。
他饶有兴致地探出身反问：“你似乎相当肯定刚铎会输？”
国王的话音刚落，客座里不知道谁跟着也笑了一声。饱含轻蔑的笑声，让艾莉安不由的拧了拧秀眉。她扫视一遍眼前的精灵，太多不信任的目光与她的目光交汇，最后也未能使她找到那个发出恶意笑声的罪魁祸首。
不过奇怪的是，这笑声反而让她更加下定决心要去完成她的任务。
她将目光调回国王的身上，恭敬地陈述：“陛下，刚铎的失陷显而易见。大绿林对米纳斯伊希尔的势力应该已经做过详细剖析。巫王现在拥兵五万，还不包含可能隐藏的兵力。而刚铎的首都米那斯提力斯的守军不足五千，如果妇孺皆兵，加起来也达不到一万人。”
她转身直面客座上的诸位精灵：“在座的都是战功累累的将军，如此悬殊的势力，又是平原大战，没有任何可依仗的地利，你们认为这样的战争会有胜算吗？”
“但是刚铎有后援，与他一衣带水的洛汗定不会视而不见吧？还有你所属的林谷和萝林，那里的精灵不是最爱插手人类的战争吗？”艾斯法缇语带奚落问道。
艾莉安望向宰相，陈述：“对于常年被半兽人侵扰，人口又在逐年流失的洛汗，能自救已是不错，怎么可能还有兵力帮助他人？况且，洛汗加上林谷以及萝林，三方可调用的兵力总和大概在三千左右，作为刚铎的援军，也是杯水车薪。假如是宰相大人您，会派精灵们打这样毫无胜算的仗吗？”
“这么说，林谷也不打算出兵？”
身后传来国王的询问，艾莉安微微侧目：“当然不打算。所以接下来，刚铎沦陷后，才是我们迫切需要讨论的话题。”
“愿闻其详！”瑟兰迪尔示意她继续。
艾莉安不慌不忙，走到台阶左方的地图前，指着地图开始讲述：“刚铎一旦被索伦攻下，意味着我们也一并失去了中州最大的粮仓洛汗，这点诸位认同吧？”她向在座的精灵们投去质询的目光。
坐席上的艾斯法缇、海夫拉斯、泰尼尔都以沉默作答。而卢锡安则微微点头，只有莱戈拉斯端着下巴似乎在冥思苦想。
直到他露出了茅塞顿开的表情，艾莉安才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索伦将拥有一片巨大的后方根据地，而我们则续阿诺灭国之后失掉了最后硕果仅存的两个人类王国。剩下在迷雾山脉东部的，只有三支精灵部队和一些零散得无法组织的人类城邦。你们认为这时的索伦会选择怎样的战争路线？”
“林谷和萝林根本不足为惧，体量太小！他们肯定会在多尔戈多屯重兵来攻打我们！”卢锡安烦躁地说道，顺势揉了揉额角。
“别急，卢锡安。”海夫拉斯朝对面瞥了一眼，“我们有密林山脉这道天堑可守，又有森林结界弱化黑魔法的袭击，就算来个万八千魔军，我们在希尔纳斯以逸待劳，胜算还是很大的。”
大公的话音未落，艾莉安充满压迫的声音与质疑的眼神就袭向了他：“真的会是这样吗？”
晨星浑身上下流露出的自信与从容让海夫拉斯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真的会是这样吗？”这句话被深深地打入他的脑海，化作丝丝惶恐。
看到他的气势变弱，艾莉安进一步紧逼：“大家想一想，密林山脉就仅仅是索伦进攻的唯一路线吗？别忘了，索伦已经拥有安都因河到迷雾山脉东部的广袤地区，他完全不必进入森林，他可以绕道北上，与北方的半兽人大军在大河西岸汇合，长驱直入进入森林北部，并与在多尔戈多的兽人军团一起对诺瓦尼昂形成合围，他们会同时向密林王宫和希尔纳斯展开攻势！我想此时索伦的兵力是有能力开启两条甚至两条以上战线的。”
“如果是这样，那不就是死局了吗？”座位上最年轻的莱戈拉斯为这凶险的局势焦急地喊了起来。
“死局是林谷中我的族人们的命运，我们会和索伦的军队玉石俱焚，而密林的西尔凡精灵可以选择另外的路走。”
“还有何路可走？”这次连瑟兰迪尔也忍不住发问道。
对于国王和王子的反应，艾莉安感到很是满意，现在谈判的主动权显然已被她牢牢控制在手中，这让她越发显得游刃有余，她朝瑟兰迪尔送去了一个微笑：“其实简单，你们可以西渡蒙福之地！”
瑟兰迪尔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盯着王座下的诺多女子。
她的心思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他没有想到她能设下如此周密的圈套来激怒他们。愤怒总会让人更多地失去判断力，一味被牵制住，这就是艾莉安的目的。
自己当然不会被这样的激将法蒙蔽，但是，总有人会走进去。国王将脸转向客座上的众精灵。
