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不是人间富贵花 ...
-
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那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萧韫因后面跟着两名宫娥，皆是一脸肃然。萧韫因呢，并不为这宫殿的金碧辉煌而惊叹，不过都是司空见惯的。大梁皇室沉淀下来的美貌让她更是有魅力，只是表情却是不符一个正值碧玉年华的女孩的淡然。
虽说邺城气候和建康城是天差地别，不过来了这么两年，萧韫因也习惯了。太后娄昭君的时刻暗害，难免殃及池鱼，更何况萧韫因这个身为胞妹的。不过也都只是些小打小闹，经历侯景叛乱，萧韫因对这样的小手段也不是看在眼里的。
“袭月，听说太后娘娘这次召了美人入宫，有位去伺候周太妃的，还闹出了些事？”一时无聊，萧韫因随意问了问。
袭月福了福身，“回公主，正是呢，看太后也没什么伎俩可用的了！那陆贞不就是肖似娘娘么！”语气有些不屑，这是被萧唤云的嚣张影响的，引得萧韫因微微蹙眉，“不管太后如何，都是太后，当今天子之母，日后不要这么说了。”
“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有的话就调进来吧，要干净点儿的。”
袭月告了声退，萧韫因也挥了手让另外一人下去，独自立在湖畔，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伫立片刻，才缓缓转身，却没有回正殿，另走了一条小路登上了城墙。
古道繁华，也可彰显北齐此时的昌盛、欣欣向荣。而南梁呢，在萧韫因金钗之年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繁华的景象。只是，早已不过物是人非事事休罢了。
“末将参见辞新公主。”一声带些磁性的男声倏忽打断萧韫因惆怅的回忆，萧韫因侧过头，微微一笑，“是沈将军啊，不必多礼。”
当年内乱，将萧韫因从南梁接到北齐皇宫的正是沈嘉彦，这个青年才俊、天子心腹。这些也只是萧韫因有所耳闻，她对北齐朝堂之事不感什么兴趣，不像娄太后一样什么都想掌握。虽说鄙夷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行为，但言语间却得体，不让人抓住任何把柄，或许也就是萧韫因和萧唤云两姐妹的不同吧。
“公主神色有些忧愁，难不成有什么烦恼之事？”今日的沈嘉彦看上去心情极好，平日里不言不语的，现下倒还要与萧韫因寒暄一会儿。
萧韫因垂首笑道：“还能有什么好烦的，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多看看外边儿，再呼吸呼吸外边儿的空气罢了，否则，人都要发霉了呢！”
两人相视而笑，沈嘉彦没再说什么。既然萧韫因不愿说什么，他也不能问。再者，外臣和公主接近过密，也终归不好。
“公主怎的一人就来了，如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萧韫因准备回去了，沈嘉彦却看见萧韫因没带一人，只是独身一人来了，不禁脱口而出。
萧韫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敛神色淡淡笑道：“那些宫娥跟着也麻烦，倒不如自个儿出来走走，人也舒坦些。”
沈嘉彦自知失言，也就没说什么，萧韫因点了点头漫步回去。
才走到昭阳殿殿门前头，袭月就一脸惊慌地跑过来，“公，公主，刚才娘娘和皇上大吵了一架，听说伤了那个叫陆贞的女官，皇上特别生气指责娘娘，娘娘也在生闷气，您快去看看吧。”
萧韫因听后倒是不急着进去，反而慢悠悠地在草坪旁边踱步，一边问道：“这个陆贞，究竟是何许人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袭月有些着急，但还是解释道：“陆贞是司宝司的一个八品掌制，长得和贵妃娘娘有三分相似，好像很得娄，太后的喜爱，娄尚侍也护着她。”
萧韫因挑了挑眉，瞟了愤愤不平的袭月一眼，进了正殿。一眼看见萧唤云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古琴前，萧韫因看了眼王璇。王璇忙走上前来低声解释说：“今日贵妃已经去了皇上那儿，可皇上却闭门不见。”
萧韫因低低笑了出声，萧唤云皱眉看着这个从小到大冷静自持的胞妹，萧韫因敛了笑容说：“我猜太后现在一定很高兴，我这是为她高兴呢！”
萧唤云转过头不理睬，萧韫因慢慢走近，“为什么皇姐你对着皇上总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呢？不过现在倒是好，皇上终于报仇了。”
萧唤云白了萧韫因一眼，仍旧不言。萧韫因颇感无趣地撇了撇嘴，“现在好了吧，皇姐，王璇在六司掌权不及娄青蔷，你若没了高演的爱，什么都不算。你最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还有，高湛对你可不是从前一样了。等等，不要打断，你想帮他我也拦不了，但是真没了高演帮你纵容你，你还能做什么？趁早服个软，还可以多博取些怜惜嘛。”
萧韫因知道萧唤云对这些手段嗤之以鼻，但还是耐心劝道：“这在朝堂上阴谋阳谋的还多了，咱们用用有什么？成大事者，必然不拘泥于小节。”
萧唤云到底还是听了进去的，命阮娘把凤印交给皇上。皇上匆匆的去找了贵妃，并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当然，萧韫因不会站在那里讨人嫌，早早的就出去了。
