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小白的到来 ...
-
我掏了掏耳朵,仔细查看着对面那位的表情,想要找出一点点心虚,撒谎的蛛丝马迹,可是他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直是在故事进入尾声时微微叹了口气。
“这就完了?然后呢,不会是你口中的那位在下山后找个地睡了个觉,然后第二天醒来伸个懒腰高高兴兴回家娶媳妇生儿子去了?”这也不算是我瞎猜,毕竟一个月前我才以长孙的身份参加了那位唤作苏志青的男人的追悼会,现在都2013了,虽然我是独生子可算上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堂哥堂姐表弟表妹的,我这个爷爷也可以说是儿孙满堂了,就算这故事讲得再逼真,我也很难想象这个闲来无事就拉上我奶奶逛逛月湖公园的糟老头子曾经爱一个男人爱得要死要活的。
对面的男人,哦不,男鬼轻咳了一声“你说的也算是八九不离十,就是过程可能会曲折一点,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找你们苏家的长辈探探口风。”我心说探你妹的口风,万一你这是编故事逗我玩,那我岂不是上赶着去讨打。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你先在店里帮忙,记住不要随便飘进我房间,晚上你就待在楼上的客房里吧,不要随便上街,给哪个不长眼的抓了去我可不管。”对面的男鬼听了之后,喜上眉梢,衬得原来就很是俊朗的脸更加让人移不开眼,他站起来鞠了个躬“那齐白就承蒙苏老板关照了。”
一听这话,我不禁眼皮一跳“您这是哪个年代的话啊,说话能别这么酸行不?”齐白一听,微微笑了笑应道“好的,老板。”
招工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我端起桌子上的雨前龙井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就在齿间弥散开来,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原本我是不爱喝茶的,只是这些年跟着爷爷,有事没事也学着他来上一杯,慢慢得也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爷爷的逝世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带给我很多伤感,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毕竟他走得很安静,在我的映象里爷爷是在30岁附近才结上了婚的。我也听长辈说过苏家原本是名门望族,除了常驻在广州一带的本家,其他外戚遍布全国,只是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是看不见当初的影子了,树倒猢狲散,苏家垮了之后苏家的人各自四散谋出路也是无可厚非,而爷爷就跟着他表哥来到了江浙一带。
苏家人有一个特色,就是可以辨识一些具有灵识的虚幻之物,说白了就是可以看见鬼,当然那也不是所有姓苏的人都可以,打个比方,这就跟隐姓基因一样,有一类人,家族中含有这种隐性基因的人特别多,只要你家族够庞大就可以在避免一些家族遗传病的情况下进行族内通婚,大大提高隐性基因与隐性基因配合的概率,我和我爷爷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我爷爷那是他老爹顺水推舟给他安排的亲事,而我爹那是意外的爱情,所幸他和我老妈虽都姓苏,不过要算关系得叔叔大伯哥哥妹妹得绕上大半天,要让我说那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亲戚关系。
苏家人虽说都经商,可一般都不和普通人做生意,他们和鬼以物易物,和一些通灵师或捉鬼师则是以物易财。爷爷在晚年时带着一家老小找了个江南小城安居,自己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铺,就专门做这种生意,在我15岁时,爷爷把我接到了他的铺子里,教导了我很多关于鬼神的事。我老爹和老妈对这种事一概都不关心,一个当个本本分分的人民教师,教导学生相信科学,一个则在医院里当外科医生。
说起爷爷的店铺,在这里需要详细解说一下,开这种店的一般不会在店门口挂上招牌,只是大家都会在门框上挂上一串落鬼铃,落鬼铃长得跟一般风铃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加简陋,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只串在一起的黑色鹌鹑蛋,不过落鬼铃一般的时候不会响,就算刮大风它也只会微微摇晃几下,绝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在有鬼魂进门时,这串铃铛才会颤动着发出清脆的铃声,告诉店内的伙计有客人来了。因为这串铃铛,很多行内人都会称爷爷开的这种铺子为落鬼铺。
