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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紫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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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晚上,天初铘回来的极早,他一进殿就笑着对我说:“你怎么惹文墨了?”我奇怪道,“没呀?我天天呆在纤璺殿到哪里去招惹他?”
天初铘笑着摇头没说话,玲珑上来伺候他洗手,锦绣则扶我坐在一旁,丫头们忙着布置碗筷。待菜上好,锦娘笑说去偏殿自己吃,便带着丫头们下去了。
天初铘笑着说:“文墨自小在宫里服侍过先帝的,处事向来公允严明,我还没见过他如此无可奈何呢。”说着又笑,我暗自纳闷,想了想,“哦”了一声:“我今儿就是让文宣告诉他一声明儿起安排用盐化雪,清理起来省事,别的可真是没做什么!”初铘叹气:“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上都的盐都是什么价钱了,你拿去扫雪?”
听他如此说,我便有些讪讪的,盐和铁关系国之命脉,当年前朝政事我并不甚了解,但百姓根本却还是晓得的。即便如此,嘴上却不服气:“瞧你这小家子气,十二院夫人养的起,几篓子盐又有多宝贝?你是没见着今儿那些奴才多乘你的情。”
他闷头吃菜不再理会我,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我说,菩萨心肠的小王妃啊,咱能别总拿前殿说事行不行。你若真不舒坦,索性等身子好了,自己打发她们散了,我也免得耳朵起茧。”我嘿嘿的笑,没再说话。
我看他吃了一会儿,斟酌问道:“五哥,你莫不是真心想散去前殿的夫人们?”他一晒:“你要整顿王府我自然不反对,你当在前殿周旋还是件轻松的差事么?这些年我是不便亲自下手而已。”我默了一会:“怕是那些夫人还有点用处,就这么散了怕你舍不得。”他一脸无奈的笑“任儿,很多事情你还不了解,起码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留着她们,我不过是不那么被动,然而真散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皱眉笑问:“我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看着我,眼神波澜不惊,“难得你糊涂了这十几年,突然想掺和进正事来,本王是铁定了支持你的。王府里的事由着你的心意去办吧,不必瞻前顾后,有我呢。”说着从挂在脖子的链子上取下枚雕有神兽的方印给我,白玉冰凉莹润,雕刻的是上古神兽,造型奇特栩栩如生,刻着<绿筑楼主>四字,我奇道:“这不五哥提诗作画的小印?”
他见我诧异的望向他,又接回印章笑道:“任儿,这印章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是源王府权利的象征,不过不能当印章用,类似一个令牌,凡听我源王府号令的人,你只需亮出此印,他们自会遵照你的命令。”初铘少有的郑重其事,我迟疑道:“既是如此重要,干吗交给我这个?”他扯扯嘴角,笑道:“你不是说我的命都是你的么?何况一枚方印。不过,任儿,只有一条必须答应我,凡事以身体为重。”
见我应了。他又嘱咐说:“锦娘虽然一直陪在你身边,但王府内的事你多问问文宣,别看他整日嬉皮笑脸的,他是我择选的,特意指派到纤璺殿的。”我点头答应,并无讶异,不是十分熨帖的人也不可能放在我身边。
第二日,起个大早,锦娘和玲珑搀扶我溜达了一圈儿,我便找了由子支使她出去。然后匆匆叫上文宣和玲珑去王府的刑房。文宣先是不同意,一如既往笑嘻嘻的搪塞,后来我亮出了那枚方印,他一下子住了口,不旦住了口还淅沥哗啦的跪了下来。我却也被唬了一跳,万没料到这一小枚方印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文宣叫人抬我向后苑走,一路走来,太监仆役纷纷避到两旁默首行礼。到了刑房,外面看起来是三间没什么特别的石头房子,有两个侍卫把守,见我来了赶紧行礼,文宣一颌首,他们马上归位站好。文宣叫随来的侍卫停在外面,他率先进了石屋,玲珑扶着我,另有两个小太监跟着,我那庞大的随行队伍包括四大亲随都自觉的留在了外面。我是头次进入刑房,看着墨字冷冷颇有些毛骨悚然,玲珑的扶着我的手也略略冰冷,想来她也是怕的。
石屋并不阴森,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屋子中间是个四四方方的口,石梯通向底端,很宽阔。文宣迟疑的望着我:“殿下这台阶不太好走,奴才可以背你下去吗。”我点头,他蹲下身子,慢慢的拖起我,玲珑赶忙护在一边。到了下面,视野开阔,依然是石壁,很干燥,诡异的是四面挂满了画,有山水画,有侍女图,这完全不是我印象中深宅大院里阴森恐怖的密牢。把牢舍布置的跟画室一般委实有点匪夷所思。
