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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灯转绿尚枉然 ...

  •   映月在第三次月考结束时,突然表情复杂地对刘京说:“京爷,真羡慕你可以无牵无挂地出国!哎,看在咱们同桌这么久的份上,把我走私出去吧,给你扫地洗衣当免费劳动力。”刘京知道她是开玩笑的牢骚话,就说:“不敢屈才,带了你我养不起,会破产的!” 映月笑骂了一句:“滚!”却忽然看到李伟伦在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当即把脸低了下去装着找书。

      李伟伦走到她面前了,她还是没有抬起头来。李伟伦嗫喏着半天没有说话,刘京就用手捅了捅她,:“诶,李伟伦找你!”她这才装着不知情的样子,微微朝他一笑,很礼貌地点点头,说:“有什么事?“乍一看是彬彬有礼,细一想却是冷若冰霜。李伟伦也是同样温和有礼地笑,声音轻轻地说;“班主任找你。” 映月一直没有看他的脸,那笑容时至今日依旧让她有些眩晕,不敢逼视。可是这话却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她所有伪装的淡然顷刻间就垮掉了。她瞬间盯住了他的脸,似乎在验证他话的可信度,李伟伦依旧朝她暖暖地笑着。映月如今是惊弓之鸟,一想到考试就又陷入了上个期末的噩梦中,她迅速回忆起了自己这个学期来的所作所为,又急速把这次的考试情况回想了一遍,脑子里只剩了两个字:完了!!!

      刘京把她的面部表情研究了个透透彻彻,最后看着她面如死灰地一步步挪进办公室。

      她是忐忑着坐在班主任的对面的,跟开学时的坦然已截然不同。他办公桌上堆了一张成绩表,映月简直不敢去看。

      “这次考试感觉还好吗?”

      “嗯” 映月的头埋得低低的,心跳的声音几乎都要盖过了回答,同时在心里做这最坏的打算。

      “还好就好,你这个学期十分用心,老师们都看得出来。”班主任缓缓地说,他一直把眼睛盯在她脸上,似乎是在鼓励她把头抬起来。映月只抬了一下头,看到了他的眼神,又马上低了回去。她一心猜测他接下来的话,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是温和善意的。人啊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在刘京旁边坐着,还习惯吗?”

      映月愣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她不知所措,片刻之后已经猜出了最可能的答案:张子穆的闲话惹事了。

      见她一脸迷茫。李主任又继续解释:“你已经知道了,刘京要出国留学,所以现在可能不按学校的要求来。他上不上课,写不写作业是他的事,你自己把握好,别让他影响到你。”他微微一笑,接道:“我们都是普通人,跟他不能比,只能通过普通的方式来改变命运。你现在好好学习,考了大学,将来不一定比他差。所以现在别想太多,只要你付出,一定会有收获的。”

      映月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头抬起来了。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调个位子,把刘京从你旁边移开,把干扰减到最小” 映月心里又是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

      “李伟伦最近进步很快,也很有上进心,你们坐在一起,可以相互帮助,他又安静,不会吵到你。”

      往事缤纷同雨泻,久倚昏窗,脉脉寒无那!密语渐宁声渐哑,谁知犹忆樟香夏。

      映月在成绩回暖后仍要忍不住做那个关于今年开学前一天晚上的梦,整整一个学期,她的睡眠都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记得那天晚上,映月在心里把新年当成了一个全新的开始。天上月圆,人间月半,半弯月亮的光也够照亮这间小小的院子了。她走出房门,,看着满地的清辉,又细细想了一遍自己的决定。别人眼中的她可能温和柔顺,可能天真迟钝,只有她能明白自己性子本来就果断刚烈,一旦认定了的事就绝不会回头。也许有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近人情,但也是逼不得已。她想,当断则断,不断则乱,都要痛的话,长痛不如短痛,过了这个坎儿,什么都会好的。

      “ 映月,你明天要早起,怎么还不去睡?”秀姨从厨房出来,见女儿在院子里徘徊,就问她。

      “现在还早呢!明天也不用起的太早,就算迟到了也没关系。” 映月回答,又问:“爸他还没有回来?”

      “他死哪儿我不管。天天和那一群狐朋狗友缠在一块儿灌黄汤,还回来干什么!”秀姨怒骂,语气极为难听。

      映月听不惯她这种咒人的话,当即就板下了脸:“你自己不会说话就别说,传出去给谁听呢!”她的心情被秀姨破坏的干干净净,就沉着脸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秀姨性子急,听见女儿责备自己,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又连续抱怨了一阵,音调由低转高,最终转而为零了。她语言有时虽然刻薄,心却不坏,大概是继承了中国女性嘴碎的优良传统,谭宏时时给她聒噪的受不了。结婚将近二十年,非但不能习惯,反倒越来越难以忍受。尤其是他辞职下海这两年,应付生意场上的事忙不过来,秀姨做不好贤内助就罢了,还要时常寻衅挑刺,两人的磕磕绊绊越来越多。虽然映月上高中后很少在家,也没有瞒过她。她天生嗅觉灵敏,感受着家里的僵持气氛,加上平日里察言观色,很快就能揣摩出情况。可是她管不过来,穷则独善其身,大人的事小孩子如何插得了手,何况秀姨和谭宏也是好强之人,看不起年轻的女儿。穷则独善其身,映月在心里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

      趁着心有所感,良夜又应景,她拿出笔记本,开始写自己的“军令状”:
      从喜生忧患,从喜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谭映月自诩头脑清晰,意志坚定,且素来心高气傲,一心不落人后,后来证明不过是普通凡人。父亲和老师一直叮嘱高中阶段要全心放在学习上,开始还谨记在心,时间一长,全忘在脑后。此次期末,自食恶果。趁寒假想清自己诸多愚蠢之处,必须放下痴心,引之为戒。病后心清神明,也渐渐看的淡了。现在是高二下学期,高考迫在眉睫,如若不悔悟,将永远翻身无望。犯错不要紧,亡羊补牢,时犹未晚。此后一年半,清心寡欲,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达目的,誓不为人!

