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海恋人》月光小掬

22、番外：被风吹过的夏天

　　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
　　微风吹过的一瞬间
　　似乎吹翻一切
　　只剩寂寞更沉淀
　　如今风依旧在吹
　　秋天的雨跟随心中的热却不退
　　仿佛即使闭着双眼
　　熟悉的脸又会浮现在眼前

　　蓝色的思念
　　突然演变成了阳光的夏天
　　空气中的温暖
　　不会更遥远
　　冬天已仿佛不在留恋
　　绿色的思念
　　回首对我说一声四季不变
　　不过一季的时间
　　又再回到从前
　　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被风吹过的夏天》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我与季以陌相遇的那个下午。
　　那是一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号称悠悠野蛮女的女人：“喂，菜菜粥，你再不过来，我发誓，下次见你一次砍你一次。”
　　我张口结舌，诸如道歉和拍马屁的话都不敢再讲，只能任她用思想把我凌迟以泄愤。自从我把这个女人写进我的小说，还让她辜负了两个好得掉渣的男人后，她就在现实生活中成了我的大姐大，而我也一遇上她就从语言上矮了半截。
　　就在这时，一辆银色的林肯不小心地与我乘坐的车子亲密接触了一下。我借着车子的微一颠簸立刻小题大作：“天啊，悠悠，我撞车了，天啊天啊，好大的汽油味，我挂机了，免得这边一爆炸，连带炸到了电话那边的你。”
　　“喂，你要死也死在我这里……”
　　寒，她还真是不客气。我合上手机后还是免不得骨寒，忍不住没原则，没立场地想着是不是应该给她的那个故事来个狗尾续貂，大团圆算了。
　　正想着，我的眼前一花，只见一个骨灰级的超级大帅哥向我走了过来。那一刻我真是祈祷我所有的读者朋友都能够透过我的眼角膜看到这个男人，以证明菜菜粥不是个随意虚构帅哥的大话王。
　　现实生活中，只要你留意，其实处处都有漫画的片断。
　　他走到了车窗边，微微地俯下了身子与计程车司机讲话：“对不起，我刮花了你的车子。”
　　近距离看帅哥，我那没有免疫力的双眼立刻变成了心形，只差对他呐喊：“你可以刮得更猛烈些。”
　　“车子的破损费我会付。”他继续有礼地说着，突然，他眼光望向坐在车后座的我，“你，不是那个写小说的菜菜粥吗？”
　　不会吧，他是我的读者，晕，我那联想丰富得诡异的大脑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我们的相遇会不会是一个存在着无数可能的开始呢？
　　“我看过你的书。”他直起了腰，然后嘴角引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打开车门走下来，也对他笑，“那么，你读过后有什么感想呢？”
　　“你很会编。”他漫不经心地说着。
　　这一句话一下子如同把我堵入了三面临墙的死胡同，谁说诚实是美德来的。
　　“不过，感情写得很动人。”他把手搭在额头上，对头顶上的烈日有些抗拒。“你是个作者，应该很需要写作的素材吧，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明天我就要出国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这个故事如果不讲出来，可能永远都没有人知道了。至少，不会有人知道，季以陌，曾经存在于一个虚幻得尤如童话的故事里。”