不出他的意料，泰尼尔就是那个被激怒的人，一直一言未发的他，突然冷哼一声，拍案而起，脸上写满耻辱：“凭什么让林谷的诺多逞英雄，死而后已。我们就要当缩头乌龟，回归蒙福之地？维林诺不是我的归宿！西尔凡也从来不需要梵拉的眷顾，我们热爱森林，热爱自然。要死也应该死在森林！死在战场上！”他半遮左眼的头发随着剧烈的动作荡开来，这次，艾莉安终于看见了那个一直被遮挡住的狰狞伤疤。
艾莉安安静地承受着泰尼尔的愤怒，这是她所希望达成的效果，待他息怒，她才冷静地继续说道：“泰尼尔大人，林谷的诺多和你们不一样。中州的诺多早在六千年前就已被梵拉流放，虽然后来他原谅了我们，愿意再次接纳我们，但我们不会原谅自己，我们来到中州为的就是寻找索伦复仇，现在索伦未打倒，反而被他逼上绝路，这是所有林谷的精灵宁可死战也无法忍受的耻辱！所以，我们必将力战到最后一兵一卒！”
“大绿林的精灵也不会忍受战败的耻辱西渡！”
“你也会与索伦死战到底？”海福拉斯打断了愤怒的泰尼尔的发言，盯着艾莉安。
“我会和我的族人一起奋战到最后！”艾莉安直起背，高声说道。
海福拉斯突然抖动双肩笑起来，冷冷的嗤笑很快放大成狂笑，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真是太好笑了！”他边笑边说，几乎直不起腰来。
所有的精灵都望向举止怪异的大公。
艾莉安也被这笑声扰地有些慌了阵脚，她细细思考自己之前的发言，似乎是没有任何纰漏，可是大公为什么会笑成这样？她开始忐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她生气地质问。
过了好一会儿，海夫拉斯才止住笑，他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嘴上挂着嘲讽：“一个爱慕了索伦几千年的女精灵在这儿大义凛然地说着自己要如何与索伦同归于尽，你们难道不觉得好笑吗？你不是到过巴拉多亲自面见过魔君吗？那时为何你不杀他？——你真的舍得杀死你的爱人吗？晨星。” 他盯着艾莉安，声音因为方才一连串的大笑而起伏不定。
这席话引得瑟兰迪尔不悦地动了动身子，他皱起眉将视线移向艾莉安，后者正背对他站地笔直，从她垂在两侧不断揉搓的双拳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的她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海夫拉斯应该是知道艾莉安并非之前的晨星，可是他还用这件事来戏弄她，很明显是因为她巧妙的论战已把他逼到无以反驳的地步。可是作为大公，这样做就有些过分了。瑟兰迪尔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注意身份。
他瞄着自己的岳父，语气尽量显得尊重：“海夫拉斯，晨星与索伦的事不是我们今天要说的重点吧。”
不等大公作答，艾莉安毫不示弱地昂起金色的头颅：“海夫拉斯大公，我只想请问您，爱一个人有错吗！你是有妻女的年长精灵，你是否能够规定自己只爱谁或不爱谁？”她故意提高声音，毫不掩饰愤怒之意。
“没错！我曾经爱上索伦。木精灵的诗歌里赞美最多的莫过于爱情，我不奢望自己与索伦的爱会得到赞美和认可，但这份爱和你们的一样纯洁，不容玷污！更容不得别人随随便便揪出来说长道短！”想到无辜牵连进来的晨星和她那绝望的爱情，艾莉安心里感慨万分，更加地义愤填膺。
海夫拉斯没有再笑，他又瞟了艾莉安一眼，英俊的脸因为愠怒而变得有些可憎，冷冷的声音也低沉下来：“第一次看到爱上敌人还这样振振有词的精灵。谁知道你会不会被爱蒙蔽心智，把情报出卖给魔君！”
“外公，艾莉安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艾莉安没来得及反驳，绿叶王子攥着拳头从座位上站起来。