      李伟伦人虽然有好处,但过于内敛,对自己多次表示无动于衷,而且有些所作所为确实伤透人心。这种心机太深的人不值得深交,不然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不过借此也看清了自己,以后不可以再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免得留人笑话。我已经为他大病一场,就什么都不欠他了,以后不管如何冷淡决绝,都不算过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

      她写得极为隐晦,略去了和李伟伦的各种事情,她不愿意再去想,因为越想就越会觉得自己可怜可笑。她在心里嘲笑自己一番,狠狠把写好的纸揉成一团,说:“都过去了,是你逼我的……”月渐西沉 ,光影转淡,夜里忽然起了风。小院子里竹声沙沙,打破了冬夜的沉寂,映月喃喃说:“言出必行,如果违反誓言,愿意受一切惩罚……”

      如今誓言已经履行,除去高兴,她心里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苍凉感。要说彻底忘记一个人,谈何容易呢,更何况是会天天见面的人!不过每当夜阑人静,她细想自己对李伟伦的感情,渐渐发现这不算爱情,不过是一时的迷恋罢了。等到越来越觉得他各方面不过如此时,心里的感觉,也就不过如此了。

      他们是高二时进的一个班,比起映月略显张扬的个性,李伟伦却是低调内敛的多。他在同学们心中是一个有浓厚神秘气息的人,可能是大众对一般不爱抛头露面的人的普遍直觉。伟伦妙手著文章,深得老师赞誉,加之古典文学功底深厚,也能写一手好古体诗,在一群庸庸碌碌的学生面前显得卓尔不群。他中等个子,举止斯文,长的很清秀。同为映月眼中的“斯文人”,比起一苇的眉目凌厉,伟伦要可亲的多。可是伟伦的才华被以讹传讹,渐渐夸大了,传到映月耳中就失了实。映月想着他是怎样一个了不起的人,慕名而至,要和他深交。伟伦跟刘京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不会一场辩论赛打下来就跟人熟的跟发小似的,他当然知道映月,对她发来的“英雄帖”既感诧异,又觉欣喜,觉得她是一个值得往来的朋友。然而他自己没有跟女生当朋友的太多经验,因而很是踌躇,不知怎样回复她才合适。过了好久才给了她一个正式答复,极简单地“深感荣幸,乐意之至”八个字,比映月想的要简单地多,她心里不知为何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可是映月有一个毛病,对每一个才华过人的人都会由敬佩升级为盲目的个人崇拜,慢慢就陷了进去。伟伦有才华,却没有她想的那样才高,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谁又能比谁好很多呢!换了刘京,因为性格相似,相处倒不觉得尴尬,友情也就不会渐渐变了质,在友情与爱情的边缘进退两难了。映月跟他相处时间不多,说话也很少,偶尔只是用纸条聊聊罢了。也许就因为相处太少,了解不多,她把他的一切都给美化了,然后一厢情愿地爱上了被自己美化的伟伦。她发现自己有这种感情时,自己也吓了一跳。等到思考清楚了,她决定把老师和父母的告诫先忘了,就让自己也在高中谈一次恋爱好了。同样青涩的年纪,同样情窦初开,她想,伟伦也不是对自己没有感觉的,也许自己应该试一试,他是那样内敛的人,只能自己说出来了。映月本来有足够的理性不去这样做,然而她此时却是身不由己地一步步坠入了情网中,她给自己的承诺太美好,以至于她受不了它的诱惑。

      伟伦察觉到映月忽然转变的态度,他想到了一种情况,可是又不敢确定,怕自己自作多情惹人笑话,他对映月就总是爱理不理,言辞闪烁的。其实他也在抗拒,怕自己真的慢慢喜欢上了她。早恋在高中永远是一种禁忌,他不敢赌上自己的前程,毕竟高考迫在眉睫,万一真如别人所说为恋爱耽误了学习,谁能承担后果呢?

      李伟伦的模糊态度无疑接二连三地给映月浇透了凉水。她陷入了各种猜测和假设,换来的还是什么都不明朗。她给他的所有纸条都如石沉大海般再无消息,她的心,由希望转为失望,被揉成了无数碎片。一个人的心永远只能专注于一件事上,一颗破碎了的心又如何能装得下学习呢?意料之中,映月的成绩慢慢滑落着,她有警觉,却感到无力回天。接连两次的考试触底,令她伤心欲绝,她向伟伦倾述,希望求得一丝安慰,可是伟伦一直沉默到了期末。于是期末考试,映月成功死在了谷底。在她发现李伟伦成绩出人意料地好时,顿觉都是对自己的莫大讽刺。

      她和伟伦的来往都是极隐秘的,刘京以及其他人都不知道,伟伦性格内向,更不会对人说。这件事就像一场暴雨,来得猛烈,去的迅速,一段时间以后便再无踪迹可寻,只是可怜了当事人再见尴尬,只能装作形同陌路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假若不是失去,她又怎会发现原来如此在乎?现在拿什么换自己的成绩,她都不会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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