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糯米豆腐

7、三方会谈正在进行

　　所以杨慕初在院长室看见夏跃春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安排给我的助手才是阿次……你是想让我这么想吧？”
　　“我可没这么说，阿初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失去应有的警惕。”夏跃春给杨慕初也沏了杯茶。
　　“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如果你想让我相信，不如功夫做足点，像日本人那样，一张摘了面具的脸，看着更有说服力。”杨慕初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劝你不要打面具的主意，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想你会后悔的，因为他是真的毁容了。”夏跃春带着点无奈的说道：“阿初，其实你真的不用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或许我只是单纯地在担心你的安全问题。”
　　“好吧，那谢谢你关心。”杨慕初放下茶杯，“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把这句忠告转达给俞晓江。”
　　“好的，我会转达给她的。提起俞晓江，你们上次讨论的那么不愉快，组织上决定，她暂时就回娘家不必回来了。”夏跃春看了看杨慕初，快速的接下去，“有飘风跟着你，我们都很放心。”
　　“借你吉言，不过，我可没有你这么乐观。”杨慕初戴上帽子，正了正身上的西装：“你的茶不错，比之前给我的咖啡好喝。”
　　说罢，起身要走，夏跃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阿初。我收回之前说的话，我承认安插飘风到你身边并不单纯的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之前我不明说，是觉得你足够的聪明足够的谨慎，可是在阿次这件事上你远比我想的要冲动得多，我一直知道阿次对于你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他比我认为的还要重要，重要到你哪怕看到一张相似的面孔就安心。实话告诉你吧，飘风是在茶室爆炸后被救回来的，把飘风排到你身边，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上级要求。而至于什么时间让他到你的身边，我有绝对的自主权，在这个时间点这么做，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组织上允许透露的事，我已经全部和你说了，你现在应该明白飘风就是……”
　　“行了，跃春你不用再说了，他不是。”杨慕初不知何时已经冷下了一张脸，一时间气氛降到了冰点。
　　“跃春，撇掉如今这种上下级的关系，我只问一句咱们还是朋友么？”半晌，杨慕初缓和了脸色，缓缓问道。
　　“我觉得在非原则上意见的分歧，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夏跃春真诚的说道。
　　“有一些话混迹商场和日本人狼狈为奸的杨慕初不会说，作为双反面卧底的杨慕初更不会说，但是作为朋友的杨慕初告诉你，他很失望！如果飘风真是阿次，一句“纪律”就算对他的交代？因为这个纪律，这么多年的老同学、好朋友，你明知真相却都不肯告诉他，任他为痛失至亲伤心？因为这个纪律，他的亲弟弟不肯和唯一的亲人相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做人人唾骂的汉奸而无动于衷？”
　　夏跃春在接到命令后就无数次设想过如今作为卧底的杨慕初在各种情况下知道真相时的反应，无论是暴怒还是继续克己，在脑中已演示过无数说服他的方法，却从没想过作为朋友、同学的杨慕初的想法，带着些愧疚地说：“阿初，我理解你的感受,不是为我辩解或者开脱什么，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才刚刚康复不久，并不是有意瞒你这么久……”
　　“够了，跃春，我再说一次，他不是！我弟弟他不会冷眼旁观，我为了代替他潜伏，几次遇险出生入死。我的弟弟，不会这么对我。”杨慕初说罢沉着脸走出了房门。

