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魔窟中的精灵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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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精灵在森林滞留的队伍终于又开始拔营北上。他们的人数已大量精简，目前只剩十数骑，由女精灵陶瑞尔统领的禁卫队负责开路和断后。
艾莉安和帕尔玛并骑在队伍的后方，与国王、王子相隔三个马身的距离。
在绿森林女官精心照料下，她肩上的箭疮在昨天已痊愈，连块疤都没剩下。而国王答应的自由和承诺的真相，更是加速了她精气神的恢复，当然，功不可没的还有那张睡着舒服到死的王榻。
早晨，睡眼惺忪地从三天未下的床塌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后，艾莉安有种脱胎换骨的舒适感。
心情一好，连带着周围的景色也变得美起来。如今的森林摆脱了冬天苍凉、萧瑟的气质，变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两旁高大繁茂的山毛榉，树干弯成了弧形，低矮处的树枝伸展在他们头顶，像两排恭恭敬敬的仆人，低首弯腰整齐地伸出手做着“请”的动作。树顶的天空清亮明丽，雀鸟欢快的鸣叫也多了起来，她还看见小松鼠爱迪玟和阿尼斯（被塞西尔救到带回来的）在树中间愉悦的奔跑着。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纵使心情再好，也不可能把冬天的景看成是夏天的吧，“很奇怪啊。”她喃喃道。
“嗯？”身旁的帕尔玛侧目。
“我们现在是在往北行进吧？”
“对，怎么了？”
“但是树木却越来越茂盛，为什么？这里的山毛榉叶子都还没变黄。”
“这很正常。”绿森林的女官不以为然，但看见艾莉安满脸问号，只得扶额道：“看样子，我得给你好好补补课了！”
“好呀，好呀。”艾莉安伸长脖子，睁大杏眼。归途上还能多学一些东西，岂不乐哉，“快给我讲讲！”
“因为越往北，离黑暗阴影就越远，森林之王的力量也越强，这里的树木受益于这些力量，落叶期很短，基本一落叶就发新芽了。”
“森林之王？说的是精灵王？”
“不仅仅是。森林中有三位王，精灵之王、生命之王、自然之王。你已经见过其中两位了。”
“我见过的两位是瑟兰迪尔和纳达尔吗？”艾莉安回想着。
“纳达尔？不是，他是自封的。”说出黑暗精灵的名字，帕尔玛露出嫌恶的表情，“还记得你那天在雪夜里遇到的银色鹿吗？他是你见过的另外一位王，生命之王塔沃尼斯。它能读懂人心。”
“原来是它，难怪！”它会读心术，所以那天它才发现并说出了她的来意。
“还有一位，”帕尔玛不等她继续思考，接着说：“自然之王，在更远的北方，他不太愿意四处走动，他的名字叫拉法索，一棵巨大的橡树，他拥有无人能及的智慧，他是森林里最年长的生物，甚至比我们陛下还年长。”
艾莉安突然好奇起来：“陛下今年多大岁数？”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他5000岁生日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女孩呢，如今我都成年这么久了，他应该有 6000岁了吧。”
“天啊，他竟然这么老！”艾莉安感叹。
帕尔玛惊慌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你小点声，陛下可不喜欢别人说他老！”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前面国王的背影，他金发里的尖尖耳朵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看她们。
两人松了一口气。
帕尔玛接着小声道：“有一次矮人的大使来访，陈辞中无意说成“年迈的精灵王”，我记得后果是那位大使在绿森林呆了六天，只吃过一种食物，那就是莴苣！要知道，让矮人吃这玩意儿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啊！所以说，你千万不要随便说他老。事实上他也不老。——你觉得埃尔隆德老么？”女官颇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想了想，摇摇头。