　　———我是被你遗忘的精采———

　　“曾经，我以为人的感情是一种很奢侈的附属物，早就该被进化掉。人的一生，成长，然后经历事业和家庭，一直到最后的终老，感情都是可有可无的，甚至，会带来危险和灾难。比如说我刚刚和你讲到的那个贝壳海与珊瑚虫的故事，闹到海枯了，虫也死掉了，失去了游弋的自由，看不到更远处的美好的景色，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珊瑚虫没有控制自己一时的情感宣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虽然海枯石烂，失去了自由，可是它们凝结成了珊瑚树，珊瑚礁，甚至珊瑚岛，那一种凝固的，永恒的艳丽，是无与伦比的。”
　　坐在临街的一间咖啡馆，季以陌平静地开始向我讲述起了他的故事。
　　“我会这样想，是因为我在受到了感情的伤害，决定封闭自己的感情以后，遇到了一个女孩，她越来越让我发现，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自己竟然因为一棵树断根而认为整片的森林已荒芜。我还记得，我被家族的人吵得不耐烦，为了耳根清静，想要尽快找个女人结婚，没想到随手一指，竟点到了她的头上。她叫尹苴，是我从业后的拜的师傅的女儿。我当时就想，她看起来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女人，那就这样子好了，我给她婚姻和家庭，一切的一切，但是不能给她我的感情。
　　“小苴是个遇事常会犯糊涂的善良的女孩，当时，明家正遇大难，明氏企业也异主，我客观上成为了她和枫的救世主，所以她就由着我的性子，带了我的戒指，一句爱的承诺都没有要求，甘心情愿地从一个陌生人直接晋级成为我的未婚妻。
　　“那以后的四年，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她的存在，只是一心地工作，游玩，过着自由而孤单的生活，如果不是明枫动用了国家安全局的力量，在非洲找到了我，然后威胁我，要求我给小苴幸福，我可能连想都想不起自己还和这个女孩有个四年的婚约。于是我想，好啊，结婚吧，那就结好了。可是，这一次当我走近她的身边，事情却再也不由我的控制。
　　“首先，是我在她的身上发现了许多珍贵的，与众不同的东西。她的纯洁和明净，松懈了我心头的层层防备，我会不由自主地亲近她，还讲了珊瑚虫的故事给她听，那个故事一直伴随着我，就象母亲的影子一样，是我心底里最深也是最亲近的思想，我从没想过我竟会主动地讲给这么一个连朋友都还称不上的未婚妻听。后来，我丢了钱包，陷在了那座珊瑚岛上，虽然没有说，可是我的心里已经快要抓狂了，她却笑着，傻乎乎地还是跟着我，继续相信天塌下来我也一定有办法帮她渡过难关。
　　“就在那个珊瑚岛的小旅馆里，那是我有生以来最没有面子的一次，老板娘一点儿也不善良，那一刻我几乎感到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这种崩溃是说我感到全身都要麻痹了，就要犯那种对季以陌来说是无比苦痛的病。可是，我的身体还是缓解了，因为小苴点指着我身上的扣子，用一种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可爱表情说，你这一身的扣子原来是防贼用的啊。
　　“后来，我分析出了，别看她整日里糊里糊涂，可是她有一种能力，可以把所有的逆境扭转，用的，也不是那种挖空心思的方法，而是少女独有的白纸一般的善良和单纯。我还记得她抓着我的袖口，眼睛亮晶晶地，亮过了我身上所有的纯铂金扣子的光芒。
　　“那一夜，我终于因为忍受不了那种环境，癫痫病还是发作了。我依稀记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阿拉斯加的雪峰上，恶劣的空气压迫着一动也不能动的我，雪峰崩塌的声音震耳欲聋，那双一直由着我握着的女性的双手一下子挣脱了出去。当灾难来临，我的朋友，我的爱人，他们全都离开了我，连一句道别和保重的话都没有说，我整个人陷在雪洞里，身边，天崩地裂。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自己被抱在了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我立刻产生了错觉，我以为是selina回来了，可是很快，有个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她告诉我，她是尹苴。
　　“第一次，尹苴的这个名字真实地回响在我的耳边，我也把她印在了心底里，那一刻我突然新奇地发现，我的朋友没有离去，至少，有一个叫尹苴的女孩，不会在我危急的时候，厌弃我，离开我，她会真诚地拥抱我，她会把我当成一个生病的需要照顾的人，然后没有任何企图地毫无保留地照顾着我。身边的风雪终于慢慢地消去了，我意外的发现，等了那么多年，以为是自己的感情出了错，于是上了锁，打上封条，可是，真正可以让我得以解脱的，居然是这个女孩的善良的感情。
　　“很好，她是我的未婚妻，那么，让我来爱她吧。可是，很快我发现，她真正爱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明枫，她的挂名的弟弟，而这段感情，却是她拼命地想要逃开的。我心痛地看着她的挣扎和心痛，无计可施，只能立在她的身边，不停地对她说，别怕，想逃就逃到我这里吧。
　　“然后，我卷入了她的明枫的爱情旋涡里，越来越发现，他们两个都不象是这个世间的人，好象不食人间的烟火一样，珍爱着彼此，却也互相伤害。
　　“很可笑吧，明明知道不是一对一的付出我还是心甘情愿地想要挽着她的手臂，可以与她共渡一生。于是我发现，感情是无法衡量的，更谈不上可以跃上天平的两端。你可以主宰的，只有自己的付出。我付出，也许是因为个性的关系吧，让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在我，那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是多么喜欢这个叫尹苴的女孩。否则，我决不会惊动我的母亲。
　　“幸福，常常听感情丰富的人谈起这个词，如果让我回忆一下，我觉得，那一天，在婚纱店的窗前，小苴拖着我的手走过去，然后指着橱窗里的婚纱对我说她想穿着那套婚纱走进结婚的礼堂，那个时刻，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也是生命的红珊瑚最流光溢彩的时刻。可是，我很遗憾，因为那个时刻太短暂了。仿佛只是睡了一觉之后，我就看见我的准新娘因为她的爱人失血过多而伤心欲绝。明枫用最极端的方式终于要回了小苴的心。
　　“不过，说来奇怪，这一次，虽然也是丢了感情，可是与曾经的那次的感受却是不同的。那一次，我觉得是背叛，是奇耻大辱，是巨大的垃圾堆被弄翻，让我悔恨不及，可是小苴的离开，却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她的美好，从来都不曾被自己拥有吧。
　　“我发现感情真是很奇怪的东西，常理分析，利益权衡之后，我就算不做破坏，也应该冷眼看着事态发展，作壁上观才对。可是我竟陪着小苴一起为枫担心，心急如焚。当我的头脑中闪过小苴的舅舅也是富贵血型之后，竟会有一种见到曙光的感觉。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写言情小说的作者会怎样处理我这种人物，又会付于我怎样的表现，可是我想要告诉你，我的那些行为，与伟大啊，无私啊，爱的付出之类一点也靠不上边儿。而且我也从来没有理性地分析过自己的行为，如果细细地分析，没准儿我就不会这么做了。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竟然再次让我的心感动了，我看到为了挽救枫的生命，小苴用刀片滑伤自己的手腕。没有人可以体会我那时候心底里的酸涩，我是真的在嫉妒明枫了，我拼命地压住心头的那个念头：为什么，这个女孩为什么不是我的爱人？如此美好的感情为什么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呢？然后，我知道，我得离开她了。再不走，我怕我自己会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我找来许多小孩子唱离别的歌，我从树后看到了她泪流满面。突然之间，我觉得心里边一片澄清，为了不失去美好和希望，我决定我一定要找到属于我自己的贝壳海，那里一定会有属于我自己的精采。”

