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苏紫》恍然若梦

4、天后

　　苏紫兴冲冲奔回暖香阁，一把掀开门帘，扑面而来的冷香让苏紫的兴奋瞬间凝到了冰点，塌腰缩肩敛容揖了下去：“见过碧姑姑。”
　　她低了头，眼却不老实，悄然偷瞄过去，便见到满脸沮丧跪在一旁的青芸。看到苏紫平安无事地回来，明显舒了口气，却又冲着她狠狠瞪了一眼，苏紫心虚地转开眼去。
　　阁内立着那个寒气四射的绝色美女，正是梅花芳主宛碧。紧绷的一张面孔，冷到都能结出冰渣来。苏紫生她气的时候叫她芳主，拍她马屁的时候便叫她碧姑姑，如今看宛碧的脸色，恨不能生吞了她，马屁此时不拍，何时拍。
　　宛碧只冷眼看着苏紫，见她一身乱七八糟，胸口鼓鼓囊囊不知揣了什么，因走得急，银狐披风的帽子歪落在肩上，头上的发髻都有些乱，
　　“去哪了？”宛碧问，一如既往的轻言慢语，苏紫却知道，这种语气，分明是已经气到了极致。
　　空气里，除了宛碧的冷香，暖香木的暖香，还有饭菜扑鼻的香气。苏紫用力吸了口气，方待开口回答，肚子突然间咕噜一叫，于是，苏紫可怜巴巴道：“我饿了。”
　　宛碧冰晶似的眸子盯着低眉敛目装老实的苏紫，半晌，在心头叹口气：“先吃饭。”又对青芸道：“先起来服侍你家姑娘用膳，稍后再罚你。”
　　青芸苦了脸过来，将放在暖屉里的饭菜取了出来，边悄声问苏紫：“姑娘，你这是跑去哪里了？我取了饭食回来便不见了你的影子，吓得芳主们一通好找。”
　　今日的晚膳是一小碟烩鸭丝，一小碟荷叶蒸虾，一小碟清炒百合，并一盏羊肉灵鱼羹，还一小碗碧油油灵气四溢的灵米饭。
　　苏紫先不及回话，埋头狼吞虎咽，那吃相，不似饿了一顿，倒像三年没给她吃的了。把个青芸急的：“姑娘，您悠着些，先喝口汤，小心噎着。”
　　话音未落，苏紫已是如她所言，噎得二眼翻白时，还没忘记指责：“你这个乌鸦嘴！”
　　青芸边给她拍背顺气，边道：“这哪怪得了我？都说了慢点吃。”
　　宛碧冷眼旁观，看苏紫实在是噎得狠了，纤手一抬，一道青光在苏紫背上抚过，苏紫立时顺了气，回头冲宛碧嘿嘿一笑：“多谢。”
　　苏紫圆圆的笑脸，乖巧可爱，宛碧再多的气，也发作不出来，只冷着脸道：“食不言，寝不语，用个膳都不能专心。”
　　这语气，明显是和缓了，苏紫知道自己今日这一关是过了，冲着青芸扮个鬼脸吐了吐舌头，青芸心头气她乱跑，扭了脸不理她。
　　宛碧却并不走，移步在花枝木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苏紫用膳。
　　苏紫小半碗饭下肚，已经把肚子里的饿虫压下，这会子看宛碧的行动，倒像是要与她长谈，想到吃完饭后这通教训不知得多久，又会因为自己擅自出阁领个什么样的罚，一下子便紧张起来，香甜的灵米进嘴也没了滋味。
　　待苏紫用完膳，青芸收了碗碟，送上灵蜜茶来，宛碧看她喝下，才缓缓开口：“没有暖心玉在身，为何还敢出去胡跑？你就不怕冻僵在哪个角落没人能发现丢了小命。”
　　苏紫委屈：“我也不想出去的，只是您给的铃铛不灵了，摇了半日，不见青芸，我又饿得慌，所以才出去找吃的。”她这才记起来怀里那堆子暖炉，赶紧地掏出来，暖炉里早先填进去的暖香木都已经燃尽，没了暖气。
　　看苏紫怀里这堆乱七八糟，宛碧紧绷的唇角不由微微一抽，只想抚额叹息，这娃儿何时能真正开窍。但看她这番动作，还算是知道惜命，心头方才那又急又惶恐的感觉，方才消散了些。
　　把一堆暖炉塞给了青芸，苏紫摘了腕上的白金铃，摘铃时，触了机关，便听到青芸腕上那只紫金铃铛遥相呼应起来，她不由一愣，才道：“原来这铃没有坏，青芸，先前你为何没有回我？”
　　青芸看了眼宛碧，宛碧道：“我觉得这铃挺不错的，想着再照样做出几对来，便让青芸取了给工匠们去看了，许是你找青芸时，这铃还在工匠处。”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苏紫挠了挠脑袋，憨憨地笑：“那干脆多做几对出来，我给各位姐姐们都系上一只，想找谁玩就摇谁的铃。”
　　宛碧瞪她一眼，斥道：“就记挂着玩！”又坐了片刻，查了苏紫的功课，见完成得还算是中规中矩，方才去了。
　　难得宛碧没罚她，宛碧一走，苏紫便开心得在阁子里大转了三圈，一头栽到软榻上，“哎呀我的娘呀，总算走了，可憋死我了。”