“所以嘛！据我所知，陛下比埃尔隆德更年轻。而且，艾莉安，我并不认为你是一位年轻的精灵，但是你看上去又像。你到底多大？”
帕尔玛的问题真把她问住了，在林谷谁也不曾说过年龄的事情，况且他们更是极少对她提及之前的艾莉安。
看着她努力思索着，帕尔玛才醒悟： “抱歉！我忘记你失忆的事情，当我没问吧。”
但是艾莉安不想停下这个话题，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年轻？”
“从卢锡安的话中听出来的啊，你曾经出现在伊瑞詹，那是一座四千五百多年前的精灵国度，而且你参加过安纳塔的宴会，能受邀参加他宴会的你，必然是非富即贵的诺多精灵，更不可能是小孩子，所以可以判断那时你已经成年。这样算起来，你起码有4600岁以上。”
“是吗？原来我也这么老！”听到这个年龄，艾莉安只觉得不可思议。
帕尔玛带着一种不解地眼神看着她：“何必在意，年龄在成年的精灵面前不过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你这种谈论年龄的方式让我觉得你更像短生族，比如人类或者矮人。”
“人类和矮人？！”艾莉安兴奋起来，好歹她在地球上做了22年人类，听起来十分亲切，“我好想见见他们。”
“你会有机会见到人类的，绿森林王宫的东部有一座人类城邦，等我们回去，我可以带你去逛逛，他们的集市上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东西，不过你得学会甄别与砍价。至于矮人，就可能不太容易见到了，原本位于森林北部的孤山有一个强大的矮人国度，但是早在80年前就已经被毁，如今那里只有一条蛰伏的龙。”
“龙？那顺便也带我去看看！是不是还能驯服它，用来当坐骑？”艾莉安双眼放着光。
“艾莉安！”绿森林的女官叹道，“你的想法太奇怪！索伦手下的安格玛巫王似乎可以骑飞兽，但那也不能算是龙。你知道龙有多可怕么？仅仅一条，就让中州最强盛的孤山矮人亡了国。它只用了一次吐息就攻破了他们引以为豪的国门。谁会想到去骑它？”帕尔玛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我觉得你不光是失去记忆这么简单，你的思维简直就像来自于另一个宇宙。”
女官不太友好的点评并未对她造成伤害。应该说，她的描述还挺准。艾莉安笑了起来，不过她更关心的还是龙：“巨龙袭击矮人王国的时候你见到了吗？给我好好讲讲？”
“怎么可能！”帕尔玛差点叫起来，“而且，我才不想见。龙这种生物，光想想就可怕。在绿森林，只有两位精灵参与过屠龙的战役，并且生还下来的。第一个，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泰尼尔。”见艾莉安皱着眉努力回想，她举手比划了一下，“就是秋猎宴会上那个‘拖把头’。还记得吗？”艾莉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接着说：“另外一位就是我们的陛下，龙到底有多邪恶，你可以去问他们中的任何一位。”
听完帕尔玛的话，艾莉安希望落空似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这两位我都不太熟。”
“哪里不熟？你至少和他们中的一位很熟啊！”帕尔玛笑地有些狡黠，还特别强调了一下“很”字。
艾莉安被她的眼神弄得全身不自在，她紧张地用食指抠了抠鼻尖，抬头望天，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帕尔玛不甘被无视，伸手点了一下艾莉安的肩膀，小声道：“小妞，别装糊涂，你都睡到王塌上了，还说和陛下不熟？”
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动作似乎没经大脑就已发出，她转身轻推了帕尔玛一把：“不带这么挖苦人啊！”她激动得叫了出来。声音之大，引得前后的精灵都侧目看她。她连忙收起夸张的表情，但脸上的红晕现在肯定还未褪去，都被大家看到了！
“没什么！刚才有只大马蜂飞过！”她编了一个没什么说服力的谎言，驱散周围的目光。
