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画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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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扉
——画眉浅浅如轻烟，湖面波光入心扉。
江南三月，春雨如烟。
雨下的小，雾蒙蒙的，反生出几分韵味来。街上的人大多不着急避雨，人人漫步雨天之中，挥洒出一副江南春景图。
忽然，和谐的画面中出现一个不和谐的身影。一个男子怀抱着一个画轴，打着伞匆匆走过。细下看来，他虽走的很急，却走的极为小心，从不曾撞到一个人。
满耳沙沙的响声中隐约夹杂一丝少女的啜泣，男子忽然停住脚步，四下张望起来。
不远处的房檐下，一个少女面朝着墙，浑身颤抖的在躲雨。男子看着不忍，于是走过去道：“姑娘……”
“啊！”那少女惊叫一声转过身，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双眼皆是惊恐之色。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姑娘可是害怕淋湿了？本来在下的伞可以借给姑娘，只是如今在下要先把画轴送回去，姑娘若不弃，可愿同行？”
那女孩这才将目光下移，看见他手中的卷轴，不由“咦”了一声，咕哝道：“画轴怎么在这儿？”
男子一愣，“这画轴是姑娘的？”见那少女点头，他面上一松，又道：“在下刚刚途径尾巷，见这画轴被丢在墙边，当时正好下起了雨，在下就将它捡起，打算先送回家里放置，再赶回去等失主。”
他将画轴往少女手中一塞：“找到失主就好。这画轴纸质极好，里面想必也是惊世名作，姑娘切莫随意丢弃了。”
他告诫一番，见那姑娘一直呆呆的，只能摇摇头，道句“告辞”，便转身要离开。
那少女忽然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衣袖。那上面略有些水汽，她触了一下，便闪电般的松了手。
男子有些奇怪的回头，扫了她一眼，才像是发现了什么，嘟囔了一句“看我这记性”，略显尴尬道：“抱歉，是在下失礼了，不知姑娘家住哪里？在下愿送姑娘回家。”
那少女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男子又对她拱手施礼，补道：“在下是栖梧轩三等画师，姓叶名曦，字莫晨。”
少女抱着画轴的手臂紧了紧。
叶曦一拍脑门，直接收了伞，立到少女身边。“伞送给姑娘了，在下告辞。”
“我没有家。”少女忽然出声。叶曦一愣，少女接着道：“公子喜欢这画轴，我把它送你好不好？”
叶曦有些为难：“这，姑娘，君子不夺人所好……”
少女一双氤氲的眼眸直直看着叶曦：“公子，我无处可去……”
叶曦慌乱的摆着手：“呃，别，别，别这样。姑娘，在下是一人独居，若是收留姑娘，恐有不妥。”
少女微微歪头：“你不是君子么？”
叶曦：“……”
少女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叫，……，扉。”她抬起头，大声重复一遍：“我叫扉。”
叶曦仍是一副呆滞的模样：“菲……姑娘。”好奇怪……
扉皱了皱眉：“听着好奇怪，你叫我小扉吧。”
“……小菲。”
少女轻轻的笑了，像是水墨晕开的烟雨，美得不可言喻。
那是他们的初遇，直到最后她还记得叶曦介绍自己时的语调，记得他温温润润的嗓音，说出那一句：在下是栖梧轩三等画师，姓叶名曦，字莫晨。
她忽然就醉了，醉在了他清澈见底的眼里。
早春的颖水城，灰衣青年小心翼翼的护着伞下的素衣少女，时间凝成了最美的画卷。
小扉偷偷摸摸的从叶曦的窗口下走过，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她已在这里借宿了一月有余。叶曦的房子很小，她来了之后，他便将自己的卧室让给她，自己则是在书房支了个小塌。
她轻轻的走进去，见他伏案而眠，根本尚未醒来，忽然有些挫败。自己本来还想吓他一下的……
他似乎睡得极沉，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她走近他的书桌，俯首看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他并非俊美如铸，可她觉得很好看。
人的美不一定在容貌，更在内心。
他的桌上摊着一副画，她站到他身侧，仔细看着。
