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二、哀民生多艰 ...

  •   郭庆见王猛突然走了,一脸困惑,只道:“这些南人就是不正常,成天神神叨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而是巨武凝神想了片刻,忽地面色一整:“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郭庆骂道:“放屁,老子都不懂的事情,你明白个孙子!”
      巨武斜眼看着郭庆:“将军若不想听,属下就不说了,怎么非要羞辱于我呢?”
      郭庆更生气了:“你要是不告诉我,老子再让你去清几天马粪!”
      巨武见他头发都快倒立起来,无奈叹了口气,皱眉道:“将军请仔细想想,天王派你去追拿慕容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郭庆怔了怔,仔细回忆了:“那天我跟天王进了宗耀殿,只看见慕容恪穿着一身燕人朝服,死在大殿上,而慕容暐不知所踪。当时天王什么话都没说,后来才吩咐安葬慕容恪。”
      “什么话都没说?”巨武很是怀疑,“也没什么反应?”
      “当然有反应!你是没见着当时天王的脸色,现在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寒!”郭庆说着,忽然打了个寒颤,接着骂道,“去他妈的!老子杀人如麻,什么都没怕过,唯独那天见着向来温和的天王一脸阴沉,吓得肝胆俱碎,真他娘的稀奇。”
      巨武又问:“那时将军觉得慕容暐还活得成吗?”
      郭庆又怔了怔,讪讪道:“老子只以为捉到了这狗贼,不知天王会怎么拿他剥皮抽筋,哪里知道居然放了。唉,天王的心意果然难猜。”
      巨武道:“我看,天王原本的意思就是要杀他。”
      “啊?”郭庆有些被绕晕了,“那,那刚才是?”他还想追问,巨武却抿唇一笑,不再答话了。

      另一头,王猛匆忙去追苻坚,却没想到他行得极快,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出了邺城皇宫。驻守宫门的士兵说是见天王独自骑马出城,他也连忙牵了匹黄鸣马来,一路去寻。
      巨武捉到慕容暐的时候,他还自称“天子”,显然没有死心,逃往北方定是意图与大秦分地而治,伺机东山再起。王猛本料想依照慕容暐的性子,他被捉住,定是宁死不降。但实际上,他不但主动请降,还打动了向来重视孝道的苻天王,那句“只要山河永在、百姓安居”更是有愿为苻坚治天下的意思,既保住自己性命,更博得苻坚信任,使得慕容族人和燕民不再受更多牵连。如此以退为进、狡猾老道的保全之策,怎么可能是慕容暐这个绣花枕头想出来的?
      如果有人指点,会是谁呢?
      王猛想到此处,忽地产生了十分奇怪的感觉。一种危机感,若有似无地,藤蔓一样在心底生长出来。这不对劲——以前只有同慕容恪交锋之时才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慕容恪已死,不可能再教他什么。难道是那几个弟弟?可据他所知,在慕容暐同辈的这一代中,慕容亮已被慕容桓所害,慕容温带领燕军残部退守关外,已经不成气候,慕容涉、慕容渊俱是资质平庸之徒,剩下的慕容泓与慕容冲仍然年幼……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他们。
      他一边烦恼,一边前进。途径邺城街道,已见处处萧条,毫无人气,出了城门,更是亲眼看到了一番炼狱惨象,又想道,之前攻城的时候,守城的燕军据说是被下了死令,只准战死、不许投降,秦兵虽然来势汹汹,但在这样决绝的反抗之下,也花费了不少代价……
      正入神时,乍见眼前人影一闪,原来不知何时已经追上了苻坚。
      此处离城门不远,前几日天王已令张蚝带人清理战场,因而此时到处都是些忙碌地收拾武器、搬运尸体的士兵。这一战伤亡甚巨,城外放眼望去,旷野无垠,目之所及却都是断臂残肢,连护城河的水都被染变了色,脏兮兮地漾着暗红,令人直犯恶心。
      而独有苻坚一人,银甲高马,昂首直腰跨坐马上,立于残败天地之间。正是秋尽冬寒时节,凌冽阴寒的西北风刮过,无端从将领身上吹出了几分寂寥的悲悯。
      王猛看着天王背影,脑子里烦恼的忧虑好似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成败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既然猜不透何人指点,也没必要去费那个心思。乱世之争,无非一场权谋算计,管他是哪路高人,我王猛,只管接招便罢!
      他心思疏通,不由打马上前,开口唤道:“天王!”
      苻坚回过头来,见是王猛,面露微笑:“你来了。”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寻自己一样。
      王猛道:“天王在想什么?”