落鬼铺也不是只有能看见鬼的人才可以开,那些通晓鬼神之道确看不见鬼的人会在自家铺子朝西的一面墙上镶上一面大镜子,然后用特定的符咒首尾相连圈住它,这样任何进入房间的鬼魂都会在这面镜子上显形了。
在我18岁时,爷爷救了一个差点被捉鬼师误收的短命鬼,短命鬼为了报恩,就留在爷爷的铺子里帮忙,一直到我23岁,也就是一个月前爷爷逝世才离开。在阳间逗留的鬼有很多种,冤魂不散的,余愿未了的,与通灵师签下契约的,还有就是莫名其妙的,我估计短命鬼和齐白就是最后一种,死了之后忘却了前世今生,或者是记不齐全,郁结深入魂魄却又什么都不记得,得不到解脱,只好莫名其妙得留在这个世上,用我爷爷的话说就是前世执念太深了。
齐白是自己找上门的,原本我还担心爷爷的铺子我一个人打理不过来,结果今天早上开店门时,就看见这么一个大老爷们蹲在门口,他说他从前跟我爷爷打过交道,知道我这正是缺人之际,问我要不要收人。我保持着积极怀疑大胆猜测的科学精神,把他叫进店铺后问了很多关于他身世的问题,没想到这家伙从头到尾一脸迷茫,只是一个劲得说自己叫齐白,偶尔还冒出一两句文邹邹的客套话,对于这样的亡魂我也无能为力。虽说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他却说自己知道一些我爷爷的过去,于是我一下子没把持住,就听他说了那个从头苦逼到底的“风流韵事”。
茶喝到这里也差不多快见底了,我收了收心思,在爷爷从家具市场淘来的宝贝牛皮沙发上升了个懒腰,望着窗外顶着大太阳来去匆匆的行人发呆,大正午的没什么客人是很正常的事,何况现在正是暑热阵阵的炎夏,像齐白这种能在我家门口蹲得那么淡定的鬼,不是道行高就是早已在这碌碌尘世逗留了不知几百几千年了,不过据我推测肯定不是前者,要是他真有点本事也不会跑来我这破店铺里来当苦力。
“咚,咚,咚...”几声沉闷的铜铃声从门口传来,这是落魂铃摇动时特有的音色,有点像寺庙里僧侣日日敲响的铜钟,却也不似铜钟那般洪亮,震颤人心。落魂,让那些还在世间漂泊的孤魂在那梵音靡靡的佛音中尘埃落定,皈依万物,我想这大概就是此铃创造者的本意吧。
我起身整了整有点被躺褶皱的上衣,笑着朝站在半开的门边上举着黑伞有点局促的女鬼走去,而齐白则是很识趣得先行一步,接过对方手中的伞,把她迎进了屋子。
“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我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上前询问。对面的女子一身白色长裙,一双手不安得揪着衣角,显然很少来这种地方。过了许久她才答道“我,我想要慕君丹。”说完又像生怕我不同意一样,连忙伸手摘下耳朵上的一对翡翠耳环补充道“我拿这个换。”
慕君丹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这种丹内聚集了世间清明阳气,服下它后,它能在不伤害鬼魂本身的情况下将丹内的阳气漫漫释放出来,从而达到使虚无飘邈的魂魄具现化,出现在平常人的视眼中,但不管怎样阳气总有耗尽的时候,最长最长也只能维持两个小时。据说慕君这个名字,还有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从前有个阴阳师,精通鬼神之学,有天他的好友钱某来找他喝闷酒,说是新婚不过半载娇妻居然意外身亡,阴阳师跟钱某是从小穿一个□□一起长大的哥们,知道钱某跟他娇妻恩爱非常,但是逝者已逝,他也只能一个劲的宽慰钱某。可谁知正当钱某为爱痛心,喝得烂醉如泥时,他看见了钱某的妻子在不远处正焦急得往这边张望,阴阳师这一看心中便已明了,八成是这厢思妻情切切,那厢断魂念郎深。钱某的妻子知道阴阳师早已发现了她,也不躲避,直直向前拜倒在阴阳师面前,苦苦哀求,只希望自己在离开人世之前能再和夫君团聚一次。阴阳师也不忍心看这对小夫妻就这样阴阳两隔,就答应了妻子的要求,潜心研究了整整3载才让这慕君丹初具雏形。
当阴阳师拿着丹药去找友人时,却发现友人早已另觅佳人,而他妻子却还是留在他身边,日日守候。最后那个妻子没有服下阴阳师制作的丹药,独自离开了,而阴阳师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早已生活美满的友人。谁都没有错,只是一个坚守了自己的爱情,而另一个选择了自由,在思念的那一方转身离开以后,再浓的情最终也只能在寂静的午夜化成时间逝去的一种喟叹,慕君,慕君,这不仅是阴阳师对世间痴情之人的敬重,同时也透出一丝与其苦苦单慕不如潇洒放手的劝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