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近默离》沙皌

2、第 2 章

　　而彼时，那个高一的林翡正蹲在团委文艺部部长的坑上，被随之而来的校庆文艺晚会狠狠狂轰滥炸了一番。
　　她刚从校团委那里开完会出来，手上拿着厚厚一打各班级表演报名单，脑海中不断滚动着的却是明晚要写几千字的主持人串词的噩耗。再加上下周马上又要期末考试了，简直悲催地就没有所谓复习的时间。放学后的校园显得格外安静，但林翡全身散发的气场仍然只有两个字：烦躁！
　　回到教室，她整个人都摊在桌子上，转过头问正在扫地的江婷：“你说我当初为什么要去竞选团委啊？”
　　江婷走过来丢了一个卫生眼给她：“你问我我去问谁？”
　　“好吧，我现在后悔了，真的。”林翡悻悻地吐舌，“哎，你说我这次期末考试怎么办啊……天要亡我啊”
　　“干嚎个什么呀，看看吧”江婷把备忘录盖在她脸上，“这是今天的作业，各科老师都很人性化。”
　　林翡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忍不住又哀嚎了一声：“我靠，每人布置一张试卷，统统加起来就不人性化了。对了，把你的化学练习册借我对一下。”
　　“那个啊，前面下课就交掉了，化学课代表说没交的明天去老太办公室。”
　　“啊，不会吧，我前面不在诶……岂不是明天要去老太那里报道了……”
　　江婷讪笑着拍拍林翡的肩膀“嘿嘿，骗你的，早帮你交掉了。”

　　不过第二天，林翡还是因为语文老师的吩咐去了一趟办公室，照例是市里某个作文竞赛的通知。尽管还是初夏，但是她还是被语文老师那充满希冀的信任眼神看的有些汗颜。在滔滔不绝的讲解和风扇嗡嗡声的夹击中，林翡看着老师地中海的头顶开始走神，直到一个身影和她擦肩而过。
　　苏珀！林翡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略微侧头，悄悄用余光瞄着，只见他径直走到最里面空着的办公桌上，轻轻放上一打卷子，然后迅速转身折回来。
　　她立刻又摆正聆听的姿势，苏珀目不斜视地经过她身边，匆匆走出办公室，整个过程仅仅只用了十几秒吧。但这次距离很近，林翡看清了少年挺直的鼻梁和嘴角清冷的弧度，淡漠，疏离并且孤傲。

　　这天下午，当林翡上完体育课急急忙忙地赶到团委会议室的时候，又吃了一惊，因为除了团委委员，居然连学生会的成员都到齐了，扫视了一圈，果然，她看见苏珀坐在学生会那堆人的中间。
　　林翡趁着老师还没到，迅速找了个团委那边的空位坐上，吁了一口气，这种时候迟到可不是开玩笑的。她身旁的宣传部部长是隔壁班一个叫张琳悦的女生，两人对视一眼，都会心地笑起来。
　　过了会，林翡又情不自禁地微微朝苏珀看过去，长桌对面的少年正在认真地和身边一个长相姣好的女生讨论着什么，可以听见他沉稳清澈的声线。
　　等到团委老师开完会回来，每个人都在商榷着这次校庆的事情。

　　“林翡，”终于陈述完学校开会情况的团委老师冷不丁地点了她的名字，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她看过来，“这次要辛苦你了，今晚必须写好本次晚会的串词，可以叫张琳悦帮你。”
　　“好的，于老师，那我明天中午打印出来交给你。”林翡呐呐的说，余光瞥见看见苏珀也在望着她，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恩，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吗？”于老师微笑着环视着底下神色各异的部长和委员们。
　　“对了，于老师”已经高三的团委主席开口，“这次校庆晚会的开场曲出了点问题，原先定好的那个中场独奏钢琴的同学突然骨折了，我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者。”
　　“而且钢琴独奏至关重要，但是现在现在几乎没有准备时间了，再加上这次高三十校联考，高二高一也面临期末考试。”前面一声不吭的活动部部长也神色焦虑地插了一句。

　　“恩，这个问题确实有点严重……”于老师沉思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神情舒展开来，“哈，我们怎么把苏珀给忘了。”说罢饶有深意地朝那边看过去。
　　从刚就才一直保持着低头的苏珀好像被这句话打断了神游的思路，此刻抬起的脸上面无表情。他身旁的那个女生也好像缓过神似地朝着少年微笑起来：“对呀，苏珀的钢琴弹得很好。”
　　林翡便就着话头转移了视线，开始研究起苏珀交叉在桌上的双手，果然骨骼纤细，十指修长，就连指甲也很好看，默默叹息着得出结论：一副天生就长来弹奏乐器的手。
　　“你知道么，听说苏珀初一就考出钢琴十级了。”身边的张琳悦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哦~~果然。
　　林翡并没有那么吃惊。
　　每个女生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望着张琳悦一副“你快问我呀，你快问我呀”的表情，林翡只好配合着回以惊讶的表情：“哦，是吗？我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知道，又不是一个初中的，就算是一个初中也要是一个班的才有那个可能知道吧。想到这，她又好奇起来：“他旁边的那个女生和他很熟么？”
　　张琳悦似乎很高兴她会继续这个话题：“恩，好像听说他们以前初中是一个班的。”
　　回想前面两人交谈时一副还挺熟络的样子，林翡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

　　一时间，一群人都在窃窃私语，于老师依旧微笑着看着苏珀。
　　“需要弹多久？”被谈论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把玩着水笔，似乎在考虑着。
　　“恩，其实，应该只要5分钟左右就行了……”活动部部长谨慎地回复。
　　“好的，”苏珀点头。“那我试试吧。”
　　顿时，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就这么定了。”团委老师站起身，“好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加油干！等这件大事完成后，我请大家吃饭。”
　　林翡慢慢地踱出会议室，依旧过了放学的时间，学校已经空无一人。当她拖着的书包从车库里拿出自行车的时候，抬腕一看，居然已经5点半了。于是拼命骑着笨重的自行车，但还是卡在了出校门的第一个红灯口，林翡擦着额头的汗水，有些不耐烦地摆弄着踏板，被汗水浸湿校服领口此刻正黏黏地粘在脖子上，她转头欲拿出背包里餐巾纸，却意外看到了身旁那辆黑色轿车后座上的人影。
　　苏珀……么
　　她眯眼聚神，哈！居然真的是苏珀！

　　车窗内的少年正听着耳机闭目养神，宁静的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真好看啊。那是她脑海中一划而过的感叹。
　　直到绿灯转换，那辆黑亮华贵的汽车飞速驶出她的视线，车尾上的齐展的翅膀图案在夕阳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那时的林翡并不识得这个标志，只是隐隐地知道。就像现在僵硬地随着自行车停在在嘈杂的十字路口，望着自行车龙头上褐黄的斑斑锈迹。
　　一瞬间，她莫名地被一种不能名状的失落所吞没，某种埋藏深处的甚至早已遗忘的虚荣感在来往的车水马龙中陡然间被再次扒开了外衣，赤|裸|裸地展现在自己面前，无处遁形。又也许就是那一次，她切切实实地意识到某种悲哀，那种悲哀像一把利刃贯穿了所有的希望。
　　只因那只叫做自卑的兽永远躲在自尊身后，龇牙咧嘴，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