      苻坚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
      王猛沉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说:“方才微臣已向郭庆将军问明了事情,慕容暐他……”
      苻坚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王猛连忙住口,只听苻坚道:“你们汉人有首诗写得很好,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王猛怔了怔,才接道:“这是《诗经·采薇》里的句子,讲的是将士在外征战,多年后回乡途中遭遇大雪,心中悲伤感叹。天王为什么突然想到这句诗?”
      “原来是写将士远征归来,”苻坚哈哈一笑,“我少年时,那先生说这句诗讲的是原本生活安定的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他边说边抬起马鞭指着眼前旷野,“就如今天的邺城。”
      苻坚拉马往前行去,又道:“我离开邺城前往长安,到如今已有数十年光景,这诗句不论怎么解,总是照见我的心意了。”
      王猛忙道:“天王不因战功骄傲欢喜,却哀民生多艰,怜悯今时今日邺城所受的苦难,微臣十分敬佩。”
      苻坚点头,话题却一转:“你们前朝有个皇帝名叫曹操,你知道吗?”
      王猛笑道:“皇帝是追谥的,他活着的时候只做过魏王。”
      苻坚亦笑:“皇帝也好,王爷也罢,都因挟天子乱政被我那先生骂的狗血淋头。我读过一些汉史,对此有很多疑问——在你们汉人眼里,他就只是这么一个奸臣吗?”
      王猛想了想,答道:“照微臣看来,他被人斥为是‘奸臣’,也只因生不逢时。”
      “此话怎讲?”
      “回天王,曹公若能生于汉高祖、孝武年间,定能成为一位贤相,辅佐君王,治国平天下,成万世之名。只可惜所生之时,汉庭里奸臣当道,圣聪昏聩,他一身才华却无法施展,不得已间做了乱政的贼子。”王猛边说边看着苻坚,见他并未露出不虞之色,便大胆道,“可是贼子未尝不能当英雄,而那些坚持大汉正统的人,也并非全是智者。先秦始皇帝暴|政,陈王亦敢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正所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德有能者居之。”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德有能者居之……”苻坚将这句话细细咀嚼良久,长叹道,“说的很好,只是每到问鼎逐鹿之时,总有无数兵士为此丧命,无数英雄为之牺牲,无数百姓被无辜牵连、遭受飞来横祸。若当真是有德有能者,又于心何忍呢?”
      王猛闻言,一时语塞。
      苻坚转头看他,认真道:“曹操尚有‘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慈悲,现在这乱世,比之汉末群雄割据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是说攻打燕国,本不为燕国的财富,因而不可肆意搜刮吗?孤征战四方,与各方王侯争夺天下,也不为排除异己、好成就自己的王者霸业,只是觉得纷争已久,天下总该安定。所以杀不杀慕容暐,有什么分别?何必多添一条性命。”
      王猛浑身一震,直愣愣地看着那对晶灿眼眸,久久说不出话来。

      两日后,慕容暐果然率领燕国尚在的文武官员举行祭典,献上燕国的传国玉玺,面朝西方三拜九叩,以示归降,臣服大秦天国,被封为“新兴侯”。
      降国典那日,居然难得的见了一个大晴天,初冬融融的阳光洒在邺城绵延百里的土地上,一切都安详得仿若新生。

      邺城城外,秦国的士兵们还在辛苦地清理着战场。
      奉苻坚之命负责此间各项杂事的,乃是虎牙将军张蚝。他原为后赵张平的养子,后来张平兵败就投靠了大秦,因为臂力过人、武功高强、杀敌英勇而颇受重用。这次攻燕,杨安在晋阳踌躇,久攻不下。王猛想了个主意,要他带人挖地道混进城内,开放城门。张蚝带了一队士兵,昼夜不休连挖了两天三夜,差点为城中军士察觉,幸而他急中生智,捉了许多田鼠放出,让燕军以为只是田鼠挖洞为患,才瞒天过海。
      可燕国降国当日,张蚝却因被派来清扫战场善后,不能随侍天王左右,接受封赏,着实有些气闷,只好拎着壶酒在城外到处乱晃。
      城郊原本有几片田地,里面的冬麦已经破土而出,长势喜人,却被战火焚了个干净,只余遍野黑秃秃的灰烬,此时北风凄紧,张蚝被这景色弄得更为抑郁,只觉得身上穿的铁甲都冰冷冷的,忍不住拿着酒壶来,劈头盖脸一顿浇,双目被酒水辣出了眼泪,才觉得痛快。
      这时手下副将展飞来报,说是尸体太多,城郊竟已找不到地方堆放,下面的士兵请示是否要先处理一些。
      张蚝想了想,便道:“留下百夫长以上的,其他人还是烧了干净。”
      展飞得令,却没有离开,在他身后皱眉道:“将军,先前攻城耗费了太多军力,这些琐碎杂事,天王为何不令修养已久的邓羌来做,却让将军劳心劳神……”
      “住口!”张蚝喝住他的抱怨,斥道,“你在责问天王的不是吗?”
