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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   却说这四人交手一番,不过两招之内的功夫,那两名持刀恶人便被一一击退了,首胜来得如此容易,只教黄濑觉得好生奇怪,要打架怎么就放些三脚猫功夫的人来打头阵?况且这时候都不见那头目下马,他便忍不住扬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欲伤我与我师哥?”

      那人一哂,并不理会黄濑,只扬眉看了黑子一眼,忽问,“《斩元诀》是不是在你手上?”

      原是为了这件事,黄濑恍然大悟,又一想,可不是为了这件事么!在山庄大堂的一幕幕又涌入脑中,只叹贪欲之下人皆不义,他一时愤恨交加,咬牙道,“难道你也是阳泉弟子?是不是你长老截我不住,又添了人手来?真是卑鄙!”

      那人道,“我是谁,与你何干?”

      此时忽听黑子道,“《斩元诀》在不在我手上,又与你何干?”

      “如此说来,倒真在你手上了!”那人说完便高声大笑了一阵,神情甚是满意,就连黄濑听了黑子之言,也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悄声问道,“师哥……那心法真在你手里?”然而黑子面色如常,气息平静,未摇头也未点头,半天才道,“我也不知。”就此四个字,再往后无论他又问了什么,黑子如何也不肯开口了。

      “要动手便动手,废什么话!”黄濑说着反手将剑鞘往石桌上一甩,借内力一托,那碗未动几口的素面便朝马上之人飞去,瞬时为首者长戟横翻,只听“哐当”一声响,面碗便碎成几块落在地上,面汤也散了一地。黄濑口中掐了个剑诀,提气向前一跨,足尖点地而起,剑锋直逼那匪首面门而去。

      那人在马上迎了几招之后便渐渐不敌。黄濑一套纵云剑法使得虎啸生风,直逼此人飞身下马,黄濑持剑弯身一跃,空中横扫一脚,脚跟霎时挂了对手的耳朵,当下便红了一块,那人捂着耳朵连退两步,刚一站稳,黄濑紧接着自下而上又使了一招乱云飞渡,行动自是干脆利落,万般潇洒。

      再看方才被师兄弟俩击退的二人,见此番情景不免心生恶意,妄图在黄濑身后提刀偷袭,说时迟、那时快,黄濑趁那持戟恶人倒地的功夫,回身一拳一脚,二人便又被踹了个跟头。

      黄濑与那恶人如此来去只过了十来招,高下立见。他将剑锋往那恶人脖颈上狠狠一指,道,“若要我饶你性命,须得依我几件事!”

      那人全没了一开始的嚣张跋扈,仰面朝天诚惶诚恐,连声道,“大侠饶我!……快讲,我都依!我都依!”几句话功夫,后面两个喽啰看得直打哆嗦,翻身上马乖的走了。黑子并不理会。

      “你姓甚名谁,乃是哪家弟子?为何有心来算我,谁透露予你《斩元诀》的消息?”黑子问道。

      “小人……小人是阳泉、阳泉门下,名叫石川,”那人不住哆嗦,断断续续道,“行刺两位大侠非我所意,乃是我们掌门的意思……再说、再说这魔教心法《斩元诀》在黑子哲也手里,举天下皆知了呀!”

      黑子和黄濑一愣。黑子面如沉水,拔手一挥,示意黄濑收了剑,看也未看地上那人一眼,低声道,“你走吧。”末了又道,“若让我再瞧见你,可不是今天这般方便说话的。”

      那人闻声急忙从地上一跃而起,扯了马缰绳翻身上去,脚蹬马屁股寻着来时的路一溜烟儿遁去了。没一会儿便再也瞧不见踪影。

      黄濑凝眉低头道,“我看此事不简单,那人说话半真半假,不可尽信。昨日来山庄里的那几名阳泉弟子皆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我都一一记着,至于叫不上名号的,阳泉功夫我也见过,绝不是刚刚那般上不了台面的。至于未曾前来的那一个,我听紫原师兄说过,好像是叫冰室辰也,并不是什么石川之辈,且江湖上皆传那冰室面貌俊美秀丽……”他说到这儿,忽的拿眼神儿飘去黑子脸上扫了几番,论秀丽,自然还是眼前的小师哥最称他心意,只是连日里诸事愁苦,加之旅程艰辛劳顿,纵是再美好的样貌,也平添出几分苍白萧索。黄濑叹了口气道,“依我看,什么阳泉弟子,什么石川,都是他信口胡诌的罢。”

