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芍药虽好终为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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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风进屋时，离天恨正呆呆坐在床头握着式薇的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不禁想，或许离天恨一早就知道，从他化身为凤沐桐进杨府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一切。或者更确切而言，也许所有一切都是他所安排的。而杨家，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一块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立杨式薇为皇后的幕布。
“皇后既然无碍，陛下也不要太过担忧，保重龙体要紧。”
离天恨摆了摆手，示意杨晓风不必多言。他始终没有抬头，压低的声音中有不可违抗的威严，“秦丽是怎样之人朕很清楚，若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是不会做这些愚事的。对秦丽的惩戒只是一个警告，倘若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朕绝不会手软。当然，朕希望再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你应该明白朕在说什么。”
杨晓风咬了咬唇，“臣妾明白。皇后娘娘同臣妾系出一门，臣妾自然懂得一荣俱荣一辱具辱的道理，陛下对皇后的爱护就是对杨家的爱护，臣妾感激不尽。”
离天恨不再多说，但是他心里已有算计，当初不该赌气把这祸根种下。事到如今，唯有尽快斩草除根。
宝瓶见杨晓风神色晦暗出了玉华殿，心想一定是被陛下戳穿心中不甘。只是她看不见杨晓风出了玉华殿之后那得意的笑容。
当然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兵法有云“太阳，太阴”，备周而意怠，何尝不谓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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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式薇在头疼中醒来。身上仍旧有些酸痛，额头处有些火辣辣的刺痛，应该是伤口正在愈合。幸好，都是些外伤。其实她自己最清楚，昨天伤得不重，只是晕血罢了。
咦？怎么感觉有谁抓着自己的手？
头一歪，看见离天恨靠着床柱端坐着，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然睡得正熟，不禁好奇他究竟过的什么日子，睡觉都能正襟危坐。只是这一看，就不小心看入迷。就是这张脸，先把她迷得七荤八素，又狠狠来了记当头一棒。
式薇摇了摇头，清醒清醒，又没摔坏脑子。
轻轻掰开离天恨的手指，蹑手蹑脚穿好鞋子，正要站起身，忽听离天恨喃喃唤了句“不要走”，式薇如受惊的猫咪般弓着背不敢动弹。
“倾城，不要走……”
式薇自嘲一笑，当真是摔坏脑子了。
宝瓶见式薇已经醒了，欢天喜地就差敲锣打鼓唯恐天下不知。式薇指了指房门，示意宝瓶噤声。宝瓶咯咯笑了起来，将昨个离天恨所作所为添油加醋讲了一遍，式薇无奈笑笑，不过始终有些感动。
离天恨忽然觉得手里空了，一个惊醒，发现床榻之上已无人影，只剩余温犹在。匆匆开门一看，式薇正和宝瓶在门口说话，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催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离天恨一把揽住式薇紧紧抱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方才手心中所感受到的空虚。
式薇也不挣扎，“我肚子饿了，既然醒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离天恨乖乖地闷声应了一句。
早饭后太医又来看过，没什么大碍，嘱咐注意饮食就可以。只是不小心多嘴了一句，看皇后这般，记忆也没什么问题，陛下不必担忧。
离天恨咳了一声，瞪了太医一眼，让他赶紧回去抓药。式薇虽然装作没在意，但是把太医的话听了进去，离天恨为何关心她的记忆？是怕她再度失忆，还是记起什么？
自那之后，离天恨又开始常住玉华殿。后妃们见到式薇又恨又怕，谁也弄不明白为何陛下会被一个不成体统的野丫头迷成这般，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秦丽的下场就是最直白的警告。