      展飞连忙跪下,仍旧嘴硬:“属下不敢对天王不敬,但属下为将军不平。”
      张蚝叹了口气:“唉,军令如山,做一个将士,你只需要令行禁止,哪有对天王指手画脚的权力?你和将士们的心意我领受了,但这些话万万不可再传,要是因此招来什么祸事,我可救不了你们。”
      展飞踟蹰片刻,终知无可再说,只好退下。
      张蚝更烦了。
      其实对于天王这个安排,他内心也很是忿闷,训斥了展飞,便又独自喝了几口酒,却听到另一个清脆嗓音传来:“张将军。”
      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名少年不知何时走到身侧,正含笑看着他。这少年穿一袭白衣、白衣胜雪,腰缠金丝镶玉缎带,一头乌亮长发柔顺整齐,在寒风中飘然翻动,出尘轻逸,衬着一张令人惊叹的容貌,竟不似凡人。
      张蚝从军多年,长久征战四方,四海为家,终日里素得像个宦臣,快把男女欢爱那档子事忘了。乍见这少年立在身边,心里陡然产生了猥亵的念头,一时间浑身骨头都痒,看的抹不开眼神,竟是痴了。
      好半晌回过神来,颇觉心虚,便转头去看别处,口气也不好,直喝道:“你一个小鬼,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见对方模样乖觉,又添了一句,“你怎么认识我?”
      少年抿唇笑道:“张将军勇猛过人,天生神力,谁人不知?在下虽没见过你,远远看到将军英武威风的身姿,也认得出。”
      这两句话被少年朗朗道来,张蚝不由有些飘飘然,嗤笑道:“你人不大,却很有些溜须拍马的本事。不过既然你认得我,那总也要告诉我你是谁吧?”
      少年抬眼看他,温声道:“在下慕容冲。”
      “……什么?!”张蚝看着这身形单薄的少年,瞠目结舌。
      慕容冲见他不信,并不气恼,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印道:“这是我的中山王印。”
      张蚝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前燕贵族专用的小印。他又看了少年几眼,心下感叹,原来在燕国颇有名气的中山王慕容冲竟然是这么一个少年……降国大典正在举行,这中山王不在城中拜见天王,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他正疑惑,却见慕容冲笑笑地掏出了一个布袋递了过来:“今日来见将军,只是有件小事相托……我有一挚友在守城时牺牲,请将军卖我个面子,容我将他收敛安葬。”
      张蚝狐疑地接过布袋,沉甸甸的坠在手上,拉开袋口红绳一瞧,才知道里面原来装了满满的黄金。只是想安葬一个故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张蚝握着金子,略略权衡一下,便拱手道:“殿下客气了,只是一件小事,不是所说的朋友是哪一位?我可以领殿下去找找看。”
      慕容冲有些怔愣,幽然道:“你一定认得他……他叫苏鹄。”
      张蚝又是一惊。
      因为此人正是燕国最后守城战中的主将。
      破城那日,他带领将士攻到燕都城下,杀的正痛快,忽觉头顶发寒,抬眼望去,正看见一个英俊男人立在城上,张弓搭箭瞄准了自己。从瞄准到放箭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看到的时候已经迟了,若不是身边亲兵身手矫捷,一个飞身将他扑于马下,那箭已然射穿了他的脑袋。他逃过一劫,那亲兵却被一箭透了肩膀,在半空中硬生生的转了向,倒飞出一丈多远。张蚝登时出了一背冷汗,这箭携雷霆万钧之势奔袭而来,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他伏在地上,不由又去看那男人,却见对方垂手独立危墙,仰望苍天,脸上竟有些许悲痛和认命的神情。
      天欲亡燕,任谁也不能挽狂澜于既倒。
      这是个英雄。张蚝看着他,胸中豪情激荡——英雄末路,连这样颓唐的情绪也似乎掷地有声、传于天地之间。他重新翻身上马,更加奋勇地杀入阵中,希望能尽快入城活捉此人,只可惜燕军拼死抵抗,那男人也已战死,终是没有赶及与他见上一面。张蚝只能牢牢记住他的名字。
      苏鹄。
      ……
      慕容冲安静的跟在张蚝身后,微抬着下巴,腰背挺直,真有一些王者气度,加上一身素雅清贵的衣着,走在这里,吸引了不少目光。张蚝不无好笑地想,他架子端的气派,若不是不知缘何步履杂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倒跟自家天王有得一比啊。