其实，莱戈拉斯早就在为艾莉安愤愤不平，只是一直碍于外公的情面不敢发声。可是当外公说出晨星要将情报出卖给魔君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他无法将与自己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的单纯的精灵女孩与索伦的间谍联系在一起，他的外公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眼看着军事谈判就要演变成一场闹剧，艾斯法缇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首先示意王子坐下来，然后又轻轻扯了扯大公的衣袖：“海夫拉斯，你失态了。”他小声提醒。后者不听劝告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走到帐中间。
海夫拉斯环顾全场，摊开双手：“诸位，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反正不想再听一个爱着魔君的精灵的说辞！”
“海夫拉斯大人，你的情报有些滞后！”艾莉安亦上前一步逼近海夫拉斯，“当你们在黑门前奋勇作战的时候，我也在巴拉多，我去见索伦不假，但不是去出卖情报！我只为结束这段苦情，我对他的爱在那时就已埋葬在末日火山的灰烬里。我已经不爱他，我现在爱的另有其人！”
这最后的话仿佛凝滞在了空气里，所有的精灵都在屏息凝神等着她下面的话。
可是，艾莉安突然发觉自己无法继续下去。刚才情绪一激动，不知不觉就把一直在扮演的晨星转换成了自己。现在的她对索伦没有感情，可是，她也拿不准自己爱的就是瑟兰迪尔。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就不是那个舞会上让她砰然心跳的精灵王，他有时表露出的漠视与冷血会让她觉得愤怒且害怕。或许正如他所说，她爱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臆想中的影子罢了。
营帐外吹来一阵微风，掀起两侧帷幔飞舞起来，帐内一时间变得光影浮动。
“啪、啪、啪……”缓慢富有节奏的击掌声从她身后传来，在寂静中显得尤为响亮。
艾莉安一怔，回转身。
瑟兰迪尔已经从王座里站了起来，他的双眼在四周游弋的光影下变得更加闪烁。他一边鼓掌一边看着她，“很精彩，晨星！也许，对于爱的理解你比在座的诸位都深。——但是我们要言归正传，”他的眼神微变，“有关你所建议的西渡，对于我们显然不可取。对么，海夫拉斯？”他将视线调向依然站立的大公。
海夫拉斯沉着脸，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眼看自己就要击溃晨星的理智，把局面扭转到有利的方向，可是没想到国王却将话题又扳转回来。
他心有不甘地坐了下来。他很清楚接下来讨论的主题会变成什么。他手中的兵力很可能会再做分配用以支援刚铎，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事情。
海夫拉斯坐下之后，国王转头看向艾莉安，“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意见么？”他问道。
艾莉安为自己刚刚所犯的错误捏了一把汗，她来这里是为了促成联盟，而非讨论爱情纠葛的。如果不是国王提醒，她很可能就会一直深陷海夫拉斯的圈套里。
她定了定神，说道： “有是有，但是我怕你们并不想听。”
“陛下，我倒想听听晨星的意见！”说话的是卢锡安。
“我也愿意听听艾莉安的想法。”他身旁的莱戈拉斯也附和道。
左边座位上的三位精灵没有应声，也没有提出反对。
瑟兰迪尔坐回王座，向艾莉安抬手道：“说下去！”
艾莉安点点头走到客座中间，非常严肃得扫视一遍两边的精灵，最后盯住艾斯法缇：“这条路同样很难走，但是值得一试。我们应该结成联盟，全力以赴，保卫刚铎！只要刚铎能够挺住，我们就有一线生机。”
“说来说去，又绕回出兵米纳斯伊希尔的问题上来了，可是我们本就无兵可借。”艾斯法缇冷冷说道。
“艾莉安，绿森林同样面对强大的敌人，你知道索伦已经回归多尔戈多了吗？我们有限的兵力只够守卫希尔纳斯和密林王宫。”卢锡安接过话，继续道。
“多尔戈多的局势并不明了，埃尔隆德认为索伦目前的动作不会那么快，但刚铎的局势已经迫在眉睫了。”艾莉安一边说一边回忆埃尔隆德笔记上给她的提醒。
“但是也不能排除索伦会趁我军援助刚铎之际，从多尔戈多攻打我们。”银发宰相反驳。
“别争了！”国王简短有力的声音强势插入，暂停了双方的唇枪舌战。