一个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的执事太监从石梯后面绕了出来。他见我们下来赶忙立身迎上来:“文羽见过王妃殿下。”转而又向文宣行礼:“见过宣公公。”文宣点点头,道:“殿下要见那个丫头。”太监会意,走到一副水墨丹青前,慢慢的卷了画轴上去,不知道碰触了什么机关,石壁竟然是一道暗门,慢慢的开启了。文羽随手点燃门口侧面的火把,影影绰绰似是一个石巷。
文宣见我有些迟疑,转身吩咐文羽说:“把火把都点亮吧!”我可以活动的那只手紧紧的抓着玲珑,我的手冰凉,她的也是。文羽走在前面,走几步点燃一个火把,瞬间石巷里明亮起来,果然是一个狭长的通道,两边是一个挨着一个的铁门。文羽停在一道铁门前,看向我。我点点头,他开了门,是个三米宽的囚室,干草上面仰面躺着一个“人”,姑且叫她是人吧,我还没上近前,一股浓重的恶臭扑面而来,地上这人衣不蔽体,身上血肉模糊,手和脚上流着脓水,有的地方甚至露出森然的白骨,胸口微弱的起伏着。玲珑哎呀一声,跑到一边干呕起来,我的腿有些虚弱,几乎站立不住,文宣紧紧的撑住我。
那人听到响动,睁开死灰一般的眼睛,强撑的探起头,狠狠的盯着我,好一会儿才沙哑的说:“你还没死?”我慢慢恢复了镇定,望着她,一笑:“彼此彼此。”她死死的盯着我,咬牙切齿的说:“妖妃!不是你,我已经得手了。”话未说完,猛烈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大口血。我扶着文宣的手走近了一些:“看来,该死的人是你。”
她愤恨的扬起头,嘲弄的笑着:“来吧!还等什么?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我一扬眉,轻声说道:“阴曹地府么,我刚从那里来的。你这样生不如死,看来是需要我的帮助呢。”
她冷哼一声再没说话。
我淡淡的说:“我来,是想问你几件事情。”
她大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刺耳,我想,以后很久我都不会忘记这样的笑声。她高声的笑着,我就静静的望着她,静静的等待着,她喘息着:“王妃果然还是个孩子,你认为会从我嘴里撬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吗!”
我挑挑眉:“你以为我想知道什么?谁指派你来的吗?幕后是谁我根本就不在意,在□□,想源王死的,可以来王府杀人的人,会很多吗?”
她怀疑的看向我:“那你想知道什么?”
“ 我记得你是芙蓉的一个婢女,那天在花园你曾经阻挠我责罚她。”
她一愣,答道:“是!”
我点点头:“你不奇怪,那天在晚宴我为什么识破你上的是毒茶吗?”
她犹疑的盯着我,我侧着头很有趣的回望着她,她“啊”了一声:“你认出了我!”
我笑着点头:“芙蓉院化为灰烬,芙蓉死的很蹊跷,所以芙蓉院的仆众怎么能逃得了干系,而你,芙蓉的近身女官却在殿前伺候,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惨然的笑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 输了赢了,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总是要死的。我只想知道,芙蓉是你们的人吗?她为什么会死呢?”
紫衣冷冷的笑:“那贱人怎么配!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唯有死,还可以做点文章。”
果然不是自杀,我有些释然。想了想,说道:“她只是普通的宠姬?她死了,王爷顶多会恨我,于你们又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 王爷?一个闲散王爷,我们要来何用?”她突然住嘴,愤恨的望着我。
我拧着眉,急急的追问:“志不在王爷?那是我?我又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她只是愤恨的盯着我,不再说话。于是,我说:“好吧,你可以死了。当然,你的尸体也可以帮我演一出戏,甚或,我可以将王府内,你所有的党羽一并铲除呢。”
“你想怎么样!”
“ 你死都死了,还管那些做什么呢?”我转头看向文宣,笑着问他:“都有什么办法处死一个人应该不必我来下命令了。但,留着她的尸首,正午的时候我要用。”
“ 是。”文宣向文羽使了个眼色,他则俯身背起我,出了石室。室外阳光正好,稀稀落落的照在雪地上,我眯着眼睛,有些不适应这突然的灿烂。我对文宣说:“走吧,我们去大殿,去告诉文墨通知王府内所有人都到大殿,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