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十六木

6、火花

　　我这一巴掌将将挥到他面前，他冷冷的轻扬嘴角，轻易的捏住我的手腕一勾一带，我反身坐在他怀里，刚劲有力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隔着数层锦缎裙衫我依然能感知他坚实的身躯，我顿时如火烧般跳了起来，他却死死反剪着我的双手，我人在他腿上停止了扭动，转脸望他，羞愤令我声音发着颤“源王这十来年装伪做善，今天终于是露了原形了么？我说你这团泥巴被捏巴了这些年还要上墙不成？！”天初铘眼神闪过一丝狠厉，我心道不好，他一掌将我推出。我收势不住，直直朝身后贵妃塌仰身撞去，惊的我闭了眼。

　　好一会儿，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我颤颤的睁开眼睛，发现天初铘单手揪着我胸前衣襟，单薄的抹胸哪能承受我整个人的重量，嘶啦一声，我依旧仰面倒地。一时，群星飞舞，满眼的金星里，看见天初铘手里抓着破碎的衣衫碎布怔愣奇怪的望着我。此时，我愤怒到极点，顾不得后脑疼痛欲裂，顾不得春光大泄，积蓄自己全部愤怒和力量一脚踢向他的跨下，他轻轻闪身却并未躲开，我知道自己这脚并未落到实处，但他却“哎呦”一声就势扑在我身上。

　　我们就上样一上一下，眼对着眼，他笑的暧昧，贴着我面庞说“莫成然那老头向来自负修身治家，怎么一个女儿养的如此凶悍？你这是怨我未尽人夫的责任？”我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读的懂他眼眸深处渐渐透出的情欲，一时，大惊失色，我知道，论武力，莫纤任与他尚可一搏，我却什么都不是，我该喊人，可眼下这种狼狈状况……我只能双手死死抵住他的坚硬却异常火热的胸膛，低声道：“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难道，我们就在地上圆房么！”

　　天初铘无谓的耸耸肩膀，放开了对我的压制，坐起来背朝着我，我忍着不适的眩晕手忙脚乱的遮盖破碎的衣衫，冷不防他回头冲我坏笑道：“太小了，本王没什么兴趣。”我脸红了红，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看光了，我强撑的冷笑道：“你？你跟谁睡不是睡！”他转过头去，没搭理我，可随后的问题，令我又是一阵头晕。“我那一掌也没用力，凭你的身手，真就倒飞出去？别是又有什么阴谋吧？去皇上那还是太子那告我一状？”

　　我手软脚软的爬上了床榻，一言未发，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他整了整衣衫，起身，躺在贵妃榻上，说“今儿就在这睡了，莫纤任，我不管你转什么心思，记着，这里不是皇宫不是你莫氏府邸，这，是源王府！”

　　闻言，我一口气憋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这时候，突然就有点恼恨师傅，魂飞寂灭就是了，将我送来这里，对着这样的男子。想到这段婚姻，顿时又连带着记恨上护国郡主，是她硬生生撮成这桩亲事。我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天初铘，他想做什么，我知道我没资格反对，也反对不了，有一点说对了，这里，是源王府，是他的天下。我身后的力量再显赫，终究还是要顾着他皇族的体统。我低声叹了口气，天初铘动了动，我又是屏住呼吸紧张了好一阵子，见他只是翻了个身。好半天，我试探着“天……初铘，呃……五哥？”“嗤！莫纤任，你可要记得，打小你在人前叫我一声五哥，基本上就是又有我苦头吃了。”我抿抿干涩的嘴唇，涩然道：“你，你给我点时间吧，我没别的想法，我会试着成为源王妃的。”天初铘哼了一声。我树着耳朵听了半天，再没其他动静，到后来，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晨，微风香软送来来清脆的鸟啼，阳光透过屏风零星的洒在床榻上，我嘤咛醒来，只感觉后脑沉沉，用手一摸，果然肿起个大包。锦娘走进来时眉眼漾着笑意，待见我凌乱的衣衫，直接转身吩咐屏风外面侯着的丫头们出去，关好房门，叹着气无奈的转回来。“好好的，怎么又打起来了？”我一怔，才反映过来她是以为我和天初铘动了手。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硬声道：“看不惯他那个德行。”锦娘看着我，最终只无奈的抽抽嘴，手脚利落的替我换了底衫。

　　一切又恢复了平常，初铘再未踏足纤璺殿。我从最初几日的惶恐不安中冷静下来，反复琢磨天初铘为什么突然“反常”了，突然不“装”了，居然在我面前直呼莫成然的名讳。我不能贸然向锦娘打探，自己又完全摸不到头绪。

　　因为源王对王妃的冷淡，前殿十二院越发显得荣宠无极。终日吟诗弄乐，奢靡享乐，这且不算，他居然在外面又花巨金养起来个风月姬人，前些日子风言风语终于传到皇上那里，帝君勃然大怒，狠狠叱责了他，无非有伤皇室体统之类。

　　比起前殿的旖旎风光，我这纤璺殿就显得太过冷清。锦娘自然宠辱不惊，玲珑并几个管事丫头和太监渐渐焦灼起来，望着我的眼神竟然透着同情。一日，我看书，锦娘用厚缎子包了冰块按我脑后的大包，突然，淡淡说道：“郡主，你可知道，任谁看了你一眼，都不会忘记的。”我抬头看着铜镜里她清淡的面庞有些诧异，她笑着拢了拢我耳边的碎发，继续说道：“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可盖过你的光华，姨娘自今都记得，当年小源王第一次见你时的眼神。可是，你们怎么自小就不对盘呢？”我按下心底热流涌动，知晓锦娘是在劝慰我，我抚了抚她略微粗糙的手，“锦娘，你别担心，那天跌进了池子，我真以为我这辈子就过去了。待后来醒转，我好象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我顿了顿，看锦娘脸色并无异常，又继续言道“失了爹娘和姑母的庇护，我什么都不是。就在这王府里，谁人想整我，有如捏死蚂蚁一般容易。锦娘，过往，我的确冲动顽劣，可是，我毕竟是爹娘的孩子，自小长在宫廷，我不是傻子。如若还像从前一般横冲直撞，可能，下次等待我的就不是池塘了。锦娘，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现在，我会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你们陪着我。”锦娘听了我的话，愣怔片刻，竟紧紧拥住我，习武出身的她，力气很大，勒的我有些发喘，她拍着我的背，难抑激动的说“姨娘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拘惯了。你别怨你娘，她是为着你好，不想你嫁入皇家，听姨娘的话，你要相信你娘亲，你也要相信源王，好好跟源王相处，他，会是个好夫君的！”我默默的倚在他的怀里，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去想，她的怀抱陌生又温暖，我从没被母亲这样抱过，我想，这就是一位母亲的怀抱吧？

　　锦娘自那天起，似乎慢慢接受我不似从前喊打喊杀精力旺盛的德行，她认为我真是一跤跌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正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慢慢成长起来。我看看书，临字帖，玲珑惊的张大嘴巴，她却只静静的舒心微笑。偶尔会劝我去院子里练练剑，打打拳，我则一如既往轻飘飘的一句“懒怠着动，走几步，心口便发慌。”锦娘最初着实紧张了阵子，可是无论是宫里的还是宰相府的大夫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什么大问题，翻来覆去的“落水后体虚失调”等等，她便渐渐放了心，却也不再催我，

　　一日，我临着小楷，这里仕女们最流行的字体，隐约似听到玲珑在外间恨声嘀咕什么，间中夹着锦娘的呵斥。我抬眸，见殿里执事太监文宣靠向着门口支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