他向前倾身，盯着眼前的诺多女子：“埃尔隆德到底想要多少？”
这次总算是说到重点上来了，艾莉安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三千西尔凡士兵！”她言简意赅，沉着的声音因为兴奋变得高亢起来。
可是宰相抗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可能！除去禁卫军，大绿林一共只有三千兵力！总不可能倾巢而出！”
“必须三千军！只有这三千再加上林谷、萝林以及洛汗的三千才可以把保卫刚铎的最终兵力恒定在一万五千左右！一万人类军队、五千精灵部队，对抗巫王的五万魔兵才值得一搏。”
“陛下!我们不能这么干！剩下一千禁卫军只够保卫北部王宫，我们等于是将希尔纳斯拱手让给索伦！”艾斯法缇这次索性将发言对象直接转换成了国王。
“陛下！”艾莉安也将头转了过来，“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是您应该仔细考虑一下：是失去希尔纳斯退守北方好，还是失去刚铎，返回维林诺好。”
瑟兰迪尔低垂着眼眸，食指轻轻抚过削尖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本就打算要出借一些兵力给刚铎的。只是没想到埃尔隆德要得这么多。艾斯法缇说的没错，他不可能把三千士兵全部送到刚铎，仅留一千人守卫王宫，直接放弃希尔纳斯。可是艾莉安分析的很对，刚铎失陷就意味着全盘皆输，在这件事上，他必须有所取舍了。
“晨星，森林北部有半兽人的侵扰，南部有多尔戈多的威胁。仅留一千军守卫大绿林肯定不够！”他喃喃道。
“埃尔隆德说，安都因河西岸的那个半兽人洞穴，林谷可以出佯兵来干扰它，让它不敢轻举妄动！这点你可以放心，剩下的兵力尽管全部集中到希尔纳斯。”
“陛下，假如索伦真在我军援救刚铎期间偷袭密林山脉，一千西尔凡将士要守住希尔纳斯显然不够。”卢锡安表情凝重。
“你最少需要多少人？”瑟兰迪尔转头问道。
“给我两千军！我可以拖延住一万上下的半兽人军团大约一周的时间，等你们组织援救。”
“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一千兵力！我们——”艾斯法缇焦躁的声音一时停顿下来。
此时，中军帐的门帘突然被掀开，达尔达利安急匆匆走进来，面色惶恐地单膝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被打断的艾斯法缇颇为不满的皱了皱眉。
“那个——是——”跪地的精灵吞吞吐吐，额头上直冒汗，未等他说完，帐外突然变得喧哗起来，凌乱的声响中，甚至有刀剑碰撞拼搏的声音。艾斯法缇警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王座上的瑟兰迪尔也不由侧目看向门口。
“你们在吵什么呢，不就是一千军吗？你们没有，我有。”懒洋洋的低沉男声慢悠悠地传进来，接着，门帘又被掀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大摇大摆走进帐内，他的身旁跟着一个更加高大的黑影。在他们后面，两名刀剑出鞘的守帐侍卫也跟了进来。
黑暗精灵纳达尔，披着厚重的裘皮风衣闲适地站在帐篷门口，“瑟兰迪尔老弟，要打仗怎么可以忘记我？”他笑着说道。黝黑英俊的脸上扯开一个放肆的笑容露出了那颗醒目的小虎牙，他凌乱的短发就像一丛银色的杂草长在头顶。
“抱歉，陛下！”跪在地上的达尔达利安充满歉意地说道，“纳达尔执意要进来，我们实在阻拦不住。”
莱戈拉斯突然 “蹭”地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他的眸中燃烧着憎恨的火焰与平时的绿叶王子判若两人。
“别激动，小绿叶！”纳达尔连看都懒得看莱戈拉斯，他迈着猫步朝前走了几步。
他的随从冷漠高大的女性黑暗精灵蜜缇斯则与想上前阻拦他前进的木精灵侍卫以剑相逼。
瑟兰迪尔的表情阴冷下来，却微微仰头示意他的侍卫们退下。
等达尔达利安与其他精灵撤出帐外，蜜缇斯才收起剑跟上她的主人。
纳达尔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动静，他一边用眼角逐一瞟过现场的木精灵，一边解开他的裘皮披肩。