掠过开国十二步摇及娄太后和萧唤云的纷争不谈，萧韫因也是过的舒坦，懒得去过问这些繁琐之事。袭月看了看娄太后选的那些美人，有成了女官的，也有还是宫女的。不过，袭月倒是查出了还在用勤院时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据说是一个叫陈秋娘的宫女儿看陆贞不顺眼，和那个叫沈碧的对其百般刁难。后来，陈秋娘死了，沈碧现在在司衣司当个一等宫女。那个沈碧，似乎还是那个五品官儿的女儿，进宫来，怕是心大着呢！”袭月将打听来的事一一告知于萧韫因。
萧韫因微微一笑，“哦？还有这等事？我对这个陆贞的好奇心倒是越来越大了，不仅和长广王有些非比寻常的关系，还与皇上有交情。这些也便罢了，最难以置信的是这个陆贞一入宫就惹得被人看她百般不顺眼，明争暗斗不断，反倒是因祸得福，当了女官，倒是个有福的啊。”
袭月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站在前面低着头不说话。萧韫因沉吟片刻，突然对袭月说：“你去把那个沈碧叫来，以后就留在昭阳宫伺候吧。”
袭月不解，加之平日在萧韫因面前也算是个得脸的宫女，也就问了，“公主为何要把这个心比天高的宫女调来，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我估摸着，她为妃的心思也淡多了，”萧韫因顿了顿，看了眼袭月，“袭月，你跟着本公主也这么多年了，总是个宫女也不好，明儿个我跟王璇说一声，你就去司膳寺当个八品的掌膳吧。正好，这个沈碧也可以补你的缺儿。”
袭月听此言喜不自禁，没想到现在一下子就从一等宫女成了八品女官，也就不怎么想沈碧的事了，跟萧韫因谢了恩，就去司衣司办沈碧的事情了。
其实沈碧对于到昭阳宫的事儿是有些不乐意的，在司衣司，还有当女官的机会，在昭阳宫伺候这位贵妃胞妹、亡国公主，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前途。萧韫因并没有说什么恩威并施的话，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亡国公主，没那耍威风的资格，“阿碧对吧，既是来了就好好做事儿吧，听陆掌珍说你做事细心，不懂的事情问问阿璇。”
沈碧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听到萧韫因提起王璇就明白了自己跟着的是贵妃的妹妹，贵妃如今还未失宠，王璇又是四品女官，不见得没有再到六司当女官的出路。
大雪随着寒冬来了，街道仿佛是银子铸成的，那么亮，那么有光辉，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剑挂在檐前，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烟。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地上扑的是雪，厚厚的，软软的；房上落的是雪，白皑皑的，又松又软；树上盖的是雪，积雪把树枝压弯了腰。太阳照在琉璃瓦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今儿是除夕晚宴，虽说萧韫因不喜欢凑热闹，但是在含光殿的小型宴会海事非参加不可。萧唤云来得很早，高演也是陪同了的。萧韫因并不知道就去的晚了些。
夜色寂静，月色蒙蒙，偶尔宫娥内侍经过长廊，树木悄悄地站着，多么幽情的夜晚啊。天上稀疏的星星眨着眼看着人间这一切，然后与这温馨格格不入的是萧韫因远远望见一个女官打扮的女子的人跪在含光殿门口。
一时疑惑，沈碧在旁边解释道：“公主，那就是司宝司的掌珍陆贞，听说是因为把给郡主的礼物搞混了犯了大忌，贵妃娘娘罚她跪在那里十二个时辰。”
萧韫因皱了皱眉，但随即舒展开，在沈碧的陪同下朝陆贞走去。这时，正好一个披着黑色貂裘的男子朝陆贞跑过来，一脸焦急。这人萧韫因倒也认识，匆匆有过几面之缘，是胞姊萧唤云的初恋男子，长广王高湛。
萧韫因有些不解，立时又明白了，估计这位储君和陆贞有些关系。对着长广王点了点头，“长广王安好。”
高湛虽说焦急，但好歹多年养成的皇室修养还是让他和萧韫因打了个招呼，“公主好。”可稍微打了个招呼后就迫不及待抱起了陆贞，萧韫因虽觉不妥，但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好心帮高湛拦住了前来阻止的内侍太监。
萧韫因望着高湛匆匆离去的背影伫立一会儿，然后瞟了愤愤不平的沈碧一眼，进了含光殿。这厢高演和萧唤云相处也算和谐安宁，而萧韫因也本着做隐形人的原则不怎么说话。但是么，同样本着爱屋及乌原则的高演，对心爱女人的亲妹妹还算是看顺眼的，印象不深，只觉得是个玲珑剔透又淡然安静的女孩子。
没等太监通报，高湛就怒气冲冲地闯入了含光殿，完全破坏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萧韫因瞪大眼睛看着高湛，当贵妃看到这样的高湛不禁愣了，高湛质问萧唤云，是不是她罚陆贞长跪不起？萧唤云也是高傲至极的人，不满地回答：“是又如何！”
高湛呢，是个性情中人，直言不讳陆贞是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如果他们对陆贞有什么不满，什么事情都可以对自己。说完也就扬长而去了。萧唤云一人呆呆坐着，高演眼眸悲伤，悄悄出去了。
萧韫因注意到了，给王璇使了个眼色让其留下，自己随着高演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