      黑子也点了点头,“尽是些江湖宵小之辈,抓来问也问不出什么。不过依如今这事态,定是有人在江湖上放出了消息,说《斩元诀》在我手里,我刚脱离师门不久,寻无蔽处,各路人马自然趁此机会来捉拿我。”他说着抬头朝远处望去,天色与盘水连成一路,苍苍茫茫分不出界限来,直教人觉得广阔寂寥。

      断雁无凭。真是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正说着,忽闻身后木门“吱呀——”一声,原是那店家见寻衅滋事之人已走,又生火开张了。黄濑不由地笑道,“店家,你可好生不仁义啊。”

      黑子朝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多嘴。

      哪知那老店家也是一笑,“客官莫要见怪,行走江湖人来人往,口中仁义二字虽说得轻巧,但仔细论起来,哪回不是恩恩怨怨刀光剑影?老朽这店开得地方偏僻,前不落七十里连岖镇,后不着五十里宗州城,若一时心慈沾了江湖事,摊上什么案子都搬不来救兵呀。”

      “是有些道理。”

      黑子在一旁唤他道,“来吃些酒,吃完我快上路,你回师门。”镇定得如同方才的事根本未发生一般。他看了一眼胶成糊状的清汤面,叹了一声,只可惜了这些粮食。不过这一番思索下,心里倒也有了些线索。那厢黄濑一听便不依他,“你这叫我如何放得下?我若是现在走了,想必身后头也有不少要捉拿我来寻你线索的人,更不安全,还不如我再陪你一程。况且两个人也好照应,现下江湖上皆知《斩元诀》在你手里,只怕昨日堂上对供那会儿进了消息探子,故意在江湖上放出风声,既然他们能得到你沿盘河往连岖镇走的消息,那一定也得到了我随你同路的消息,想必这会儿也有一大批人马急着捉我呢,我若是现在回去,恐怕更危险!倘若真遇到些什么人,你我联手不比一个人来的安全?”

      黑子摇摇头,但目光却有些动摇了。

      黄濑又急忙道,“我从小你便教我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既是说好了到连岖镇再分手,那就一定要到了连岖镇再说,现在叫我丢下你一个人回师门,这等丢人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师哥莫要陷我于不义啊。”

      黑子听罢他那一番胡搅蛮缠,无奈之下叹了口气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你越是跟着我,危险越多。”但好歹不提让黄濑回师门的话了。二人胡乱吃了些剩面,匆忙饮罢酒,又往随身带的壶里灌了些,黄濑才去牵马。这时黑子从怀中掏出些碎银,交代到老店家手中,“碎碗一只,连同我二人去向,多担待些。”

      老店家却是摆了摆手,从那碎银中又抽了一些还到黑子手里,道,“既见来去,如何担待?”反问罢,又指了另一条路道,“你二人从这里走,翻些山头也能到连岖镇。”说罢便转身收拾餐食,回店中去了。

      他二人立即便晓得了其中意思,遂不多争,急忙上了马,朝店家给的方向一路疾奔。如此行了两三个时辰,一路快马加鞭赶路,不知何时行入林中,天色渐暗,隐约卧在前方的一座山头逐渐露出颜色,想必就要翻山了。

      此刻马倦人乏,黄濑提议下马歇歇再走。一路上不论黑子如何劝黄濑回去,都被他嬉笑挡回去了。方才林间悄悄,此刻东风乍起,顿生寒意。黄濑朝天空望了一眼,朝他师哥道,“莫不是快落雨了?你看这天色,乱云积压,呼吸湿浊,可别是拦路雨才好。”