披肩散落正好掉在蜜提斯的手中，他继续微笑：“原来都是老熟人啊！艾斯法缇、海夫拉斯、卢锡安还有泰尼尔。”坐席上的绿森林的王将们对他的行动与话语不同程度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当瞥见艾莉安的时候，黑暗精灵的眼神变得兴致勃勃，“原来还有莱戈拉斯的小美人，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他斜睨着血眸，笑容也更加猛戾。
“我才不是什么莱戈拉斯的小美人，我是林谷的艾莉安。”纳达尔邪魅张狂的气质与异样的外表都让她很快记起来他就是那个把自己和莱戈拉斯关在地牢中的黑暗精灵王。虽然对他以前的行为深感痛恨，可是这家伙或许就是能够打破谈判僵局的那个人，艾莉安心里隐隐预感。
“你来干什么？黑暗精灵不是早就不过问森林的事务了么？”瑟兰迪尔从王座里站起来，瞄着他的不速之客。
纳达尔不着急回答，以眼神示意蜜提斯。高大的黑暗精灵走到莱戈拉斯身边搬起一张空椅子放到主人的面前。
纳达尔从容的坐下来，架起修长的腿轻轻晃了起来。他的眼神穿过客座，瞟着台阶上站立的瑟兰迪尔：“森林的事务我是没兴趣，但是我也不想总是干帮木精灵擦屁股的活儿啊。”
“什么意思？”瑟兰迪尔微敛双目。
“什么意思，当然是那些该死的半兽人了！你们搞不定它们，我们也同样受牵连！——瑟兰迪尔，你变得迟钝了嘛。”纳达尔的语气是略带做作的抱怨，末了，还不忘数落一番。
瑟兰迪尔无视他辛辣的挑衅，话锋一转：“你刚刚说的一千军是怎么回事？”
纳达尔随意地揉了揉自己的乱发，抬起邪气逼人的血眸：“我很讨厌木精灵，但是我更讨厌索伦和半兽人，如果能好好修理他们一次，我们可以考虑合作。”
“你是想合作，还是想乘人之危抢占森林？”泰尼尔抱胸冷哼道。
纳达尔一斜眼，红色的眸光像染血的利剑划向泰尼尔，“我想抢占森林还需要等到现在？”
“但是你一直居心叵测！如果不是你，我NANA她——”莱戈拉斯咬牙切齿，似乎就要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莱戈拉斯！你先退下！”国王眉宇深蹙，简短命令道。
被呵住的王子满脸愠色，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父亲，又用目光剐了一眼黑暗精灵，扭头就走。
“我们不能与使用黑魔法的种族合作。”等莱戈拉斯愤然离开后，艾斯法缇义正言辞道。
“为什么不可以？我亲眼所见黑魔法也能杀死半兽人。”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艾莉安插话，“
在生死存亡的时刻，应该动员所有可能动员的力量，而不是排斥或孤立。再说，你们不是在最终联盟之战就合作过吗？只要双方各取所需，就有合作的可能！”
纳达尔一笑，摸摸光洁的下巴，从椅子里探出身，鄙夷地看着艾斯法缇，“收起你那套伪君子的言论，连女人都比你识时务。”
“你——”银发宰相气地满脸通红。
黑精灵不理睬怒不可遏的宰相，调转头来，伸臂指向艾莉安。他的眼神一柔，赞许道：“我很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小美人！直截了当！”
艾莉安被那炽烈邪魅的眼神看得脸色绯红，她才不是刻意要帮他，只是站在促成联盟的角度才说出了上面的话。
“纳达尔，既然要合作，你的条件是——”瑟兰迪尔慎重的声音响起来，将纳达尔的注意力从艾莉安身上转移回来。
“你一直知道我想要什么，瑟兰迪尔。”纳达尔的声音和目光一起直达国王心灵深处。
瑟兰迪尔默默面对黑暗精灵锐利的目光，他在仔细斟酌：虽然和艾斯法缇、莱戈拉斯一样厌恶这个黑暗精灵，但是假如不想放弃希尔纳斯，与他联手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他缓缓闭上眼：“假如有限的财宝和佳酿能让黑精灵和木精灵冰释前嫌，共同守卫森林，我认为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值得。各位意下如何？”他睁开眼，目光投向客座上的精灵们。
“我听陛下您的。”卢锡安首当其冲响应道。