帕尔玛捂着肚子，乐不可支。看到她幸灾乐祸的样子，艾莉安虽觉尴尬却发不了脾气，末了，心里竟还觉得美滋滋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应该是虚荣心作祟吧，她想。
帕尔玛抬起头，笑容未减，冲她眨了眨左边的眼睛：“有了自由就不一样了，嗯哼？”
“是啊。以前没被关过，这次可算真正体会到自由的可贵了。”
“只是，自由的代价有些惨重啊，伤口真的没事了吧？”女官脸上的笑渐渐淡下去，转而变成了关切的神情。
“当然！你看！”艾莉安说着扶住左肩，抡了抡胳膊，“活动自如！不过，要是你能早点给我补习森林的知识，我肯定不敢自己随便上路。”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其实，你不出走，我和莱戈拉斯也会想办法说服陛下还你自由的。”
“能吗？”
“未必不能！”帕尔玛的声音挺自信。
艾莉安保持沉默，在她看来，仅凭言语想说服固执的国王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回想起前几天营帐里的谈话，她又觉得那冷漠的面具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柔软情绪。
这位精灵王，她还真是看不透。
“听到了吗？”帕尔玛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那是魔法溪流的声音！我们离王宫已经不远了。——久违的密林王宫啊！”
延绵轻柔的 “淙淙”声和清凉湿润的微风陪伴木精灵的队伍行了很远，但艾莉安始终未见帕尔玛所说的溪流，难道真是一条可闻而不可见的魔法水系？
看疑惑一直写在她脸上，帕尔玛笑着解释：“魔法溪流在王宫的南部，有一段流经地下，等你真正见到它时，我们就到达密林王宫的大门口了。”
艾莉安点点头，很快，她发现森林的道路渐渐变窄了。树木见缝插针长在周围。
这些树都很古老，身上穿着绿色的苔衣。它们并不都是直立着，而是像一群尚未睡醒就被拽出被窝的人：有的缩着脖子、有的举手打着哈欠、有的则弯下腰，似乎还想继续睡去。它们东倒西歪地站立两旁，繁茂低垂的树冠层层交叠，密不透风。阴影从头顶罩下来，艾莉安感觉他们正在通过一座由古树搭建的巨型隧道。
这样的状态，持续十几分钟后，光线终于划破了黑暗爆裂开来。艾莉安从白光中逐渐分辨出眼前的景色：原来他们穿过了古老的森林，正处在一座深潭顶部的边缘上，对面一副洁白的水帘从更高的山上倾倒入碧绿的潭底。
“到了。”帕尔玛在艾莉安耳边轻轻说道。
艾莉安眨眨眼，这里的景致不错，可是哪有王宫的影子啊！
“陛下！”从深潭下方传来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轰鸣的水声中，不过凭着精灵敏锐的听力，艾莉安还是分辨出了达尔达利安的声音。
他正带着几个木精灵从潭底的一条小径轻快地跑上来。
跟领队的陶瑞尔打过招呼，他穿行到队伍的中间，握住国王的马缰，笑道：“陛下，您可来了！艾斯法缇大人说如果今天不到，他就要亲自去接您！”说着，他望了一眼队伍的后方，“晨星恢复地可好？”
国王回头，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艾莉安，说道，“一路上和帕尔玛吵得像两只伯劳似的，可见她恢复地很好。”
艾莉安与帕尔玛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
国王翻身下了马。精灵们纷纷效仿他。他们将马交给达尔达利安的人，开始步行，跟随国王沿着那条蜿蜒的路走向潭底。
艾莉安看着帕尔玛依然满脸迷惑，女官不答话，微笑着挽起她的胳膊，更加大步地跟上国王的队伍。
等他们到达潭底的一块平地，达尔达利安朝瀑布的顶端挥了挥手，大声喊了一声：“关闸！”
从山顶的那一边传来木精灵的回应，一阵机械转动的轰鸣声过后，瀑布被截断，白色的水帘消失了，一面巨大的石壁显露出来。
艾莉安看见国王将双手举至胸前伸向石壁，然后他用金属般富有磁性的嗓音低声吟诵某种咒文，石壁的中心缓慢地显现出一圈银色的精灵文，这些文字像流动的水银向四周延展，直至整个石壁都变成一块银色的光体，然后艾莉安听见“嘭”地一声，无数碎如星光的亮点缓慢飘落下来，而石壁消失了！一个巨大的门洞出现在艾莉安的眼前，悠悠清风从里面鱼贯而出。