　　杨慕初带着点薄怒回家，迎头便看到杨慕次抱着盘曲奇吃得不亦乐乎，脸色也微微柔和了点。
　　杨慕初回到书房，一本书翻来覆去的只看了一页，还是感觉到不妥，耳中又浮现夏跃春的那番话，虽然当时利索的反驳着，但是阿次现在已经失忆了，又在日本人那里呆了大半年，终究还是要敲打敲打。
　　“阿次，你知道我和你大嫂前几天为什么吵架吗？”杨慕初坐到杨慕次身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你们不是关着门吵架的么，我怎么知道。”杨慕次翻了个白眼，“说起来你们俩还真是文明人，大嫂都气得摔门走人了，你们在书房半天也没发出一点声响。哦，对了，你们吵架那天荣妈说你们原来是欢喜冤家来着，别不是这么久不吵憋不住，一次性发泄了吧。”
　　杨慕初无奈的笑了笑，“阿次，现在可不是打趣我的时候。”
　　“我和你大嫂……”杨慕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略微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和你大嫂也算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我们因为某件共同的事情、某个共同的人才相识，一开始我们互相并不适应对方才会争吵，在磨合中寻找共同点与相□□，互相支撑走到现在，而如今……”
　　“所以，你说的某件事情是指共产主义吗？”杨慕次不耐烦地打断杨慕初，看着杨慕初抒情了半天也不肯说出重点，跟不说有什么区别？他觉得烦透了。
　　“不是。”杨慕初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个？”
　　“在你书房里看见书了，怎么了？”杨慕次扭扭头状似不解地问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阿次，你知道我前段时间拿回来的那份文件是什么吗？”杨慕初忽然想起在春和医院里，夏跃春给他的忠告。
　　“我怎么可能知道？”杨慕次弯起嘴角眯起眼睛缓缓地说道，“还是，大哥，你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阿次，你也太像个刺猬了。“杨慕初看着表情生动活泼了不少的杨慕次，感慨道“也对，你失忆了。那我告诉你，日本人在我们中华大地所犯的罪行以及这个雷霆计划的由来，它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杨慕初略略调整了下坐姿，刚好瞟见正跨出房门，和往常一样准备车子的飘风，顺手斟了三杯茶对飘风招呼道：“啊，飘风你别急着备车，过来一块坐坐，和我们兄弟俩一块聊聊天，也听我讲个故事吧……”他的表情却不如他的口吻那般轻松。
　　杨慕初自认不是一个说故事的好手，无法如当年杨慕莲那般深情幽怨地揭露对于从前的他来说不亚于天崩地裂的真相。只是他讲述的本就不是家恨而是国仇，虽然只是平铺直叙并刻意不带多少个人情绪，听的人到底还是义愤填膺得很。当说到茶室一战，飘风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杨慕初停了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用眼睛瞟了瞟脸色有些发白的杨慕次和戴着面具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不戴手套的那只手已经泛白的飘风。心里有些不忍，但到底还是放下茶杯继续讲述着这个关于已经满目疮痍的家园上发生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杨慕初的茶杯满了又空了，空了又被斟满。在茶壶中最后一滴水被倒入杨慕初的杯子之前，杨慕初终于讲到这次和俞晓江的争吵。
　　“我想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们俩应该感触都比我深刻，有些事情我想飘风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记忆尤其深刻。而你，阿次，虽然你失忆了，但是我相信你的潜意识，你的身体应该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你曾经是为了什么，经历过什么。想来你们也知道，作为一个商人，我这几年来和日本人的合作颇多，外面甚至传言我是一个汉奸。关于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实际上，每一天我都过得如履薄冰。我和晓瑜的多次争吵都是源于这件事情，她认为我应该在生意上和日本人划清界限，安安分分过我们的小日子，省得总有一天引火烧身，而我却并不同意。这次争吵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不认可她要无偿把关于这次雷霆的研究尽快交给政府。当然我并不打算高价卖给政府发国难财，也不打算拿给日本人换取自身荣华。何况日本人带走了我最重要的两个人。”杨慕初深深地看了杨慕次一眼，“阿次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自然不必说，而飘风，你我相识的日子虽然短暂，但是你对我的忠心耿耿我感受得到，你们俩个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今天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其实也是我的私心，我不希望哪天你们从别人嘴里知道一个被歪曲的真相。”
　　杨慕初咽下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才接着说道：“你们觉得我应该把初步成果交出去吗？”
　　飘风情绪有些激动，果断地摇了摇头，咽喉里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声响，阿初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慕次苍白着一张脸，额头上隐约能见到一层薄汗：“既然…你心里有了主意，我怎么想是无关紧要的。”
　　杨慕初看着他不安的神情，安抚道：“是不是又头疼了？我扶你上去休息。”又朝飘风点了点头：“今天我不出去了，你也回房间歇着吧。”
　　杨慕次不露痕迹的甩开了杨慕初的手，低声说道：“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