秦丽在景棋阁住得十分不安稳，她是官家千金，打小就被宠着长大，哪里经得住冷宫凄凉无人伺候，不几日便病怏怏失了生气。好在杨晓风一得空便去照顾她，送些衣食，又打些赏钱让丫鬟好生照料，秦丽对杨晓风自是感激地紧。这一日，杨晓风带来一个消息，秦盛因为中饱私囊收受贿赂而被贬，不日便要动身去岭南上任了，也不知归期何时。秦丽听后瘫坐在椅子上，眼前一片昏天暗地，久久不能回神。
许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刘雪漫几人素日与秦丽交好，但出了这事也都是避而不及，哪敢去看她。眼见杨晓风如此雪中送炭知人冷暖，一面觉着她何必犯这傻气，一面又想着皇后如此可恨可气，若这皇后非得从杨家挑，是俞嫔才好。
这些人的小心思当然瞒不过式薇。宝瓶直发愁，杨晓风表面风轻云淡的模样与世无争，实则是处处圆滑笼络人心，着实善于心计。如今失了秦丽这个棋子，不知又要找谁顶替。这后宫中只要有杨晓风一日，指向式薇的暗箭就断不会消停。
“你觉得她笼络了人心就能当皇后？”
宝瓶想了想，摇头。
“你觉得她想方设法把我害死之后就能当皇后？”
宝瓶瘪了瘪嘴，好像不能。
“同理，她也得不到离天恨的心。所以你觉得她做这么多，目的究竟是什么？”
宝瓶凝眉，咬唇，要紧脑汁——想不明白。
杨晓风是个聪明人，不会做无谓的挣扎，也不会做无意义之事。她的目标绝非那后位与式薇的性命，但是别说宝瓶想不明白，就连式薇也看不清楚。
她这一步步走来，究竟为的什么？
式薇漫不经心拨弄着眼前的芍药花瓣。牡丹之后香国平章芍药继，花中之相娇容妩媚，香气犹如暮春最后一杯美酒。宝瓶曾把芍药错认成牡丹，那时式薇是这样说的——
芍药艳如牡丹，终究只是一个“相”字。
另一边厢，正有人在借着芍药做文章。
杨晓风剪了几枝亲自栽种的白芍药送去了摘月阁。一枝盛开，一枝含羞，繁丝金蕊，在日光下荧荧如玉，衬着几片琉璃翠叶，素雅别致。与鸥鹭的摘月阁布局浑然一体。
“世人都道芍药第一，牡丹自吹为王，只因花开较早，芍药便只落了‘殿春’之名，云嫔不觉可惜么？”
鸥鹭淡淡一笑，“草木本无心，这花王花相不过是世人给安的名号，若俞嫔觉得芍药第一那她便是第一，又何必与那无心的牡丹争执？”
“云嫔说得极是。妹妹只是觉得芍药与牡丹这般相似，一个称王一个却只能拜相，实在令人扼腕。这花国犹如此，若是这境遇落在你我姐妹身上，不知又是如何。”
说罢便从袖中拿出一副小丹青来，放在桌上缓缓铺开，“云嫔可觉画中女子眼熟？”
鸥鹭端过来细细一看，这脸型和眉眼与自己十分相似，那鼻梁与宛嫔略像，一线薄唇又与张美人如出一辙，那神态——却是皇后才有的。只是这一合计起来，她却不认得。
杨晓风见她神色已是看出其中玄机，只稍提点几句，“这世上易容简单，神态却难模仿，画中之人正是皇后。只是她性子古怪，两年多前听信江湖术士之言，将自己变成了那副模样，终日以丑示人。想必云嫔也曾想过，陛下为何要封这样一个女子为后，今日见了这丹青可是明白其中缘由？”
鸥鹭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这后宫佳丽若非托了长得像皇后的福，何以入宫为妃？她自己能得宠，也无外是其中长得最像的一个。只是皇后又是否是另外一个女子的替身便不得而知……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玉华殿听到的一个名字——凤倾城。可是照鸥鹭观察，离天恨对式薇的态度，又并非把她当做一个傀儡一个替身。
“眼下云嫔便知晓妹妹心中到底为何惋惜那芍药了。这偌大后宫，都不过是一人替身罢了，不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抵不过一张最像她的脸。妹妹来说这些话，不为别的，只是怕云嫔见了陛下独宠皇后心里难过，便想着兴许把个中缘由说清楚，云嫔也能放宽些心。正如那牡丹芍药之争，本属无奈，云嫔若也能将此事看开，淡然处之，妹妹觉得对皇后、对云嫔、对陛下都是好事。”
鸥鹭听她说来，只觉杨晓风言行处事都做得滴水不漏，一番试探竟能被她说成切切关怀，谁也不得罪、谁都讨好，抓不着任何把柄，着实不简单。
“俞嫔多虑了。”鸥鹭将丹青卷起递还给杨晓风，“这后宫之大，佳丽众多，雨露均沾本是难事。本宫惟愿陛下是真心喜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在这后宫是极难的。”
“云嫔如此豁达，妹妹果真是多虑了。既如此，那妹妹便告辞了。”
杨晓风离了摘月阁，心想这鸥鹭非但不能为她所用，反而要小心提防。幸而这次出行，离天恨会带她同行，为杨晓风提供了不少便利——
立夏之后，离天恨要动身往南部巡狩。由于建国三年，根基未稳，这次东巡的规模很小。到得伊安之后，停留半月便回京，随行后妃只有式薇和鸥鹭。
离天恨动身前，杨晓风见秦丽的身子已经十分不好，就恳请离天恨放她出景棋阁，搬去清辉殿受罚。式薇本就是虚惊一场，秦丽虽该受罚，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香消玉殒，离天恨不想因秦丽之死给式薇惹来麻烦，就允了杨晓风。
待南巡回京，再想个法子安安静静除掉此人。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芍药虽好终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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