“原来这个瀑布后就是王宫的大门！而且还是用魔法开启的！这座王宫果然比希尔纳斯更具技术含量啊！”艾莉安发出一串惊人的感叹。
帕尔玛微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这就是绿森林的王宫，希望你能喜欢。虽然就个人而言，我更喜欢希尔纳斯。”
石壁逐渐闭合，敛去了洞府外的最后一丝光线，他们再次从白天踏入了黑夜。有一段时间，他们在黑暗里行径，只能听到脚底深处传来清脆的溪水奔流声，那应该就是真正的魔法溪流吧。随后他们的身旁出现了暖黄色的路灯，让她得以看清四周。
洞穴里空间巨大，似有天高，这里阴影偏布，极少光明，只有几缕纤长的暖光从天顶倾斜而入，像黄昏最后的阳光，温暖和煦。巧夺天工的设计让仅有的这点光恰到好处的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艾莉安发现这里的梁柱有的是岩石雕琢而成，有的则是直接沿用了巨大树根作为支撑，她又听到欢快跳跃的“哗哗”声，峰回路转，道路两旁的山石挂满细长的水瀑，飘飘洒洒汇入脚下湍急的水流，魔法溪流在幽暗的环境下泛着粼粼白光，呈现一种奇异的蓝紫色。他们走过一座座桥，来到岔道口，国王在这里跟他们分开来，他朝左边的路走去，那边是一个空旷又幽深的大厅，最里面似乎还有一个高耸的黑影。
“那边是瑟兰迪尔大厅。”见她好奇的伸头张望，帕尔玛介绍说，“是陛下的谒见厅，高台上的就是王座。不过今天我们不去那里，我先带你去你的住处。”
帕尔玛带着艾莉安走向通往右边的通道。
艾莉安惊奇的发现自己正沿着一条巨大崎岖的植物根系向上行走，她看见头顶还有更多盘根错节地条条黑影。这些黑影链接着四周石壁上的通路和亮着灯的房间。
帕尔玛一边走一边为艾莉安继续介绍：“这边是宫殿的后方，一共分为7层，地面的五层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地下两层，刚刚我们走过的是可以通到大门的大路，再向下是酒窖和地下室。地面的一层是餐厅，二层是浴室，三层开始是房间，我就住在三层，而我把你安排在第四层，那儿有最舒适的贵宾房，顶上就是陛下的寝室。”
将艾莉安带进房间，安顿好，帕尔玛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现在你是自由身，可以随意在王宫逛逛，不过最好不要去谒见厅那边，那是办公区，不要去打扰忙碌的男士们。——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也可以到外面去走走，我随时等你召唤。”
艾莉安正在整理衣柜，她从打开的柜门伸出头来问：“国王答应过还要接见我，不知道什么时候。”
“别急，等他安排好，肯定会通知你的。”
“那么，我还是等这之后再考虑外出吧，这次谈话对我很重要。” 她将最上面的那身衣裙铺平整，目光变得热切而充满期待。
此后的几天，艾莉安放弃了独自在宫殿闲逛的念头，她似乎又陷入了幽禁之下，不过这次不是被强迫，而是自愿的。
尽管这里的大部分房间和林谷一样开放，但艾莉安也不敢轻易迈出房门。她发现用王宫来称呼这里简直是一种诬称，这儿更像一座城池，一座碉堡，一座诡谲的防御公式。只要出了门，走上那交错的树根楼梯，她就无法辨别方向和楼层。因为每层看上去都那样的相似，每层的歧路更是不计其数。她开始纳闷，木精灵为何不在每一层、每一条路都做出标记加以识别，就像高速公路那样。
她将想法告诉帕尔玛，又被认为是奇思臆想，她笑着说：“也许等你多呆一阵，就习惯了。”
她无可奈何地在房间里虚度日子，终于在一个午后等来了国王的传唤。
怀揣着兴奋与不安，艾莉安跟着帕尔玛沿着楼梯向上来到宫殿的最高层，国王的私人楼层。在一扇带有玄关的门洞前她们停了下来，帕尔玛伸手示意她进去。
艾莉安在门口张望，这个房间与这座宫殿一样，阴影片布，光线在这里弥足珍贵，只肯留在让房间增色的巧致陈设之上。通过黑暗的玄关，她看见天顶投下的一束光正照亮右边的一滩钴蓝色的池水，池水之上点缀着几朵粉色的睡莲。池塘旁有个圆形的窗户，午后强烈的阳光穿透进来，将窗户下那张镀金卧榻的阴影拖得很长。可是并没有看到国王的身影。
艾莉安迟疑地看了一眼帕尔玛。
“他在里面，你进去就能看见他。”帕尔玛肯定地回答。
在这里，我的事即将真相大白。艾莉安这样想着，一边沿着玄关的楼梯缓步走进房间，当走完最后一节楼梯，拐出玄关，这间屋子的全貌才得以展现在眼前，原来玄关的左手边还有一个门洞。