      黑子默默低头凝思,并不作声。他心里秋愁渐渐,黯生天际。四下一看,但见暮卷寒露,风物无情,树枝桠间可见远处绛霞西沉,滚滚数团如燎原烈火,头顶却一派阴云密布,俨然是山雨欲来之势。忽而想到下落不明的火神大我,也不知他这会儿又身在何处,是哪般情形,黑子伸手摸了摸胸口,火神交予他的绢书就在此处。一想到临别前那番交代,愈发觉得身上的担子重起来。

      二人只敢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又策马上路了。不一会儿,果然下起雨来,起初是零星落下,黑子与黄濑俩人已行入密林之中,所以并不妨事,但微雨落了一阵便开始淅淅沥沥,渐成水帘,头发与外衣皆湿了。黄濑苦着脸心下暗道,这可如何是好?再走下去可要淋个通透了,也不知师哥作何想法。虽说下午的追兵极有可能在身后,但山里现下这般情况,别说是人,恐怕就连鸟儿想追到这里都难。他瞧了一眼黑子的脸色,隔着水雾有些不甚清楚,但身姿却隐隐露出疲态。

      他捡了个空隙道,“不如找个山洞子躲躲?再走下去夜里染了风寒,到时候想走也走不快了。”

      黑子倒也干脆,点点头便将速度放慢下来,遂各自顶着披了件风袍在头顶上,四下寻躲避之处。“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让你跟来了,尽受这些无名罪。”黑子蹩着眉叹了一声。

      “好师哥,我知道你心疼我,但只要让我跟着你一块儿,别说是山中遇雨,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的。”他不由地把声音放低了一些,“若到了连岖镇,你同我分开——如此想来,雨中漫步倒也难能可贵了。”说着便苦笑了一声。黑子并不答话。黄濑看他心事重重,似想到了什么,便撇开之前的顾忌问道:“师哥,你与那火神大我,究竟是什么关系?那日好好的,怎么会忽的来山庄里,还叫人看见你同他待在一处了?”

      黑子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其实我与火神君一早就认得了。”

      “什么?”黄濑惊道。

      “前年在澶都山的武林大会,他同他师兄弟正巧也偷偷去了,”前年时候的黄濑还被师父以专心习武为由困在山庄里不得出,当然不晓得这些师兄弟们在外经历的江湖事,只听黑子道,“不过他自报是凛崖弟子,又是天生的火发红睛,自然就被当做歪门邪道来看待。”

      黄濑点了点头,“这倒是,我还记得十年前那凛崖的莲女可是赫赫有名的女魔头,练得一手教人闻风丧胆的封莲神功,杀人不眨眼,可惜了她手上的《斩元诀》只允许男儿练,不然依我看,现在江湖早已是凛崖的天下了。”他说着抬起袖子擦了把脸,抹去了水迹,抬头一看,雨势渐收,又道,“只不过听说后来收了个天资极佳的小徒弟,退隐江湖教徒弟玩儿去了。……等等!”黄濑蓦地灵光一闪,“难道——”

      “正是。”黑子不待他发问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那徒儿就是火神君。武林大会上他几个报完姓名来历想比试一番,却不料被几个爱挑事的门派弟子说了些不干净的话,火神君脾气躁,来去就交上手了。结果正巧是他那功夫不佳的师弟小金井上台,自然被教训得皮开肉绽,火神君气不过,自己也上去跟人交手,没想到结果一样是让人教训了一顿。”

      “什么?他不是练了那传闻里江湖人人垂涎的内功心法《斩元诀》吗?,如此说来,那内功秘籍倒也不是什么宝贝,亏得那些心思不净之人费尽心机趋之若鹜。”

      “非也,后来火神君告诉我,他并未练成那功夫。”

      “这又是为何?”

