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苏紫》恍然若梦

5、梦魇

　　“莅阳神君是天帝的嫡长子，虽说没有正式立太子，但天帝也就这么一个嫡子，早就是下任天帝的不二人选，在九重天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青殇天君有战神之称，但很多人都说，莅阳神君的法力不在青殇之下。五百年前，青殇天君度万年天劫，适逢仙魔大战，便是由莅阳神君挂帅出征，传说，那次的战事，打得非常完美，完全不亚于青殇天君统帅。”
　　对于这个法力超卓的莅阳神君，青芸最终给的评语是：貌美心狠，无情无义，牙呲必报。总之，有多远就避多远。
　　“他也不待见咱百花宫？”苏紫好奇地问，没想到百花宫把天帝的一家都得罪了。
　　青芸点点头：“不过他不喜欢百花宫的原因与天帝不一样。你还记得素妊仙子么？”
　　素妊，苏紫记得，以前百花宫的十二花神之一，芍药殿的司殿花神，不过，一百年前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罚下九重天，进入轮回。所以，红芍才接任了芍药殿的花神位置。苏紫记忆里，这位仙子容颜无双，美丽活泼，敢说敢做。至于当时为何被罚下人间轮回，苏紫那时候小，也没有告诉过她，并不清楚。难道说，与那位莅阳神君有关？
　　果然，青芸接着道：“素妊仙子在西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上，遇到了莅阳神君，一见衷情，从此一颗心便系在了那个人身上。那莅阳，你若对素妊仙子无意，便不用理会她的示好，直接拒绝便是，偏与素妊仙子若即若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素妊仙子去炎阳殿玩，就是莅阳神君的府邸，他从没有反对过，偶尔也会送点新奇的玩艺回给素妊。在我们看来，这两人分明便是郎有情妹有意了。我们都以为，素妊最终会嫁进炎阳殿。”
　　“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传来消息，说青丘帝君向天帝提亲，要把自己的女儿胡枚许配给莅阳神君，天帝大悦，立时同意，并昭告九重天。”
　　青丘帝君啊，苏紫知道，九尾狐一族的族长。九尾狐一族是上古神民，他们群居的地方称为青丘之国，是仙界独立于九重天的存在，青丘的势力，就算是天帝，也不敢小视，如今，对方肯来联姻，于天帝来讲，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于莅阳本人，也是绝对上佳的婚事。
　　与青丘帝君之女相比，小小一个百花宫的花神仙子，那便是个尘埃般的存在了。何况，百花宫还那么不受天帝待见，就算没有胡枚横插出来，这婚事，也怕是十之八九不得成的。
　　素妊却不这样认为，她以为，她与莅阳神君是有真情的，她也没奢望成为莅阳的正妃，小小侧妃便可以了。女人哪，在爱情面前，连粒尘埃都不如。
　　素妊这样想，莅阳神君却不这么认为，与青丘的婚事昭告一下，莅阳神君便再也不肯见素妊一面，素妊屡次托信，都得不到任何回复，无奈之下，她亲自去炎阳宫寻他，却吃了个闭门羹。
　　素妊无奈，硬闯炎阳宫，莅阳神君见到她，只说了一句话：我与你，并无任何瓜葛。
　　下神擅闯上神府邸那是犯天条的，不久，天帝下昭，贬素妊入人间轮回。
　　听完青芸的叙述，苏紫攥着小拳头恨得牙痒，这混蛋的莅阳神君，与人间话本里那些负心汉有什么区别？法力高强了不起啊？天帝嫡子了不起啊？貌美如花了不起啊？仙品太差，猪狗都不如。
　　“切，他不待见百花宫，咱还不待见他呢。”苏紫不屑。
　　青芸轻拍她脑袋一下：“又来了，怎么就没个记性？这种话，放心里就可以，可不敢说出来，这九重天上，耳目多着呢。”
　　苏紫吐了吐舌头。“那除了这三人外，还有什么人不能招惹？”
　　青芸笑道：“就你这凡人之体，这仙界随便哪个人轻伸出个小指头便把你给碾成灰了，任谁都不能招惹。”
　　说的是事实，但也不带这般伤人自尊的，苏紫不开心了，青芸笑着哄她：“别气了，看小脸皱着一点都不可爱了。你呀，只要好好呆在百花宫就成了，这宫里，谁不把您当成宝？”
　　那倒是，苏紫的郁闷稍轻了些，“我要吃蜜子干，吃了便不生气了。”
　　“都快睡觉了少吃甜食。”青芸一口回绝：“芳主说了，蜜子干性寒，不让您多吃”。
　　苏紫撅嘴：“那我还生气！”
　　青芸才不理会小姑娘的矫情，给她吃蜜子干讨了她一时欢喜，若让芳主们知道了，受罚的还是她。
　　两人聊了会子天，时辰也不早了，青芸便打来热水服侍苏紫沐浴上床，自己也洗了，给苏紫留了盏小玉灯，用玉片遮了，光线幽幽暗暗的，自己则去了外间守夜。
　　苏紫睡了一天，并不困，在床上翻前翻后的折腾了许久，方才睡了过去。
　　这觉便睡得不甚踏实，迷糊中，苏紫看到有人掀帘子进来，看清来人面孔时，苏紫骇了一跳，这不便是先前遇到过的莅阳神君么？
　　她张口想喊人，却发现不知为什么，完全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惊恐地盯着莅阳神君。
　　莅阳倒不似先前那般疾言厉色，容色如玉的脸上，似笑非笑，向着苏紫招招手。
　　苏紫不知他何意，身子却不听使唤般顺着莅阳的手势站了起来，苏紫大急，拼命挣扎，无奈挣出一头的汗来，她整个人还是跟着莅阳的脚步走出了暖香阁。