她缓步走进去，这是一个直径在5米，高度在10米左右的半圆形天井，看上去像一座小型图书馆。墙壁上层层叠叠摆放着书架，一直垒至房顶，暗灰一片。一条凌空伸出的楼梯蜿蜒向上，连接着这些书架。
“这里是我的私人藏书室。”国王的声音回荡在天井中，显得更加庄严浑厚。
艾莉安寻声望去，瑟兰迪尔站在楼梯上，从天窗泻下的阳光将他的头顶镀上一片金色，他穿着一贯的银灰色修身外套，右手拿着一本书。
他扶着楼梯缓步走下，靴子敲击在金属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最后，他停在艾莉安的面前。
国王低眉，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想，在谈话之前可以先做一件事。这样也许有助于你更好的理解整个事件。”
他打开手中的书，起初翻看的速度很快，到了中部才慢下来，他用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动作优雅而专注。艾莉安注意到这是一本看上去十分古老的书籍，暗红书皮的边角已经发黑破损。
“你懂南多精灵语吗？”国王突然问。
“懂一点。”艾莉安点点头，庆幸在林谷自修了这门语言。
“很好。”国王继续翻书，当某一页出现以后，他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他十分认真地阅读了几行，然后将展开的那一页递给了艾莉安。
艾莉安接过书，看着国王走出书房，来到窗前那张极其华丽的金色卧榻前。
他躺下来，斜倚在榻上，左手撑住额头，神情有些倦怠，“坐下来，念给我听。”他用手指了指软榻一角，然后闭上眼睛。
艾莉安捧着书，矜持的在塌尾坐下，她并不明白国王的用意，只得低头看着手中陈旧的羊皮纸：这一页是用像蝌蚪般的南多精灵语书写而成，主标为：阿诺诸国沦陷始末，副标为：北丘会战。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念道：“时逢三纪元1969年，联军于雅西顿南部北丘与敌展开旷日持久之会战，史称北丘会战……”
艾莉安温声细语地朗读着，书上的文字描述地却是一幕幕残酷而绝望的战争场面：这场会战原本因为两位蓝袍巫师阿拉塔与帕兰多的加入而变得胜券在握，可是敌方的安格玛巫王亦赶来助阵，随之而来的是他用黑魔法控制的不死军团与海量的兽人兵团，胜利的天枰发生了偏移，阿拉塔在与巫王的决斗中，葬身火海，联军终寡不敌众，被围困在北丘的南面……
光线里的细小尘埃在空气中漂浮，房间里只剩朗读的声音，静得似乎能听见时间在缓慢流逝，如果不是眼角的余光还看见国王银色的衣摆垂落塌边，艾莉安甚至怀疑他已不在房内，现在，她只能认为他可能已经睡着。
于是她停下来，想确认一下，偷偷将头偏了偏，遇上的却是他的目光，他瘦削英俊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下，双眸却像黑夜里点亮的星辰。他并未睡，而是不知在什么时候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怀着一种她所不了解的情绪。
“继续。”他微微扬起下巴轻声道。
艾莉安开始继续朗读。
故事讲到联军在北丘南面被困三月，粮草断尽，援军未至。帕兰多不顾自身安危，带领小分队扰敌视线，引得联军主力得以突围，并与风云顶赶来的援军汇合击溃敌人，而她自己却遭遇巫王，被巫王以魔剑刺伤，奄奄一息，故事以联军死战取胜，帕兰多牺牲作结。艾莉安念完最后一行字，脑海里翻腾的却是梦中的景象。
文中描述的安格玛巫王那巨大的黑影和他手中萦绕着黑色气焰的莫古尔，无不与她的梦重合起来，她开始明白了，她的梦并非虚幻，而是帕兰多临死前的记忆！
猛地醒悟过来，她转头看着卧榻另一头的国王，那张永远年轻的面孔竟显出一丝落寞和悲恸，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痛苦又深刻的回忆。他的表情将她再次卷入梦境的漩涡：
蓝袍的帕兰多嘴角带血，满脸污渍，却依然美丽，她躺在那个面孔藏在阴影之下的男人怀里。死亡已经开始夺取她嘴唇上的血色，她的胸口有一个丑陋地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男人用手摁住那个伤口，可是血液穿过他的指缝依然触目惊心地不断涌出。她将手附于他的手上，轻轻摇了摇头。
