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霜万里》爱之Ruth

21、人性本善

　　陈进仍旧一脸疑惑地望着霜儿，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她知道陈进认出她了！
　　她看得出阿七是他的手下。上次在万花楼，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掴了他一掌，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而今日他的手下又为了自己与他顶撞，让他在众士官面前威严尽失。她好怕陈进会反悔，授意自己的手下来(强)暴自己，好为这两次的不快狠狠报复一下。
　　她想到自己只是个身份低贱得不能再低的官婢，自己的性命与他一个武官的颜面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他若是图痛快，弄死了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后果。想到这里她吓得本能地往后退，可刚刚朝后挪了半寸，脚上的铁链又将她拽得死死的，恐惧的泪水重新涌入了眼眶。她泪眼矇眬地看了看阿七，希望他不要再与陈进顶撞，这样自己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阿七一见泪眼婆娑的霜儿竟期期艾艾地望着自己求救，身上的血气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今日他说什么也要豁出去了，就算挨陈进再多板子也定要保得美人儿周全。他看也不看已然气得七窍生烟的陈进，径自走到霜儿脚边蹲下身子：“你听不听得懂代国话的啊？我帮你解开机巧啊，机巧！”阿七边说边指了指机巧，又做了个掰开的手式。
　　霜儿看了看阿七，又怯怯地望了陈进一眼，见他好像没有阻拦的意思，便飞快地点了点头。阿七脸上浮过一丝笑意，“吧嗒”一声掰开了机巧。
　　霜儿瞬间抽回了腿，将头埋在双膝中，整个人紧紧地缩成一团，心里不住地哀求陈进千万不要反悔。
　　“啪。”的一声阿七将自己的外衣飞速脱下，扔在了霜儿的脚边。他很想过去亲手给她穿上，为得是能再看一眼那温润如玉的肌肤，可又怕自己刚刚在她面前建立起来的英雄形象会瞬间瓦解，还是强忍了下来。
　　陈进见阿七总算照着自己的命令做了，便一边摇头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将身子转了过去，不再看他俩。
　　霜儿看了看放在地上的衣服，又见陈进回过了身，便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得救了！她飞快地披上衣服后，便“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倒在了这二十一个代国士兵面前：“谢谢，谢谢，谢谢。。。”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面如捣蒜般地磕着头，一面喃喃地向他们道着谢。
　　她对代国士兵从来都是惧怕的，是憎恨的。她只要一想到他们杀戮自己国家的男子，(凌)辱自己国家的女性，她就会不自觉地紧紧攥起拳头。可命运却是偏偏最爱与自己开玩笑的，昔日最恨的人而今却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谢谁，谢阿七吗？她看得出阿七对自己是有目的的，但不管他脑海里是怎么想，却并未付诸任何行动。谢陈进吗？她觉得他是理应报复的，可今日不管他有什么其他原因，却是实实在在地放过了自己。谢其他士官吗？他们是因为长官没有下令所以才没有动手，但是从结果上来讲，自己未被他们伤害丝毫。谢天吧，谢上苍吧，谢柳贤妃和长平吧，谢谢所有这些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自己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短短的一个时辰，两条鲜活的生命陡然消失在自己眼前。经历了这九死一生，大悲大喜之后她发现原来生死只是一线之隔。她与吴有德和那四个南越兵比起来绝对是处于弱势，无论如何，死的都该是自己，而今日这些人里却只有最弱的自己侥幸活了下来。
　　她此时方才真真正正的觉得，原来活着比什么都好！她想到方才自己准备跳到乌陵江里去的念头，心里着实五味杂陈，没有一种语言能够形容。原来真是死易生难，柳贤妃临终前交代自己无论多么艰难的处境都要好好活下去，真是给了自己一个世上最大的难题了。
　　“母亲，我会好好活，好好活。从今而后我一定努力活，好好的活着。。。”她的心顿时释然了，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安与喜乐，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唯一能表述她心迹的方法，便是磕下那个一个又一个真挚的长头。
　　那些代国士官包括陈进见一个异族的柔弱姑娘跪在人高马大的自己面前，给自己不住地磕头，心里一下不是滋味起来。景代两国一直征战不断，以前他们只看到自己代国的百姓因为赋税和兵役苦不堪言，却从未想到过国门洞开的景国百姓又是何种惨象。
　　而今见了霜儿，他们明白了：原来这些顿失所依的无辜女人皆是俎上鱼肉，谁都可以欺负。她们正用柔弱而无辜的身躯承受着自己国家男人失败的罪责与苦果。可她们何错之有？若是今日景代两国换一换，他们自家的姐妹也受到如此羞辱，自己该是多么得心痛。两国交战，时局动荡，不管哪国实力强大，老百姓永远都是最不好受的！那些士官们想到这里，眼中的(淫)邪杂念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中只是流露出深深地同情与怜悯。是啊，眼前的霜儿何其无辜！
　　“进哥，这里还有一具吴有德的尸体啊，怎么办？”青峰一边叫着，一边将尸体拖到陈进面前。
　　陈进刚见霜儿给自己和其他士官磕头，以前与她之间的那些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他甚至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去和一个已然一无所有的可怜小丫头计较。
　　“嗯？”陈进看着吴有德的尸体，愣了愣。先前忙着抓南越兵和救霜儿的事，后来又与阿七一通对吼，自己倒是真没注意到还有个吴有德的尸体在旁边。
　　而阿七一见吴有德的尸体，又看了看仍然还在朝自己磕头的霜儿，马上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没等陈进发话，一个箭步冲到吴有德尸体跟前，对着那已然肠穿肚烂的吴有德尸身就是狠狠一脚：“呸，老色鬼！我他妈让你再糟蹋小姑娘！活该！”
　　这下周围的士官更是有些面露尴尬之色了，他们也明白了是自己国家的败类正在干这丧尽天良的丑事，而自己方才的恶念却也与这败类如出一辙。他们都不愿承认自己是那种泯灭天良的衣冠禽兽，便齐刷刷地一起对着阿七，朝霜儿那边歪了歪嘴，示意他把霜儿拉起来，让她别再给自己磕头了。
　　阿七看了看陈进，陈进不语。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他已然明白陈进不语就表示默许。他慢慢走到霜儿跟前，他怕走太快，自己的步子太沉会吓坏她：“小姑娘，你别再磕了。”阿七轻轻地蹲下身子，用手微微推了推霜儿肩膀，他怕霜儿听不懂代国话，想引起她的注意，“我们要回营了，你能不能走的啊？跟着我们好不好？”
　　阿七尽量放低声音，想让自己的语调柔和一些，却是引得周围其他士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们是军人，早已习惯了大声说话，再加上在军中，本就是谁嗓门响谁说了算，今日听见阿七如此柔声细语，鸡皮疙瘩着实掉了一地。
　　陈进见周围气氛有所缓和，也开始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不过看着阿七那个样子，他也实在受不了，眉头轻轻一锁，转回身开始安排起回营的事来。