　　出了门，眼前所见的却完全不是百花宫日常所见的景色，两人似是直接从暖香阁里一步迈入了一个山谷之中。
　　这是个极窄的小山谷，羊肠小道蜿蜒向前，小道两边，绿树葱郁，都是仙家树种，树叶碧绿而晶莹剔透如翡翠。
　　莅阳领头向前走，苏紫的脚步自动自发地跟随着他。
　　山风很大，吹得苏紫不由自己地抱住了肩，意识里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又随着莅阳走了几步，苏紫才醒悟过来，自己没有暖心玉，也没有带着填有三昧真火的暖玉炉，这山谷的风虽觉有寒意，却浑不似以往那致命的寒冷。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莅阳神君回过头来，对着她一笑，这一笑，便如阳光耀目，万物回春，苏紫心里暗骂，艳如桃李，毒如蛇蝎，便是指的这种人。
　　莅阳完全不知道苏紫在心里骂他，只笑着伸手来拖了苏紫的手，“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这时莅阳的声音，轻柔温存，似上好的琴音。
　　苏紫依旧说不出话来，脚步也不听她的指挥，只能顺着莅阳往前。莅阳的手，非常温暖，就如前次那般，那暖意自苏紫的掌心一直暖到她的心底。
　　山谷中的小道转了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在这山的中心，竟然有个明镜似的湖泊。水质清到彻底，倒映着瓦蓝色的天空，湖水也便蓝得让人心醉。
　　湖泊四周，全是紫藤花，一串一串，密密麻麻，把天地都映成了紫色。苏紫从来没想到，小小碎碎的紫藤花，也能开得如此气势磅礴，
　　“喜欢么？”莅阳在她耳边细语。
　　苏紫听到自己回答：“喜欢。”
　　可是这是不对的，她不喜欢！尽管她的名字里有个紫字，她可从来就不喜欢紫色，更加不喜欢紫藤花，对了，百花谷里，似乎从来未见到过紫藤花。
　　太诡异了吧。
　　“喜欢就好。”莅阳笑：“那你便永远留在这里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紫没能理解，却本能地起了种恐惧感，莅阳冲着她笑，笑得温柔如水，笑得艳如春花，可是，可是，苏紫看着莅阳的眼睛，她终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了，那双眼，那双明媚的桃花眼里，没有一点的笑意，冷冷的，森森地注视着她，她甚至可以在那如黑玛瑙般的晶眸里，看到小小的自己。
　　紫衣白裙，裙摆上，用紫色丝线夹着银丝精心绣制着紫藤花，不对，苏紫惶然低头，自己什么时候换上这样的一套衣服？这衣服的款式，却是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苏紫想跑，想喊，想大声尖叫，却什么都不能做，莅阳看着她笑得云淡风轻，紧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热。
　　那热，顺着苏紫的掌心窜向苏紫的心脏，热到发烫，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苏紫奋力挣扎，却完全没有一点点作用，莅阳的笑容越来越深，到后来，已是哈哈大笑，仰首之间，莅阳原本如墨的长发，渐然发红，不一会，竟然变成了火一般的艳红，莅阳转眸，那眸子竟然也成了艳红色的。
　　山风凛冽，扬起莅阳的红发，艳到极点，也鬼魅到极点。
　　莅阳送入苏紫体内的热力，烫到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好疼啊，如同被人架在火上慢慢炙烤一般，疼入骨髓。啊，不对，她张大眼，满脸恐惧地盯着自己与莅阳相执的手，那里，分明有火，有火自莅阳掌心中起，烧灼着苏紫，从苏紫的掌心，慢慢蔓延开来，及至吞没了她的全身。
　　疼，苏紫所有的感觉都只余了一个字。
　　莅阳狂笑着松开手，苏紫已不能站立，一头倒在了遍地的紫藤花丛中，莅阳飞悬在半空，笑着看苏紫在花间痛苦挣扎。
　　那种热，那种痛，苏紫想，就这样死去吧，这样的折磨，她实在实在受不了。
　　“热吧？痛吧？”莅阳笑：“放心，你不会死，至少不会马上便死。这种火，叫红莲业火，可毁天灭地，何况是你。”
　　“七七四十九天后，你会化为灰烬，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这天地湖海，从此再不会有你的存在。”
　　苏紫透过席卷全身的火光，看着在半空中笑得肆意开怀的莅阳，为何要这样对她？不过就是一次小小的不敬而已。果然仙家天威不能侵犯么？
　　苏紫以为那疼，已到了极致，却没有想到，那火越烧越旺，她几乎可以看到火苗在自己的血肉上烧舔，钻心破骨的疼……
　　“啊！”苏紫终于惨叫出声，狂吼了出来。
　　“姑娘，你怎么了？快醒醒，你魇住了！”有人拼命摇着苏紫，苏紫听得到是青芸的声音，强忍着浑身的剧疼，用力睁开眼，那痛楚嘎然而已，眼前昏暗灯光下，是青芸担忧的脸。
　　“青芸！”苏紫一下子坐起，猛地抱住青芸，号啕大哭。太好了，这竟然只是个梦，只是个梦！她边哭边庆幸着，太可怕的梦，呜呜，她以后再不敢随意乱跑了，果然煞神是不能冲撞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