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三蛇

2、青竹（一）

　　一
　　“奉诏曰。皇室有女初长成，今年二八，正为及笄之年。花容月貌，实为喜人。现今朝廷愿为各个江湖大家之门结为良缘，如有强者则可择选安亭、安昭两位公主迎娶进门，成为朝廷的上乘之宾，乘龙快婿。现日起在长安、洛阳、扬州置办招选处，各个门派可就此前来。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扬州城，布告昭示牌前。
　　“你们这群乡巴佬，快点给爷让开！”
　　卫兵刚将布告贴在了昭示牌上，就有一堆人纷纷围过来观看。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走来两位身着黄衣，背备重剑的青年，两人穿着同样服饰，梳着同样的发髻，唯一的一点区别就是左边的青年比右边的矮了两分左右。那青年生的倒是一副好皮囊，风流倜傥衣袂玦玦，腰佩一柄轻剑。他很不客气的冲着人群大喊一声，罢了仰着下巴桀骜不羁的瞧着前方。只见人群纷纷散开，中间让出一条路子来，那青年踱步至中间，还时不时的对着旁边的人轻嗤。
　　“秋水，这不太好吧……”走在右边的青年道。这青年生的倒也不错，白白净净看着不像习武之人。他皱了皱眉头，面露难色道。叫做秋水的青年嘁笑道：“初泉师兄，出门在外，就应该这般雄赳赳气昂昂才对。谁都跟你这样缩头乌龟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这青年被话堵了一下，有些难堪。不过也没有再继续争辩什么，而是来到昭示牌跟前细细将布告读了一遍。这两位青年都是藏剑山庄的叶姓弟子，早在江湖上闯荡之时就已经练出了一身的本事。叶初泉性格要更温和一些，为人正直且严谨，叶秋水因是父亲的独子，则被养出了浪荡子及花心大少的性格。叶秋水见叶初泉看的认真，凑上来也速速浏览一遍，这一看，可让他喜上眉梢。
　　“嚯~！皇帝老儿变开明了，居然肯将公主下嫁民间了！”叶秋水喜道，转身就想去问旁边的扬州城守卫招选处在哪儿，叶初泉赶紧拦住了他。
　　“秋水，你可不能去！”
　　叶秋水皱着眉头，老大不乐意的道：“凭什么我不能去？”
　　叶初泉道：“你不是和那个万花姑娘染青竹已经约定终生了吗？你再去迎娶公主是会害了人家的。”
　　叶秋水一甩胳膊，道：“啧，我当以为什么呢。本来那姑娘我就只是玩玩而已的，我娶了公主之后让她回万花谷不就行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公主做大她做小，不是也挺好嘛~”
　　叶初泉被他说的又是一滞，半晌没回声。叶秋水转身便走了，叶初泉看着远去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五日后，洛阳城。
　　洛阳不比扬州的秀丽，却给人多了一分厚重和朴实感。进了城门口之后临街左拐，就可看见一栋高约4米左右的小楼。相比其他的店门，这家小楼的店门要什么没什么，显得尤为素净。店门中央挂着一块银边烫金的牌匾，上书三个颜体大字：倾容苑。两边的门柱上挂着一块牌子，上书：“今日未时，晴”几个字样。字体娇小秀气，相比牌匾上的来看，多了一分柔美之感。
　　雕了兰草的木门是虚掩着的，偶尔会有鸽子落在门前两根瘦长灯架上。每当天色渐暗的时候，楼里会有一个年纪约莫在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和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提着一盏□□走出来。他们站在门口的阶梯前，将灯挂在架子上之后，不知又从哪里取出来一个小木盆，将盆子里面盛满的水撒在阶梯上。等到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幽色的光泽之后，才转身进屋，掩门。此时整个小楼在这水光的印衬之下，越发显得神秘。
　　现今还是白天，牌子上写着晴。
　　丹青不如往常一般在屋内的流云架旁呆着整理画卷书籍，而是站在门口，望着街角是否等的人已经回来。他神色不安，略有焦虑，幼稚的脸庞上透显大人的成熟。商羽在一旁调着琴弦，二层楼梯的扶手上则坐着一个白发异色双瞳的红衣女童。
　　“商羽！你快点把那个琴砸掉！真是难听死了！”
　　女童一股傲气凌人的气势，不屑一顾的瞧着修琴的商羽。一手扶着扶梯，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吃个不停，嘴里还不忘呵斥商羽。丹青听到此话，进屋道：“鸿雁，先生不在，这里由不得你胡来。”