　　青芸也是舒了口气，看着在床上打滚无状的那个，问道：“你到底去了哪？怎么弄得这样狼狈？不是说找吃的去了么？刚看你吃饭那个劲，大厨房一点剩食都没了？”
　　苏紫做事，从不瞒青芸，当然，也瞒不过，她总去大厨房偷食的事，青芸是知道的，苏紫去大厨房从来没有空手归的时候，就算让玉簪娘子遇到了，那玉簪娘子还能亏了她？总会让她先吃点什么垫了饥再回来。
　　“别提了，去大厨房的时候遇到个煞星，什么吃的都没捞着，还让牡丹姑姑给斥了。”苏紫沮丧。
　　居然让好脾气的牡丹都发了火，姑娘今天该闯了多大的祸事？青芸好奇极了。
　　“哪有闯祸！”苏紫大叫冤枉：“我就和往常一样去了大厨房，遇到那只玉鼠精，玉鼠精你的知道，就是常和我一起偷食的那个，脸尖尖的……”
　　“说重点。”看苏紫眉飞色舞的偏了题，青芸淡定把她扯回来。
　　“哦。”苏紫乖乖应了一声：“结果，我俩还没进厨房，便让一个男人当贼给喝问了。”
　　青芸凉凉地更正：“就是贼。”
　　“才不是呢！”苏紫不服气：“吃自家厨房的东西怎么叫贼？”
　　青芸笑：“那你总说去偷？我们的吃用都归牡丹司，大厨房的伙食是十二殿的份例，并没有我们的，不问自取当然算窃。”
　　苏紫说不过青芸，便耍赖：“有没有我们的份例又怎样，我都吃了上百年了。你要不要听我说拉？扯这些有的没的干吗？”
　　“偷吃了上百年也不代表您就是对的啊。”看苏紫真急了，青芸不再逗她，笑问：“那男人是谁？今日天后娘娘来了，想必是她的侍卫，看你们鬼头鬼脑，才喝问你的吧。”
　　“你才鬼头鬼脑。”苏紫白了青芸一眼，“不是侍卫，芳主称他莅阳神君，这是哪冒出来的神君，好凶啊，一脸的煞气……。”
　　苏紫话还没说尽兴，嘴已被青芸捂住，明知道四下并没人，青芸依旧白着脸四下看了看，这才松了手，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哎我的姑娘，您这还真是无知者无谓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苏紫眨巴着眼，困惑：“咋了？还真让我说中了？那神君是煞星。”
　　“呸！还敢说！”青芸恨恨戳了戳苏紫的头：“早晚有一天你得死在你这张嘴上，脑子糊涂不说，还大嘴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拎不清楚！”
　　苏紫被她戳得在榻子上滚了个身，翻身起来，顺手扯了花几上的青铜宝镜，对着镜理了理头发，左右晃了晃脑袋，又撅了撅嘴，这才笑道：“我怎么看我的嘴，小巧玲珑，很是可爱。”
　　青芸让她气得没话说，夺了镜子放回几上：“您就贫吧，哪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紫便就势滚了过去，搂了青芸的腰：“好姐姐，咱不是无知么，你见识多，便讲讲呗。”
　　青芸瞪她：“我见识也不多，但这天上有几个不能招惹的主，可全都记着呢。”
　　苏紫翻身托腮，做出一付认真听讲的模样来：“哪几个？说来听听，我也好全都记下，以后遇上了，绕着走！”
　　青芸取了早让苏紫揉得不像的银狐披风，挂好，这才回首道：“这九重天上，第一不能招惹的，便是天帝。”
　　苏紫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九重天上，以天帝为至尊，谁没事做去招惹他啊！何况以苏紫这般蝼蚁似的存在，哪会遇到天帝。
　　看苏紫不以为然的模样，青芸知她没往心里去，又强调了一句：“你别以为我说的是废话，这天帝啊，不待见咱们百花宫是天下皆晓的，所以，你不但要绕着他，还得躲着走，谁知道哪天雷霆一怒，你小命便呜呼了。”
　　我又不去招惹他，那雷霆怎么的也怒不到我头上来。苏紫心想，又问：“那第二不能招惹的呢？”
　　“自然是天后了。”
　　哦，敢情这夫妻两都不待见百花宫，牡丹芳主为人不错啊，怎么就把这九重天上最尊贵的两个人给得罪了？多半是梅花芳主得罪的人，她那性子，再好脾气的遇到了都得生气。
　　苏紫暗下结论，“那第三呢？”
　　青芸横她一眼，“第三便是你方才口里说的莅阳神君。”
　　啊，还真是个煞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