画上，侵染了晨露的花团簇拥着一个浅浅回眸笑着的少女，正是她。眉眼皆开，画外的她也浅浅的笑了。
画纸右上角题着：晨曦朝露，菲若琉璃。
“菲”？小扉皱眉看着，渐渐明白过来这是指代自己。原来他以为自己是叫这个“小菲”？嗯，看起来也不错，她可以考虑改个名字。
视线移到画作最下方，那里是一个灰衣男子低调的背影，还只到肩膀。
看到这里，她嘟起嘴，把叶曦摇醒，对着睡眼惺忪的他问：“怎么不画上你的脸？”
叶曦朦胧中什么都没听懂，顺着她的手指看到那副画，他脸上忽然染上一丝红晕，有些尴尬的侧过脸，道：“呃，这个……在下长相太过普通，恐配不上姑娘。”
小菲扳过他的肩膀让他直视着自己：“你觉得我美吗？”
素衣少女翩翩而立，即便没有任何动作也是倾国倾城。这世间所有的花朵，都及不上她片刻的容颜。
叶曦愣愣的点头。
“我觉得你也是。”小菲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我很喜欢。”
叶曦一惊，旋身躲开，结结巴巴道：“在，在下去栖梧轩看看有没有活儿……”然后逃也似地离开。
背后的少女，笑得很欢。
叶曦回来的时候，乌云密布，天又在哭了。他推开书房的门，竟看见小菲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几步走过去从后面揽住她，焦急的问：“小菲，你怎么了？”
小菲一个转身就扑进了他怀里，又抖了一会儿才安定下来。叶曦就一直轻抚着她的背，不紧不慢。
“莫晨，我怕雨。”小菲低低的说。
“怕雨？”叶曦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惊恐的躲在屋檐下。可他们在一起一个多月，也曾下过雨，只不过那些时候他都在她身边。叶曦皱了皱眉，难道和传说中的怕雷是一个道理的？女孩子还真是难懂。
小菲闷闷的“嗯”了一声，“我还怕风，怕水，怕火，好怕好怕。”她说着，又微微颤起来。
叶曦轻轻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低声安慰道：“不怕，我在。”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真的奇异的让她安静下来。她抬起头，对着叶曦道：“我要是一辈子不洗澡，你会嫌弃我么？”
“怎么会？”他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这么干干净净的，不洗澡也没关系。”
叶曦这几日很忙，因为接了很多杂活。他在栖梧轩位分最低，只能接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见他每天忙着画画，疲惫不堪，小菲很是心疼。
“我来帮你吧。”
叶曦有些羞赧的一笑：“怎好麻烦小菲，这些我自己……”
“你赚的钱我也花了不少，该帮帮你。”小菲说的煞有其事，她搬了个板凳坐在叶曦身边，指点起他来。
没过多久……
“小菲，你是个天才！”叶曦惊呼。
小菲面上一红，嗔道：“胡说。”
叶曦对着她笑起来。
两人合作做的很快，叶曦手里的杂活总算处理的差不多。这天他愁眉苦脸的对着一张纸不断叹气。小菲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呀？”
“宫里在招宫廷画师，”叶曦轻声道：“栖梧轩要选人去参加角逐，我……也想试试。”
“这不是好事吗？”小菲笑的开心。
“可是，我不知道画什么好……”叶曦边说边抬头，目光撞见小菲，语速渐渐慢了下来。
天哪，他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素材就在自己眼前！
见叶曦灼灼的看着自己，小菲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你，你看我干嘛？”
“啊？哦，没什么。”叶曦低低一笑，拿起笔，站在桌前略一思索，便开始泼墨挥毫。
这幅画他画的极为认真，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再一个晚上……小菲昏昏欲睡的靠在桌边，嘴里喃喃的说着胡话。
叶曦笔下一顿，面上涌出满满的喜色。终于，画完了……初稿。
他放下笔，动动脖子，伸了个懒腰，在心里盘算距离交稿还有几日。盘算一番得出的结论就是……还有一夜。
他机械的转头，看了看浓重的夜色。
不是吧，他，还画的完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画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