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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拾柒】 ...


  •   一曰:后天之气属阴,先天之气属阳,阴尽阳生,阳尽阴生,其息调和,周流云虚,外接阴阳之符,内生真一之体,不死也。①
      彼时,巫山一隅。
      谢衣行气周天,肤色冷白,眉目苦楚,状似忍痛。
      返魂之躯,脉息孱弱,又以阴阳斥力,身中鏖战不休。
      人之命魂属阳,后天昭明属阴,内生外息,循环调和,缺一不可。
      然则逝者命弱,经与忘川相合,始有完整,二者盖剑心一筹,故崩毁之象。
      初时刺痛,足以按捺,一路蹒跚,疼痛彰显,魂魄不稳,貌若游离。
      识海混沌,灵台明灭,此身犹在,又如不再,恍若扁舟,怒海浮沉。
      谢衣收慑心神,守一线清明,脑中扑朔,乱象纷呈,身前身后事,穿花而过。
      一人声嗟叹道,尘归尘,土归土,命由天定,何苦执着。
      则一人答道,一人一城,于愿足矣,然前缘未尽,不舍去。
      水色天边,城桥岸旁,寄一语相思,话一分别离,木鸟放飞去,再无归还人。
      赤子情真,句句意切,初七望手中刀,忘川龙吟,声色悲呼,其间喻意,众不得解。
      谢衣形同身受,心如刀绞,还记月色方好,篝火掩映下,少年脆脆一声师父,叫他欢喜。
      而初七不耐,刀剑异响,势必反常,以当时处境,为防行藏泄露,将忘川强行压下,冷情非常。
      谢衣一震,人醒转来,仰面躺倒湖畔,想痛极晕厥,尤不自知,抬眼天色,残阳如血。
      一时口干,汲水思饮,谢衣勉力撑起,胸口一滞,喉头腥甜,一口血啖呛出,两眼昏黑。
      无异听到此处,人已不好,脱口道:“师……谢伯伯,那您?”
      谢衣却不妨,按住他起身,道:“离魂之象,乃因制衡告破,倘平心静气,应法施为,则无大碍。”
      言下之意,切忌思绪激荡,无异着恼,日间尝言种种,岂非害苦恩师?
      咬牙对正谢衣,四目交投,长者缓缓一笑,浅言道:“巫山承天厚载,古来称圣,山中清气与我有助益,盘桓时日,亦习得一法,使魂魄常驻,不致溃散。”
      踏离巫山,乃第十五日,谢衣止步道旁,前路两头,一左一右,与他皆不识。
      谢衣莞尔,兴起一念,投石以问路,手中这一枝,又会指向何处?
      又半日,远远见人家,炊烟袅袅,饭菜生香,谢衣历劫重重,一身劲装褴褛,不宜叨扰,思忖回走时,一村民上前道:“外乡人,稍待!”
      谢衣笑颔作礼,道:“老丈何事?”
      老人摆手,又打量几眼,点头道:“年轻人,你这是受过伤吧,前边危险,千万别过去。”
      问之缘由,乃因古训,传山中异兽,凶相骇人,暴虐无常,仙家镇之,始有安泰。
      世事无常,不知时起,山涧作吼,浊气四溢,人未敢近,另择山道,则虎狼相扰,恐性命之忧。
      村人愁苦,每思战兢,林中恶气,日益弥散,老幼体弱,尽皆染病,为今之计,及早迁徙。
      谢衣兴叹,念道往事,眉宇不展,老人向善,以为他难处,切辞挽留。
      山间野村,风物质朴,罕有他乡客,谢衣举止不俗,品貌出众,一身风尘难掩气度,叫人情知,绝非池中物。
      老人邀他住家,谢衣道声叨扰,一路望东行,茅舍草居,梯田栅栏,孩童结群玩耍,大人戮力劳作,置身此山中,自得其乐。
      到门前,童孙来迎,子媳在地里,惟老妇在家,照料麟儿。
      谢衣换身衣物,人清爽许,时值晌午,饭菜上桌,老少三口,合家围坐,童孙不怕生,一口一句伯伯,叫唤亲昵,谢衣恍惚,念及无异,一时慨叹。
      方才路上,谢衣问询时节,始知三年已过,他只作旧梦一场,而人世变换,早与他绝缘。
      但有相思,嗟叹成空,弟子果敢坚韧,定不负作为,他一介身死之人,又何苦相扰。
      无异讶然,心道怎会,神情转落寞,道:“原来,错过了啊……”
      一别经年,恩师返魂,千里外弟子一念之差,终成惨祸,个中滋味,实难说清。
      世上焉有悔药,人却诸般顾忌,倘若率性而为,又岂能坐守困局,负人负己。
      谢衣叹声,话中自谴,道:“无异,弟子若你,谢某三生有幸,你之负累,乃我亏欠。”
      目下幽寂,也无离魂苦扰,谢衣执水杯,端坐月下,思忖白日里事,以解心头挂碍。
      老丈尝言,林中恶气,与人有害,一则身体损伤,另则心绪狂乱,甚者识人不清,日久呆滞,怵人非常。
      村中惶惶,派青壮去请医,未果而返,都道染邪,只得将人关在一处,镇日看管,怕逃出生事。
      谢衣听罢,劝慰几句,已有计较,欲一探究竟,不论是也不是,终究祸害,当及早除去。
      漏夜将尽,东方既白,百姓贪早,炊火点灶,担柴挑水,把话家常,幕幕温情,凡夫之幸。
      谢衣一叹,曾有记忆,莫不刀口舔血,而人世经年,避世谪居,未敢一刻松懈,而今劫波渡尽,岂有偷闲时?
