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期》仙达平

2、幻想

　　那时候是课间吧，被死缠烂打的同桌几乎是以架着的动作被逼着奔去WC，而我本来是想趴桌子上睡觉来着。
　　“你看见没，那个某某某又在做奥数题了，一天到晚地满草稿纸地算不累吗？也不知道他是有多想拿奖出风头呢……”在走廊里，女生哼哼地在我耳边嗤之以鼻。
　　“……”
　　——不必恶心反感，满是酸味的想法自己也不是有过吗？不知是出于不屑还是心虚，我就只是不像点头又不像摇头地晃了晃脑袋不表示任何立场。
　　那个男生就坐在我的前面，真的像着了魔似的一直在低着头演算。他埋首的脊背和那天在台上举着奖状昂首挺胸的身影在我的眼前不断不断上升、上升、上升——然后变成即使我踮着脚尖绷直了手臂手指都不可能触及的星星在我头顶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他是能够兴奋地将对我来说连题目都看不懂的奥数题解答得比行云流水还行云流水的人——就是这样只能仰望和幻想的高度。
　　突然脑海里就浮现出这样异常生动的场景：感觉自己就像是某个发了疯的粉丝，每天守在同一个地方，在总算等来了自己的偶像时便不顾一切、风度尽失地举着张巨幅海报咬着笔凶狠地冲破重重包围，然后闪着星星眼可怜兮兮地乞求偶像大人的亲笔签名，再然后傻傻愣愣地看着眼前异常熟悉和陌生的脸感叹：真的好美啊！
　　“你怎么就那么美呢？”
　　“这个嘛，是天生的。”偶像甩甩头高傲地走了。
　　周围是大家“你竟然跟***说上话了！”的哄吵，而自己的灵魂却慢慢从身后走出体外，然后很自觉地跳向了万丈深渊，以不愿再有来生的姿势离开。
　　所以就只能幻想吗？
　　“如果下一个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个人是我……”
　　如果……
　　——让人瘫软无力的差距感。发觉的时候，往日的“无所谓”、“就这样了”的轻松自我调侃也纷纷变作密度极大的石块，没有任何预兆地自某个高度滚滚而下压在了我的身上，让我不得动弹。
　　“有些人就是那么优秀，有些人就注定那么平庸了，你就认了吧！”——三分之二的我坐在台阶上抄着手及其无聊而冷淡地看着前方，剩下三分之一的我趴到地上满地胡乱地打滚，很不甘心地又是鼻涕又是泪地大喊大叫：“我不信！我不信！我就是不信不信嘛……”声音被折叠紧缩成球的模样，顺着相同的方向掉进浓黑的洞里，没有回声。三分之一的我挺着疏松虚空的身体在三分之二的我面前——在如网般的鄙夷目光的笼罩下，一直耍赖地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所以就只是在幻想吗？幻想下一个也许就是我了……

　　黑暗全线撤退，披着纱的光自古旧的窗台飘然而至……
　　……上帝耐心地将所有好事都细细地打包，然后带着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的微笑面容缓缓走近，将包裹转手交给了我，并温柔地说：“呐，都是你的了。”然后又补充道：“你坐在这里就好了，我隔段时间就会把它们送到你这来。呐，还有，这是刚泡好的咖啡。”连上帝也改行当了“女仆”了——幸运就是那么件只赚不赔的买卖，而且还保证被幸运的人永远坐在无人能敌的高处，俯瞰一切细小成蚁的众生。
　　就是连做梦都会笑出声的好事。
　　——如果不是老师的粉笔头，估计我会睡死在梦里。

作者有话说

　　那是无论在白天或是黑夜都如此耀眼闪烁的光，在我能看见的视野里投射下来，白惨惨苍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