　　鸿雁柳眉一挑，慢悠悠将最后一个糖葫芦吃完，跳下扶手就将竹签朝丹青扔过去。商羽见状，飞起一根琴弦便将竹签切成两半。鸿雁一看，气上头来作势就要出手。
　　“鸿雁！休得无礼！”丹青喝道。
　　鸿雁一跺脚，斥道：“嘁，就凭你们两个，还能动得了我？”她转身跳上木桌，坐在边上，居高临下的瞧着两人。“我的真身可是神剑冢少有的万花离经橙武笔，一经出世就有了笔魂。你们这个木头造的机甲小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称老大，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丹青一听此话，怒火冲天，抽出别在腰间的笔就要发作，商羽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黑曜石制的眼睛竟有了些许水色。
　　想不到这两个孩童，居然是机甲人。
　　“别争了。”商羽细声细气的说道，丹青收了笔，出去。商羽抱着修好的古琴上了二层小楼，便不再动声色。
　　丹青等了半个上午，才看见苏倾容背着满满一筐草药从街角走过来。丹青连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恭迎先生回来。”
　　苏倾容伸手摸摸丹青的头，温柔道：“今日可有要事？”
　　丹青犹豫了下，还是将怀中的书信递上。“谷内的信鸽，今日一早便飞至雨灯架。有师父来的急信。”
　　苏倾容接过信件，摊开只见上书几个大字：有事。速回万花谷。蓦地脸色一沉，苏倾容收了信，又装好交给丹青，她扬了扬嘴角，道：“回去打点行李，随我回谷。”
　　“是，先生。”
　　丹青应声之后便回屋内整理物件，苏倾容进屋内，楼上传来鸿雁尖叫惊呼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呵斥和臭骂。她叹了口气，单手一招，掌心出现一只红色白羽的笔。
　　“你怎么又把我的真身取出来——！”鸿雁蹬蹬蹬从楼上跑下来，对着苏倾容又是一阵跳脚。
　　“你为何又在欺负商羽？”苏倾容不动声色的问，鸿雁一甩头，轻哼。
　　“谁叫她弹那么难听的曲子！我早叫她把那个琴砸掉，她就是不听！还一直把屋子搞的乱七八糟！哼……你这么袒护她是不是存心的？你就是想把我扔掉去找我姐姐碧落对不对？”鸿雁瞪着一双异色眼睛，轻蔑的瞧着苏倾容。
　　“这不管你姐姐的事。”她道，神色淡然。
　　“不管她的事？啧，你自从要了我就对我不闻不问，偶尔放我出来还这般冷淡！头一句就是呵斥我！质问我！我就是不比我姐姐碧落好？你当初怎么不去找她呀？干嘛来找我？！”
　　“别闹。”
　　“你就是不喜欢我！”
　　苏倾容不语，而是转身将笔放在了桌子上。丹青打点好行李之后下来，便见苏倾容手拿着一块散发着精气的石头正在打磨桌上的鸿雁笔。而一旁的鸿雁则像是被什么给捆绑住了一样，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凄厉的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挣扎。那带着精气的棕色石头像是能吸出人的魂魄一样，丹青也不能靠的太前。慢慢的，鸿雁的动作停止了，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息。她原本白色的长发渐渐变成了黑色，微睁的异色双瞳也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她强撑着头颅望着苏倾容，晶莹的泪珠扑簌簌落在了地板上，消失不见。
　　“先生，雁儿错了……呜呜求先生不要生气……雁儿控制不好自己……对不起，先生……”恢复了本性害羞内向的鸿雁此时如同个生怕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抽抽嗒嗒的瞅着苏倾容。苏倾容抱起鸿雁，搂在怀里安慰了一会儿，这才将她哄的不哭了，回到笔身里去休息。丹青走过来打了个躬身，轻声道：“先生，可启程了。”
　　苏倾容点点头，道：“你二人也一并同我回谷，闭门谢客。”
　　商羽迟疑道：“先生，那之前说好的客人……”
　　苏倾容摇摇头，说：“我回谷之后书信几封，送去便是了。”
　　商羽道：“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