艾斯法缇刚刚才消气，他不服气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屠龙的勇士泰尼尔默不作声，仅仅露出的一只眼已经闭起来。
“怎么才能保证纳达尔说的话是真的！黑暗精灵可没有什么信誉可言。”最后只有海夫拉斯大公冷冷说道。
“我都亲自来了这儿，还要做什么保证？你们就那么害怕我吗？再说，你们承诺给我的东西又要拿什么来做保证！”纳达尔恼怒地提高了声音。
眼看着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又要被打破，艾莉安急中生智，“要不这样，黑暗精灵的一千军交由卢锡安指挥，一起与木精灵守卫希尔纳斯。纳达尔和其他黑暗精灵则与林谷的诺多部队去牵制北部的半兽人军团。这样他不直接指挥自己的军队，又有林谷的人监督。你们应该满意了吧。至于木精灵允诺给予黑暗精灵的财宝和酒可以交由我带回林谷，由埃尔隆德进行保管！待到战争结束，再交给黑暗精灵。”她转头谦卑地看向纳达尔，“陛下，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纳达尔微微一惊，很快又换上笑脸。他耸耸肩，双手一摊：“既然是小美人的意见，我当然同意。反正我只要瑟兰迪尔允诺给我的东西，我也听说林谷的埃尔隆德也是个很讲信誉的精灵。”
海夫拉斯似乎又想开口，被国王抢在了前头：“好！一言为定！出兵米纳斯伊锡尔，与黑精灵部族联手保卫森林，这就我，木精灵之王瑟兰迪尔的决定！爱尔贝蕾斯在上，这个的决意也是我与纳达尔，一个国王与另一个国王之间的诚挚之约。”他威严地与纳达尔对视，随即又扫视全场，“从今日之后，再不可让我听到军中有其他异议，诸位可都了解！”他的声音不大，气势却足以震慑全场。所有木精灵都有所忌惮地点头领命，海夫拉斯也只得默默地垂下头。
纳达尔则沉入座位，将腿架地更高，“先不着急决定。我的话还没说完，东西放在林谷那儿可是可以，不过——”他的语速放慢下来。
“不过什么？”眼看谈判已接近尾声，艾莉安也要圆满完成任务，纳达尔又来了个“不过”让她着急起来。
“那他也得有东西抵押在我这儿吧。”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呢？”纳达尔故作沉思装，过了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盯着艾莉安，“我看就你吧，小美人！假如要我北上与半兽人开战，你得跟在我身边，直到战争结束！你答不答应？”
“绝对不行！”没想到抢着回答的是国王，他的声音里隐藏着怒火，紧握的拳头隐隐在颤抖，“纳达尔，你不要太过分！大战在即，你要一个女人随你深入战场，这算什么？！”
“诶？你激动什么？”纳达尔挑起眉鄙夷地打量他，“我问的不是你。她是林谷的人，你有什么权利替她做主。”他将目光聚焦在艾莉安身上，咧嘴笑道：“我再问你，小美人，你答不答应。”
“你不可以答应他，艾莉安！”意识到有些失态的国王刚刚收敛愤怒，又禁不住提高声音说道。
相比他的激动，艾莉安的表现则很冷静。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只是上次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的正是这次极力阻止她的瑟兰迪尔。
“除了我，你不会再提其他的要求了吧？”她平静地问纳达尔。
“我保证。”黑精灵血眸一闪，露齿笑道。
“那好，我同意。”艾莉安深呼吸一声，答应道
“我不准你这样做！”只用一个箭步瑟兰迪尔就冲下了王座，他逼近艾莉安，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变得嘶哑。
她一惊，抬头就撞上他虎目园瞪看着自己。他的呼吸正随着蓝色眼眸中蔓延的火光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我可以这样做。”她凝视着他盛怒的眼睛，平静地说“我正好对北方的半兽人洞穴比较熟悉，有我在，对战斗应该更有帮助。”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瑟兰迪尔的决意（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