她抬起眼眸，想最后一次看清他。于是，一阵大风吹散了梦里遮蔽他面目的阴影，也将他额前的金发吹得凌乱不堪。
瑟兰迪尔的脸与她一样,沾满血污，甚至结了黑色的壳。他那美丽的蓝眼睛被一股强烈的悲愤之情浸染成一片血色。他的战袍在风中翻飞，边角已被烧焦，变成黑色，诡异的蜷曲着。他的胸膛猛烈起伏，嘴唇亦在微微翕动，眼泪从他红肿的眼眶里漫出来，滴在她脸上，一滴，两滴，温热的感觉。她不记得那个高傲从容的精灵有过如此狼狈又憔悴的样子。她皱了皱眉，试着对他微笑。
“请不要悲伤，我的精灵王。”她伸出纤长的手指，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拭去他眼中的泪水。
帕兰多的手无力的坠落下来。
黄昏到来，光明如同一百个金瓮从天上倾倒下来，穿透翻腾的黑烟与浓重的阴云，片撒在焦灼的土地上。
精灵王解下里衬为血红色的披风将帕兰多的尸体包裹起来，他起身的时候脸上没有泪，肩膀却震颤不断，他的表情像月光一样冰冷。与此时艾莉安看到的出奇地相似，她呆呆的望着国王，竟也感到无比悲伤。
国王换了一个姿势，他将目光移向窗户，缓缓开口道：“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当时你在那里，在北丘。”
他似乎有些惊异，因为书中并未提到他的名字。
然后，他微微点头：“作为精灵与人类军团的指挥官。”
“是场很可怕的大战，对吗？”
“在我的生命里，没有碰到过比那次更惨烈的战役，即使是联盟之战也不能比。——你可以直接切入主题，我以为你更想了解的是帕兰多的事。”
“帕兰多……那个埃斯塔里，书上说她在北丘已经死了。”艾莉安的语气充满悲伤。
“我以为她死了，直到埃尔隆德把你带到我面前。”
“我……真的是她吗?”
“不，你不是。”
听到“不是”两个字，她有些难过又有些释然，是的，她怎么可能是她，帕兰多是那样一个勇敢又坚毅的女子，更是精灵王为之落泪的女子，她这样的无名小卒怎可能是她！
“但你的梦确是她所经历的事情。我想通过阅读你已经能了解到。”他补充。
“帕兰多的力量……很强大吗。”
“恩。埃尔隆德预言她会重新回到我们的阵营，而她的力量现在就沉睡在你身体里。”说着他抬起手指向她。
“你是说……我会像她一样强大并协助正义对抗邪恶吗？”
国王看着她良久，当她快要禁不起这般灼热的注视时，他才慢慢说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她的力量到底能否觉醒我并不知道。而且，埃尔隆德之所以没将实情告诉你，我想他是希望通过现在的你自行选择，而非我们的意志。我们并没有资格强迫你参与战争。”
“那，埃尔隆德为何要把我带到绿森林来？”
“因为结界。”看她似乎没有明白，他解释道：“绿森林拥有远古最强大的精灵结界。他不想你受到伤害。呆在这里，索伦就找不到你。”
“索伦为什么要找我?他想把我怎么样？”
瑟兰迪尔思索着是否应该将艾莉安有可能会被黑暗吞噬的事情告诉她，可是刚刚对于北丘的回忆已经让他心生悲恸，这么沉重又绝望的话题，他不想再谈。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他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踌躇好一会儿，艾莉安才怯怯地问：“你……爱她吗，——帕兰多？”
她似乎听到了叹息声，然后是衣料从软榻上滑落的声音，国王站了起来，他将头扭向窗户，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能了解两个共同赴死之人的心情吗？”
你能了解两个共同赴死之人的心情吗？艾莉安在心里重复，这句话浅近但意味深远，她想起他为帕兰多落泪的情景，有什么能让这个冷峻高傲的精灵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应该只有爱吧。
而此时，他望着窗外，眼中流连的还是记忆中的她，即使已死多年，依然在刻骨铭心的怀念。她终于明白他看她时的那个未知眼神，他看着她，想的是帕兰多。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魔窟中的精灵王（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