      黑子摇了摇头,道自己也不知道。“输有输的好处,若是那天打赢了,恐怕在场的武林正派都不会放过他几个,下场反而更惨。”

      黄濑闻之点了点头。“还没说你们如何认识呢!”二人说着说着,不由地放慢脚步,此时骤雨稍歇,天色放空,云渐趋薄,一轮暗月浮起,触目柔肠。

      “武林大会第一天结束之后我在客栈楼上瞧见他几个站在门口,一看便知是偷偷溜出来的,身上分文没有,饿得瞧什么都是恨不得吞下去一般,加之比武落得一身伤,甚是可怜,我便趁人不注意,丢了下去自己的钱袋子。”

      黄濑闻之一笑,嘴上道:“师哥你可真是大方,我小时候朝你讨颗糖吃都要磨上半天,早知装一装可怜便得来如此轻松,我便多哭几次给你看了。”心里却说他师哥乃天生一副好人心肠,不给糖吃也是怕他吃太多肠腹受不了,一时间又满心蜜意。

      黑子果然无奈地继续道,“不料我和你青峰师兄下楼付账的时候正巧碰见他掏银子,火神君面皮儿薄,知是我要暗地里帮他,于是也不方便当面致谢,只偷偷打了个眼色给我……现在想来,怕也是顾忌自己江湖上的魔教身份,给我引来不便罢。哪知道你青峰师兄看见那钱袋子,认出是我的东西,于是认定了火神君是偷儿,二人当下吵了一架,若不是我拦住,又得动起手来。”黑子言至此处,脸上浮出些笑意来,“不过一来二去解释通了,也就认识了。况且青峰师兄本就是心宽之人,不在乎那些江湖上的闲言碎语,还私下里请他们一道吃了些东西,没敢叫掌门师兄瞧见。”

      “这么说,你跟小青峰都认得那火神大我?”

      黑子点了点头,“第二天他们便走了,后来有空便偷偷来山庄里寻我说话玩耍——这些都瞒着掌门和师父,毕竟对山庄名声不好,不过我猜掌门师兄一早儿就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直以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黑子顿了顿,又道,“连同你一起瞒着是我不对。”

      黄濑默然,但如今再纠结这些陈年旧事显然已不可扭转时局,他复问:“那《斩元诀》呢?他真给了你?”黄濑对此颇有疑问,毕竟这东西往大了去乃是魔教的镇教之宝,岂容的一个小徒儿随随便便带在身边?即便是带在身边,也是要同生死的,如若他日遭遇不测,首选的必然是一把火烧了它,岂能轻易交给别的门派弟子?

      黑子便将火神受袭那日的经过挑着重点地同黄濑讲了一遍。

      黄濑听罢玩笑似地问他,“绢物你放在哪儿了?一路上我都没看见你掏出来,让我也瞧瞧吧师哥,若能看出些门道来,他日你我一统江湖呀,还用得着怕那些喽啰!”

      黑子淡淡一笑,并不理会他。

      行至半山腰处,雨意全无。他俩骑着马摸黑绕了一片芶树林,渐渐看不清前路,只好下了马,这才找到了一处山洞生火歇息。雨后山中万物润泽,树木也不例外,于是找干柴枯枝颇耗费了些功夫,但黄濑也趁机逮了几只山中野味,跟黑子窝在洞里烤干衣服,吃了肉,凑合挨了一宿,半夜里轮流听动静,倒也没什么恶人寻来。

      第二日天明起了雾,水汽朦胧,黄濑同黑子只得待在洞中,不敢轻举妄动,待到辰时那雾气才渐渐散去,二人方起来整理行装,吃了饮食,将洞里的火堆清去,复投山路中来,自此处往四周望去,高处有极峰蔽日,近处又皆古木参天,二人且行了一会儿,才看见些日头高过山顶。

      在山中绕了半个时辰之后,走在前头的黄濑忽的一喜,道,“师哥你瞧,这山里可算见着人的踪迹了!”

      黑子顺着他所指看过去,果然见前面不远处地上铺着一顺儿歪歪扭扭的青石板路,从另一边山脚盘着拐进去林子里去了,他师兄二人顿时精神大振,策马顺着那青石板路往林中走,过了几个转弯,一座朴素的庙宇便呈在眼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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