      这么不着边际地行了一会儿,来到了堆积尸首的地方,展飞正指挥着士兵分开秦燕士兵的尸体,准备一把火烧了燕军,见将军带着一个面目惊艳的少年出现,十分惊讶。
      张蚝挥挥手示意他不用搭理,自己对慕容冲道:“收拾出来的都在此处了,有品级的排放在那边,殿下尽可四处搜寻,我对苏鹄将军十分佩服,也愿意他死后有个安身之处。”慕容冲点头,越过张蚝,自己上前查看。
      这地方有种浓烈的腐败气味,臭烘烘得熏人作呕,不少尸体已经因为腐烂而辨不出本来面目,单靠黑乎乎脏兮兮的衣服样式勉强分开,至于具体的身份怕是想查也查不清了。
      慕容冲默不作声地绕过尸堆,往田埂间一字排开的尸首走去。
      这些人多是最后守城战中战死的燕军将士,由于拼杀太久而浑身是伤,脸上也起了尸斑,血泥混凝在身上,有的被削去了手臂,有的扭折身子,死状可怖,几乎辩不出人形,哪还能认得是谁?张蚝不由又想到,那日苏鹄为了能更好地近身作战,脱去了铠甲,只穿着低级军官的薄甲,破城之时被秦兵射成了马蜂窝,还能找到吗?
      这么想着,却忽然察觉慕容冲停住了,回身去看,就见少年定定望着地上一具血迹斑斑衣衫破烂的尸体。
      “殿下?”
      “这人……能让我看看吗?”
      慕容冲轻声询问,声音颤抖。张蚝这才发现少年浑身哆嗦,脸上肌肉似在抽搐,满眼被烟熏着了似的通红,脸色却煞白惨厉。这样子看得张蚝心里也不是滋味,说不出话来。
      少年等不到他回答,已经自顾走了上去,伸开手掌小心去拂那尸体脸上被血黏住的头发——那纤长掌间艳红一片,竟是方才自己掐得血肉模糊。他犹自不觉,清理完头发,又伏下身去,用雪白的袖子试图擦干净对方的脸颊,但腐烂的皮肉也擦掉了下来,还有些黏在他的袖子上,渗人得紧。
      慕容冲终于停了手,惊惧地又看了看地上尸体——男人脸上烂肉翻开,露出白骨,还隐约看得见附在颊骨上的黑漆漆血丝。饶是如此,他还是清楚地认出了这个男人,即使身体腐烂见骨,即使他已经永远的离开,再不肯回头……
      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胸腔间迸发,慕容冲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白色,空茫无依,忍不住强烈悲痛冲击下的本能,眼泪涌出了眼眶。
      他跪在男人身边,呕出了一口血,抽噎着哭了起来,尽力压抑的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要窒息般、若有似无的悲泣,却将张蚝吓得心脏巨震。
      ——他怎么难受成这样?这个苏鹄,只是他的一个朋友?
      直到慕容冲终于情难自禁,伏在男人发臭的身体上放声痛哭,他才觉得松了口气。

      远处却传来一阵马蹄声。
      张蚝回头去看,原来是大典完毕,正与众人策马出城回营的天王路过此地,不由一阵惊惶。想去劝慕容冲离开也来不及了,少年哭得惊天动地,惊动了苻坚,他已带着王猛、杨安,连同一身华服的新兴侯慕容暐拉马回头慢慢小跑了上来。
      四处忙活的士兵此时都已经都跪倒在地,周遭鸦雀无声,唯有慕容冲的痛哭声回响在天地之间。
      苻坚望来,只能见到一人伏在地上,宽袍长发铺开,完全看不见他的面容,却看见纤弱的肩头与平整的脊背不住抽动,听到他快断气般的呜咽。几员大将全被吸引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有一圈高头大马将他团团围住。
      苻坚看着他,奇怪道:“这是谁?他哭什么?”
      杨安拉马驻步,在一旁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他哭得这么惨,分明是不把天王放在眼里。待末将上前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能不能哭出声来!”
      慕容暐本在人群之后,听到杨安的话,又见苻坚脸上无甚表情,大惊失色,连连喊道:“天王开恩!”他边喊着,边禁不住从马上滚落下来,跪伏在地狼狈不已,“天王开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哀民生多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