      又少顷,老丈隔帘问道:“先生可起了?”
      谢衣答道:“老丈请进。”
      正说话,屋外喧哗,二人透窗望去,雪银挥洒,剑气凛然,一人凭空跃下,抱拳道:“诸位莫惊,我乃昆仑天墉门下,闻此地祸乱,特来相助。”
      昆仑,号曰昆崚,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万里,清气所钟也。
      其一角有积金,为天墉城,面方千里,城上安金台五所,玉楼十二所。②
      此事惊动仙门,非同小可,谢衣按下神情,听道长话明来意。
      原来镇上,关村中情状不胫而走,有天墉弟子行过,禀明掌门,遣坐下来此察看。
      道长续道:“现下,长老与众弟子正赶往林中,业因不知详由,还请乡亲万勿离村,以免祸及无辜。”
      村人尤未置信,乍惊乍喜,激动非常,眼见救星来到,无不拍手称庆,老丈如是,携童孙敬谢恩人,谢衣一笑,趁此动身,往密林一探。
      无异道声不好,情知要糟,急道:“谢伯伯,您没事吧?我听夷则提过天墉城,道法极是玄妙……嘶!”
      一时扯痛伤处,凉汗涔涔,谢衣止住他胡来,摇头道:“无异可是忧心,我引火烧身?”
      谢衣身染魔气,为墨子所察,然则其息微弱,常人不辨,后不幸重创,回天乏术,蛊偃续命一时,关键乃魔息渡入,是以醒时生魔纹,犹胜从前,倘为人误解,仙门又岂会放过。
      而当日情状,颇有几分侥幸,林中浊气漫布,使人躁狂,道行逊者,且战且退,紧守边口处,分毫不让。
      谢衣行至深处,浊气渐强,攒成浓雾,以他眼力,亦难穿透,天墉弟子罗剑阵,列七星,足踩八卦,勉力相抗。
      阵中踏出一人,须眉白发,高瘦颀长,谢衣一震,叹道,人如剑,剑如人,未见其芒,但听龙吟,其锋藏鞘中,当世罕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谢衣处境,稍有动作,则成众矢之的,兼且此人坐镇,恐难脱身。
      正思忖,林中动静,一人率众来合,打量四下,道:“紫胤,你如何看?”
      来人涵素,司戒律之职,与紫胤交好,而后者,乃天墉执剑长老,号紫胤真人,剑法卓绝,素有天下御剑第一人之称。
      依紫胤言,浊气往来罅隙,日久散漫,潜入人世,草木受响,鸟兽惊扰,不宜长居,此间山民,还望尽速远避,另谋生息。
      涵素历浅,难沉住气道:“紫胤何出此言,有我天墉在此,你我联手,将其封杀,不成问题。”
      紫胤负手道:“此间洞天,尚存神力,是以浊气弥散,未广撒侵袭,倘外力侵扰,则玄印崩塌,内里醒觉,世间又一浩劫。”
      谢衣思忖,巫山左近,乃神农治下,历沧海桑田,物转星移,人皇一去未返,旧属失佑,妖灵四起,不足为奇。
      涵素莫可奈何,道:“究竟何物,能叫紫胤如此忌惮?”
      紫胤不答,前跨一步,旁人不解,然则谢衣心念电转,暗道不妙,反手一刀,架来人一拳,躬身急退。
      众弟子哗然,拔剑搦战,谢衣往来阵中,游刃有余,步法之精妙,紫胤观之一叹,目露赞许,此人以寡敌众,尚且留手,非宵小所能,想来误解。
      涵素定睛谢衣,神情丕变,喝道:“魔气!?”
      紫胤颔首,按下涵素剑鞘,道:“停手。”
      众人得令,面面相觑,但听魔气二字,未解长老之言,只得行往一旁,严阵以待。
      谢衣躬身以礼,道:“不便之举,望海涵。”
      涵素面色不善,如临大敌,却听紫胤道:“先生来此,定非无关之人,且内里一叙。”
      无异讶然,叹道:“真人行事,当真……与别不同。”
      谢衣赞佩道:“澹泊明志,宁静致远,君子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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