　　******

　　与季以陌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于我的印象，不再是一个帅哥，而是一个绝好的人物。告别他以后，我走在暖暖的黄昏里，心中悸动无比。我一直认为，写出来的故事，首先要感动自己，然后才谈得上感动别人。嗅着晚风中清新的空气，我决定，一定要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在这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满怀着感动，走过街心公园。
　　喷水池中正高高地喷射出幻彩的水柱，水花飞溅。
　　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正在抓拍夕照的新人。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打量着他们。
　　新娘穿着一套一色的纯白婚纱，有着古朴雅致的手绣花边，高领水袖，非常别致，让人眼前一亮。她静静地依偎在新郎的身边，静雅得象一株白菊。那个高大英俊的新郎穿着白色的燕尾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端的冷冽光媚。
　　我恍惚地望着他们，觉得似曾相识。
　　可是不待我走上前去，他们已经坐上了一辆打扮成南瓜小车模样的礼车，很快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真好，灰姑娘的南瓜小车，一定可以把他们送到美好的未来。
　　幻彩的喷泉波动着跳跃的彩光。
　　我俯下头向水池里张望，隐隐地，可以看到银亮亮的硬币的光芒。
　　于是微笑，暗想，相信童话的人们，无处不在。
　　伸手掏出一枚硬币，我把它放在手心里，然后闭上眼睛，许下了一个心愿：希望我写出的这个故事，可以带给所有相信童话的人们以幸福。
　　高高抛出硬币，看着它被夕照的光芒染成金灿灿的，划了一道弧线，然后落入水池里。
　　落入无数个美好的愿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